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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變故多風波又起(1)

  龍二與居沐兒皆是頭一回坐牢。

  居沐兒深恐隔牆有耳,什麼都不敢與龍二討論。龍二隻勸她安心,讓她好好睡。他說他白日裡會去張羅打點這事,換別人來陪她,但晚上他定會在這裡,總之絕不會讓她落單,讓她莫慌。

  而這夜裡,奔波張羅事的另有其人。

  李柯帶人去了居家酒鋪,把情況大致與居老爹說了。反正事情是瞞不住的,與其明日他聽到市井消息一驚一乍,不如直接告知清楚來得妥當。

  李柯把事情說得輕鬆,居老爹雖是吃了一驚,但聽得女婿陪在女兒身邊,倒也放了一半的心。此時入夜了,李柯說不好再去探望,明日白日裡再來接老爹去。

  李柯把人手留在了居家酒鋪照應,自己去了蘇家,見了蘇晴。他讓蘇晴去找丁妍珊,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

  蘇晴很快出門,踩著月光敲開了丁府大門。

  丁妍珊見蘇晴火燒眉毛似的上門,大吃一驚。蘇晴也不與她客套廢話,直接道:「沐兒姐姐被府衙拘走了,是刑部督辦的,你可從你姐姐那處聽過什麼風聲?」

  丁妍珊心頭一顫:「你說清楚,發生了何事?」

  蘇晴把從李柯那處聽來的消息全說了,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嗎?那看來找你也是無用的。」

  丁妍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臉震驚。待回過神來,她對蘇晴道:「我知道這事該如何辦。你先回去,我打探打探,若有消息會告訴你的。」

  蘇晴走了。丁妍珊忙喚備轎,她要去一趟雲府。

  雲府裡,丁妍香正為雲青賢這麼晚沒回來不高興。他昨日裡明明說好今日一定回家睡,她特意燉好了補身湯等他,結果這麼晚了還未見他歸返。

  丁妍香沒等回相公,卻等來了妹妹丁妍珊。姐妹倆再不像從前似的親熱敘話,反而一人坐在桌子一頭,安靜無聲。

  過了許久,丁妍珊開口了:「我今天去看了爹爹。」

  丁妍香垂眼沒吭聲。

  「我問他,當初劫匪劫我上山,是不是他幹的?」

  丁妍香眉尖一動,抬起頭來。

  「他說不是。」

  丁妍香靜靜看著妹妹,沒說話。

  「我又問他,那時我被那劫匪頭子抓住,來了兩名假官差,那假官差是不是他派的手下人?」

  丁妍香冷笑:「他又說不是?」

  「對,他說不是。」

  丁妍香繼續冷笑:「有些事,我從未與你說過。當初你還小,我也不過十四五的年紀。那日父親在家中宴客,一位他的派系官僚,喝了酒在後院裡竟然對我欲行不軌。我拚命掙扎大叫,可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我被他毆打,只差一點便被他得逞,可後來我被救下了。我以為爹爹會護著我,可你知道爹爹怎麼做的?」

  丁妍珊聽得目瞪口呆,愣愣搖頭。

  「他笑著說沒事,他拉著那人繼續去喝酒,宴畢後還派人護送那人回府。然後他回房呼呼大睡,他甚至沒有來探望過我。之後的日子他繼續忙碌公事尋歡作樂,這件事,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丁妍珊看著姐姐微笑的面龐,心裡一陣抽痛。

  「我與你一個爹娘生的,他能這般對我,你以為他便不能那般對你?」丁妍香臉色一狠,「你太天真了!我們的爹爹,根本就是六親不認的奸惡之人。」

  她罵完,頓了頓又道:「你知道那次若不是相公出現,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嗎?是他救了我。那時他不過是個小小官差,跟班的,但他就是有膽子對抗權勢救我,他甚至不認得我。後來爹爹替我選了門親事,這個你是知道的,那老將軍是個多粗鄙噁心的,年紀比爹還大些。這次又是相公救我,他來探望我,他向爹爹提了婚事。那時候他已有些名聲,正是前程看好,我有幸,才能嫁給了他。你只看到如今爹爹的結果,你可知他做了多少惡事,又有多少髒水是往相公身上潑的?這次之事,若不是相公揭穿他,這會兒在牢裡當替死鬼的,便是相公與他那幾個部屬。」

  丁妍珊說不出話來。她聽見丁妍香道:「不是姐姐、姐夫心狠。珊兒,爹爹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他說不是他做的,你信?」

  丁妍珊那個「信」字不知怎的,竟然說不出口。她咬了咬牙,不答那話,直問了:「是姐夫做的是不是?」

  丁妍香瞪著她,不說話。

  「就像這次扳倒爹爹一樣,那次劫人,你做他的幫兇了,是不是?」

  丁妍香冷笑:「你為爹爹不平,就總想著壞事是我與你姐夫干的,是不是?」

  「那時候居沐兒將與二爺成親,姐夫心懷恨意,所以買通了那些山匪劫人。把我劫走,就是為了洗脫罪嫌,對嗎?在山賊再次劫我要報復時,他又派兩人假裝捕快將人拘走,以免官府捕到人追查到真相。而你,我的親姐姐,非但沒阻止他,沒告訴我這事,還在陪我回家住那日,故意安排讓我見到那兩位假捕快,讓我以為一切都是爹爹做的,是嗎?」

  丁妍香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道:「隨你怎麼說,你既是認定了我與你姐夫的罪,如今我是說什麼都沒用了。」

  「你確是說什麼都沒用了。」丁妍珊咬了咬唇,「從前我是沒法查,如今爹爹入獄,家中裡裡外外我要打點,所以,我調了所有的護衛出來,又問過了總管。這一年,根本沒有外調或是離府的護衛。也就是說,那兩個我親眼所見大搖大擺在後院討論爹爹給他們一筆錢銀讓他們閉嘴讓他們遠走高飛的護衛,根本就不存在。」

  丁妍珊盯著姐姐:「那是故意演戲來騙我的!而那一天,你正好住在家裡,你有機會把人放進來,有機會盯好了我的行蹤,讓他們演完戲,又從後門離開。沒有人察覺,沒有人懷疑。而我以為這事是爹爹做的,所以不再追究,不再去想根由,不再想知道真相。」

  丁妍香冷笑:「你倒是可憐,又是被劫又是被害的,堂堂的尚書千金呢。你想沒想過,這事你不能查,難道爹爹不能查?你口口聲聲說是你姐夫做的,難道爹爹查不出來?為何他沒有追究呢?你可是他的親生女兒。」

  丁妍珊吸了一口涼氣。

  「你還堅信不是爹爹做的嗎?可若不是他,是誰?堂堂刑部尚書,會查不出一個小小的劫案?笑話!」她歪頭看了看丁妍珊,「又或者,真不是他幹的,不過他覺得兇手比你還重要。任何一個能給他帶來利益的人都比親生女兒重要。他是賣了女兒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那種人。你今天沒問他嗎,不是他幹的,是誰?他為何不抓他,你問了嗎?」

  丁妍珊瞪著姐姐那一副譏笑的嘴臉,眼眶發熱。

  「他再不是,也還是我們的爹爹。你總想著他萬般對你不好,但無論如何,你們害他入獄,他很有可能被判死罪,你們還毀了丁家。那一屋子人,可都是你的血脈至親,你怎麼還能擺得出這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來?」

  「那我應該擺出什麼樣子來?」丁妍香一臉怒氣,「我裝夠了。我在爹面前裝卑微,在娘面前裝乖巧,在你面前也要裝出一副溫柔賢淑的樣子來。我告訴你,我裝夠了!你們丁家完了!」

  「你們丁家?」丁妍珊不敢置信,「你們丁家?那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丁妍珊指著面前這個完全陌生的姐姐,氣得手直抖。

  丁家是完了,爹爹是栽了。雖然在官場浸淫了幾十年,但丁盛這次被揪出來的時機太糟糕。皇上督查全國大案惡案,朝中各派趁機互揭對方短處,正鬧得人人自危,丁盛這出頭鳥頓時成了大家的放矢之的。

  誰敢保他?誰敢為他說話?丁盛的罪不止一樁,往下深挖,恐怕還有,這查下去,怕是死罪難逃。眼下非常時期,丁盛那派系裡被挖出的醜事不少,這會兒全都縮了起來,只求別把自己也拎出來。

  這些都是丁妍珊母親娘家那邊去走動打點後回來說的。

  整個形勢分析下來,雲青賢給丁盛的這一刀,不但准,而且狠,時機絕佳。不但讓丁盛措手不及,避無可避,辯無可辯,甚至旁邊的援手支持也全給砍掉了。

  事發之後,丁妍香立時與娘家撇清了關係,再不出現,對娘家人的來訪也不理不睬。丁妍珊是沒空來與她相談,今日一見,卻是如此境況。

  丁妍珊心裡氣啊,往日相親相愛的姐姐,轉眼卻是毀家弒父的兇手。這便罷了,居然還一副趾高氣揚的德行。丁妍珊本也是小姐脾性,氣上頭來,話可就不那麼好聽了。

  「丁妍香,你就好好得意吧。你以為那雲青賢是良配?醒醒吧。他是怎麼爬上刑部侍郎之位的?是爹爹提拔的!先不說他忘恩負義,心腸歹毒,便是花言巧語騙你嫁他,藉著你博取爹爹信任,爬上高位,又借你之手,竊取機密行暗算之事,這些事情難道你都沒有想過嗎?這種騙女人謀權勢的男人,你還視他如寶?他利用你,你好生歡喜嗎?」

  「丁妍珊!」丁妍香重重一拍桌子,怒了,「你少胡說八道,相公對我的好,豈是你能明白的?」

  「我明白著呢。」丁妍珊冷笑,「他對你真是好,家裡擺著個如花似玉的娘子,心裡頭惦記著琴藝超凡的盲女。你還傻子似的想幫他娶妾。啊,對了,那時我想不通,這會兒卻是明白了。你不是真心想幫他娶的,對不對?你想讓那居沐兒進了雲府大門,你就能就近對付她了,是不是?你連位高權重的刑部尚書都能弄垮台,整死一個盲女算什麼。只可惜那居沐兒不傻,你生生把她往龍二爺懷裡逼,雲青賢那傢伙歡喜嗎?他心裡怕是惱了你千百遍……」

  「你閉嘴!」丁妍香大聲喝道。丁妍珊說的這些,正是她的痛處。

  她那時確是沒安好心眼,想著相公惦記著外頭的,還不如她給弄回來。表面上討了相公歡心,實際是把人放自己身邊,她想怎麼整治就怎麼整治,反正相公時常出遠門公幹,家裡若有人染個病意外去世也不是什麼說不通的事。

  她只錯了這一步,只錯了這一步!

  她是萬沒想到那瞎眼女人居然敢拒婚,居然敢找上別的男人。若是旁人便罷了,她還能再想法對付。可偏偏是那龍二!

  於是她闖下了禍事,非但沒能幫雲青賢把居沐兒娶回來,還鬧得他顏面掃地。這事對丁妍香來說一直如刺在心,不見傷卻疼得很。她甚至一度懷疑因為這事相公厭惡她了,但好在時間過去,他仍待她如初。

  此時丁妍珊舊事重提,似在她心口重重一擊。「你閉嘴!」她又大聲喝了一句。

  「我閉嘴也改變不了雲青賢心裡愛著別的女人的事實。」丁妍珊吼得比她還大聲,「別犯蠢了,你不過是他的攀雲梯,他如今攀上去了,你還有利用價值嗎?這幾年,他與那居沐兒糾纏,停過嗎?他一直念念不忘,就算那居沐兒嫁了兩回,他還在念念不忘。」

  「你胡說,我才是他娘子,他愛的是我。」

  丁妍珊根本不聽她的,繼續嚷:「現在局勢不明,一團混亂,他趁機把居沐兒誣進府衙監牢,為的什麼?還不是想找機會將她據為己有。他費這般心思,冒這樣的風險,是為你嗎?他對你好,就是利用你達成他的目的,你想想是不是?他若真心待你,早該與居沐兒撇清關係,離她遠遠的,可他是這樣嗎?一旦有什麼狀況,他花心思琢磨的,全是居沐兒,他為你這般過嗎?」

  丁妍香聽得一愣:「相公把居沐兒關進牢裡了?為何?」

  「問你相公啊。」丁妍珊冷道,「你去問問他,為何要用殺人罪名誣陷一個盲眼弱女子?是他現在太閒了沒事做,要造些案子出來,還是他想趁著時局亂,把他喜歡的女人弄進牢裡,然後再立名目讓她順從?你去問他啊。」

  丁妍香愣愣坐著,沒說話。

  丁妍珊走過去,蹲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姐姐,我們是最親密的親姐妹,爹爹那般對你,是他不對。可他如今已經那樣了,你也莫要再記恨。那居沐兒嫁了龍二爺,於你早沒了威脅,你該趁機把姐夫的心拉回來啊。那龍二爺是什麼人,是能隨便惹的嗎?就算姐夫如今勢如中天,但亂設冤案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龍二爺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何苦來哉?你就當發發好心,把這事與姐夫探探,好好勸他,盡早解了居沐兒的冤屈。她與龍二爺過他們的,你與姐夫和和美美地過你們的,這樣不好嗎?」

  丁妍香沉默許久,終於點頭:「我會問他的,我會問他的……你說得對,確是不能讓他再與居沐兒糾纏下去。」

  丁妍珊大喜:「姐姐,你願意勸他了?」

  丁妍香轉頭看著妹妹的臉,對她微微一笑,點了頭。

  丁妍香當晚便去找了雲青賢。她帶著丫環,拿著自己燉好的補湯去了刑部。

  雲青賢看到她來,吃了一驚。丁妍香只道是見他不歸家,想來定是公事纏身,但既燉好了補湯,還是覺得送過來妥當。

  雲青賢謝過,笑笑細聲稱是今日有件急案,所以才不得不逼得他食言未歸家。

  「是什麼案子?」丁妍香問,把補湯盛了出來往雲青賢的案桌上放。

  「也沒什麼。」雲青賢隨口應了,伸手把卷宗蓋上。但蓋上的那一剎,丁妍香卻看到了居沐兒的名字。她放了碗,給雲青賢遞了勺讓他喝湯,然後伸手替他把卷宗往一旁挪了挪。

  趁著雲青賢低頭喝湯,丁妍香飛快地把那本卷宗翻了一翻。速度太快,她沒細看裡面的具體內容,卻是清楚看到好幾處確有居沐兒的名字。

  丁妍香不動聲色,伺候完雲青賢喝湯,收了碗勺,又囑咐他多注意身體,空了便回家歇歇等話,然後帶著在門外等候的丫環回去了。

  如鯁在喉,如刺在心。

  「居沐兒」那三個字,讓丁妍香難受得一晚上睡不著。

  空蕩蕩的床,她孤枕難眠,而她的相公,卻坐在案前,看著居沐兒的名字,磨著她的心。

  第二日,天剛濛濛亮,丁妍香便素裝悄悄到了府衙大牢門口,在路邊一個早點攤上一邊吃早點一邊觀察著。

  不一會兒,她看到雲青賢帶著兩個手下人騎著馬過來了。丁妍香心裡一緊,忙低頭喝粥,只用眼角偷偷瞄著那處動靜。

  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他是官,審案的,他來這大牢太正常不過了,她沒道理為這事難過,可她還是難過了。她看著雲青賢下了馬,飛快地走進了牢獄大門。

  雲青賢在裡面待了很久,久到丁妍香身邊吃早飯的人都換過了好幾撥,久到她碗裡的粥都涼了,而她的心,也似那碗粥,涼透了。

  這時候忽聽見一輛馬車噠噠噠地駛了過來,丁妍香認出那是龍府的馬車,旁邊一位騎馬的,正是龍二的護衛李柯。

  車停了,車上跳下來幾個人,一個是居老爹,一個是蘇晴。這些丁妍香都認得。而隨後跳下的另兩個,卻是讓丁妍香稍稍吃了一驚,竟是那陳良澤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