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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喜再婚二爺面聖(2)

  龍二忙道:「皇上所言甚是。直接就這事深挖,必是諸多牽連,打草驚蛇。若然有始無終,皇上顏面難堪,自是不妥。何況此事重大,刑部派系根基深厚,眼跟前這事交給朝中誰人辦怕是都會有所顧慮。我是想,皇上對此事心裡有數便好,暫不動它。倒是可以旁敲側擊,從別的事入手。旁邊的土鬆了,根自然就露出來了。」

  皇帝想了想,點點頭:「刑部手上倒是壓著些棘手案子沒破的,朕壓一壓,他們必是得有動作。」

  「我去找府尹和各處聊聊,看有什麼疑難大案的,報給朝廷求助,這樣皇上也有由頭與刑部施壓。」

  皇帝一哼:「你倒是聰明,把路都替朕鋪好了。」

  龍二笑笑:「一旦刑部有所動作,我這邊便能探聽得一二。屆時再試探朝中各派,看其反應。我未在朝中為官,不偏幫任何一邊,他們對我自然無甚戒心。到時皇上便可知能把這事交託給誰。若是確定刑部有謀反之意,皇上自然容他不得。若是沒有,抓到他手下密探的把柄,揭了這事,遣他散了私營,施以懲戒,以儆傚尤。」

  皇帝微瞇了眼,把事情想了一遍。這事辦好了,確是能肅清朝中亂臣,助他皇威,若是有何差錯,明面上也並非他授意,他不過是督促辦案,乃聖賢明君所為,屆時找幾個人訓斥擋一擋,把事情拖過去便好。於他而言,左右都是件好事。

  他看了看龍二,這人他信得過。信得過的原因不只是他曾助自己坐上這把龍椅,更因為他不愛權,他愛的是錢。他辦事周全,至今還未給他捅出過婁子。像這次暗探之事,他沒有魯莽地鬧開了逼迫他表態,卻是先為他排好後路再做商議。

  聰明、冷靜。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這人幸好只愛錢。他雖覺得他入朝為官對自己大有助益,但其實他也會擔心,他若為官,最後是敵是友?

  所以,幸好他只愛錢。他是個商人,而自己是個皇帝,這樣的關係正好。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皇帝覺得很滿意。

  龍二微笑,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是多疑,他對這點從來都深信不疑。他知道不管這人是誰,與你交情多好,都改不了這個事實。

  皇上也好,丁盛也好,雲青賢也好,甚至史澤春也罷,所有的人,都一樣。

  交情也許是真的,但利益很重要,距離也很重要。

  龍二與皇上下了一個時辰的棋,這才打道回府。

  出宮的時候正飄著小雪,龍二鑽進軟轎裡,想著他家那怕冷的媳婦兒這會兒在做什麼。轎子路過朗音閣,龍二從轎簾往外看了一眼,想到那八萬八千兩金,心裡又是「哼」了一聲。剛「哼」完,便看到雲青賢和丁妍香夫妻二人從一家香店走出來。

  丁妍香正衝著雲青賢微笑,一臉溫柔,也不知在說些什麼。而雲青賢為她撐著傘,表情也是溫柔,耐心在聽。

  龍二看著這二人,心裡忽然想,一個男人,究竟是怎麼做到心裡愛慕著另一個女人,卻還能對著自己妻子露出這樣的神情呢?

  如果換了他,娶不到沐兒,娶了別人,他也能這樣嗎?

  龍二認真想了想從前與別的姑娘敘話的情景,他覺得也許他做不到。可話說回來,娶不到沐兒,他娶別的姑娘作甚?她們都是無趣的,他天天會被憋悶死吧。

  丁妍香和雲青賢與龍二的轎子擦身而過,龍二看到丁妍香正開心地笑,他忽然想到那日見到丁妍珊,她臉上沒有開懷的神情,只有倔強。

  其實周家公子倒也不錯,文質彬彬,知書達理,為人也算正派。他要不要做做好人,給那丁妍珊牽牽線?龍二想著這個,決定回去與沐兒自讚一番,要問問她家相公不但聰明,還很善良,而且風度翩翩儀表堂堂,她歡不歡喜。

  待龍二回到府裡,還沒找居沐兒誇讚自己的優點,就見到了李柯。

  李柯向龍二報了一路所得的消息:「卓以書是歸山縣梅林村人,嫁給了當地一個獵戶。她父親早亡,只與母親相依為命,嫁人後也一直帶著母親過。後來獵戶身亡,她們在村子裡被人指指點點,過得很不好。之後村裡發大水,她們就離開了。一路也沒什麼太特別的,就是做些活汁,或是幫傭幫僕的,賺點生計錢。之後是隨著一對做燒餅的夫婦到了京城做小買賣,後來燒餅攤沒撐下去,那對夫婦去了別處找活兒,而卓以書的母親重病,便沒有走。」

  「那她之前的日子是乾淨的,沒牽扯什麼特別的人與事?」

  「確是沒有她與江湖人往來的跡象。那些個,怕是她入了青樓才開始的。」李柯喘了口氣,接著說,「屬下還查到一樁事。」

  「說。」

  「史澤春史尚書與那卓以書是同鄉,他也是梅林村人,原名叫李東旺。」

  「什麼?」龍二大吃一驚,「他不是東陽城一個沒落大戶家的公子嗎?」

  「屬下也是萬沒想到。只是在追查這村裡還曾出去過什麼人時,村裡的老人提到一位叫李東旺的,說是甚有才情,不但做得好文章,還彈得一手好琴。後赴京考功名,再沒有回來。」

  「這又如何證明是史澤春?」

  「那老人說,李東旺的肩頭,有個麒麟狀的胎記,那時村裡人都說,這娃娃定是棟樑之才。屬下之前認真翻閱過史尚書一案的卷宗,他的驗屍記錄當中,正寫了他的肩頭有麒麟狀胎記。」

  龍二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居然是同鄉?」居沐兒對這消息也很意外。

  「不過史澤春與卓以書在此之前並無交集。按日子推算,那李東旺離開梅林村之時,卓以書才兩歲。而且據村裡的老人言,李東旺心高氣傲,少與村裡人往來,與卓家更是半句話沒有。他喜歡去縣裡的一座小廟借住,讀書彈琴。他是村裡有名的怪人,所以那些個老人家才把他記得這般清楚。」

  「縣裡?歸山縣?」

  「對。那是雲青賢的故鄉,他這來歷倒是人人知道。」

  居沐兒聽得龍二如此說,長舒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龍二一笑,她與他的反應一模一樣。他道:「按日子推算,李東旺離開梅林村時,雲青賢還沒有出生。」

  「那雲大人的爹娘呢?」

  「李柯查了,卻沒人記得有姓雲的人家。二十多年了,那地方畢竟是縣城,不若梅林村那般家家戶戶都知根知底的。」

  「相公,要不,你讓我去一趟吧。」

  「你說什麼?」龍二毫不客氣地敲她的腦袋。

  「李護衛他們能問的是故人往事,二十多年過去,確是物是人非了。可不論史尚書也好,雲大人也罷,他們都是懂琴愛琴之人,所以,在那小小村落和近旁的縣城之中,必有琴音相系。我聽過雲大人彈琴,也知道師先生臨終琴曲,若我能到那歸山縣,與當地琴師聊聊,切磋琴技,也許能探出些李護衛探不出的消息來。」

  「你還聽過那雲青賢彈琴?」龍二一下抓住了重點。

  「那時雲大人常來探望,他對琴也甚有興趣,所以我們有切磋一二。」

  「你居然跟別的男子彈琴作樂!」

  「相公,淺薄男子上花樓,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讓花娘獻藝助興,那才叫彈琴作樂。我們切磋,是認真計較手法技藝的。」

  龍二一噎,好吧,彈琴作樂的那個是他,切磋琴技的是她和雲青賢。這真是讓人惱火啊。

  居沐兒像是生怕氣不著他似的,竟還補上一句:「我倒是很想與二爺切磋呢,可惜沒機會。」

  沒機會?竟然還諷刺爺!

  龍二一揚眉:「切磋就不必了,爺喜歡來取樂的。」

  居沐兒笑笑:「我酒量不錯的。」

  「不錯也沒用。酒是爺喝的,你負責彈琴。」

  「彈琴讓相公樂了便能去歸山縣嗎?」

  「不能。」

  「可我懂琴,也許能從琴音上查出什麼來。」

  「又不止你一人懂的。」

  「龍府除了我,只有寶兒懂了。難道二爺打算讓寶兒去?」

  龍二白她一眼,說他不懂便罷了,還把他全家帶上。雖是大實話,可也不帶這麼擠對夫家的。再說了,還敢說寶兒懂,就寶兒那水平,他打賭,他比寶兒強。

  居沐兒不用龍二開口便能想像他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

  那笑意落在了龍二的眼裡,他一戳居沐兒的額頭:「就會搗亂。」

  「我不搗亂,我想快些找出真相來,讓我們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這話他也說過。龍二心頭一暖,握了她的手:「正因如此,你便不能去。如今你一舉一動定是有人盯著,去歸山縣的動靜太大,打草驚蛇。你躲在龍府閉門不出,才是最好的應對之策。你說的道理我知道,有個懂琴的去查,確實有用。這點我想到了,所以我讓林悅瑤去了。」

  「悅瑤姑娘?」

  「她知道此舉是為師伯音翻案,是為華一白冤死昭雪,所以定會全力以赴的。你莫擔心,她得華一白指點,聽琴辨音不是問題。況且又與那雅黎麗相處了這麼些時日,對你彈給雅黎麗聽的曲子也略知一二。她失蹤多時,沒有人防備她,刑部那些探子不會察覺的。她去,比你去要有用得多。」

  居沐兒想了想,點點頭:「你說得有理。」

  「自然有理。」龍二得了誇,立時囂張起來,「爺運籌帷幄,成竹在胸。先前是我太大意,才讓你遭遇如此凶險。你信我,我絕不會讓他們再有機會傷你。」

  「還有龍府。」

  「那當然,無論你還是龍府,我都會守得好好的。」

  居沐兒笑笑,說道:「既如此,那二爺讓人把琴譜帶去給悅瑤姑娘吧。有譜子在手,她也好打探些。」

  「什麼琴譜?」

  「就是師先生臨終所彈的絕世琴曲的譜子。」

  「你有?」

  「我有,我藏起來了。」

  「在哪兒?」

  「在相公手上。」

  「我可沒幫你藏著什麼琴譜。」龍二說完這話猛地一頓。他想起來了,他手上是有琴譜,可是……

  「你那時用來氣我的琴譜,就是鬧得天翻地覆的破譜子?」

  「那可不是什麼破譜子,我花了很多心力,將它簡化了反著繞著重寫一遍,夾在琴譜裡,乍看之下定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但若是知曉的,琢磨琢磨,就能看出來了。你把琴譜交給悅瑤姑娘,讓她反著看,隔著一兩頁便有一張是那譜子。她既是知道那琴曲,那這譜子她也能看出端倪。」

  這下龍二是目瞪口呆了:「你居然在這麼早之前就把物證送到我這裡來了?」

  「因為相公不懂琴,與那案子完全不牽連。而且龍府沒人會查,所以放在相公這裡似乎挺安全的。」

  「安全?」龍二揚高了聲音,「你那破譜子我差點就撕了。」

  「相公偷了我的竹杖,又送了回來,沒有丟棄。而後我給相公的琴,相公也沒有砸。所以我想,我再給相公一本琴譜,也許相公也會好好收著。」

  「也許?」龍二真想打開他家娘子的腦袋瓜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什麼,「也許我就真撕了呢,那你該如何辦?」

  「狡兔三窟,這自然不是我唯一的一本。一白兄死後,我很害怕,於是趁眼盲之前,拚命存下了三本琴譜,把它們放在安全的地方,希望有朝一日,有貴人出現,這些琴譜能派上用場。所以如果相公真是不巧把它撕了,那我還有兩本。如果相公沒撕,而我莫名死了,若有人追查我的死因,定會尋找相關人等問話。那時相公與我鬥氣,鬧得滿城皆知,有心人也許會問到我是否給過相公什麼,若老天注定這事該得昭雪,那琴譜興許就會重見天日。」

  「你的興許倒是挺多。」龍二很不高興,那琴譜於他是定情物呢,結果卻是他被她利用了。

  「相公。」居沐兒軟軟地喚他,伸手想牽他的手。龍二把手遞過去,讓她牽住了。

  「那時寶兒學琴,我跟相公確認了那琴譜去處,相公沒丟。」

  「那另兩本呢,在何處?」

  「一本在我的琴室裡,我把它拆開了,在其他琴譜裡按內容一本書夾了一頁,再重新訂好冊子,前後勉強能順得上。我把我琴室裡的每一本譜子都做了記號,哪一本有,哪一本沒有,在哪一頁有,我都標上了,尋常人不好分辨。」

  龍二聽得有些呆,這得費多少心力去琢磨啊。

  「所以別人來借書看書,你也不擔心。」

  「擔心的,只是我若表現出不安,就怕被別人察覺。如今我的琴室被燒燬,那些書冊琴譜俱不在了。」居沐兒言辭中透露出深深的惋惜。她的好多藏本,怕是再找不到了。

  龍二心思轉啊轉,不能跟她再談琴室了,她相中一把琴就八萬八千兩金,要是想再找回她那些被燒燬的藏本,那得多少錢銀?

  龍二趕緊換話題:「那還有一本呢?你又埋地下去了?」

  居沐兒搖頭:「安全起見,一個地方只能藏一件東西。另一本我放在一位信得過的朋友那兒了。」

  信得過的朋友?龍二腦子裡立時飄過陳良澤的名字。

  居沐兒卻是笑:「不是阿澤。」

  龍二有些訕訕,有個心意相通的娘子雖然時時讓他得趣,可有時候也是令人著惱的。

  居沐兒說了一個人。龍二驚訝地挑了挑眉。

  龍二想起當初要娶她回來時,一心想著要讓她服氣,讓她見識見識他的才智,不承想卻是相處越久,越發現她的聰慧。他不禁又恨起那個毒瞎她雙眼的人,若她未盲,該是如何一番風景?

  居沐兒終究沒去歸山縣,她就在龍府好好待著,閉門不出,好吃好喝地養著。

  而居老爹著手修繕酒鋪,打算搬回去住了。

  那夜襲的兩個賊人被府衙判了罪,收監待斬。

  一切似乎都平順起來。只有刑部和龍二、龍三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