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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巧施計二嫁在即(1)

  推測出兇手是誰,與證明這人就是兇手其實是兩回事。

  龍二很清楚這個道理。

  雖然證據與推測之間是緊密關聯的,但沒有證據的推測就只能是推測而已,什麼用處都沒有。這便是當初他潑了居沐兒冷水的原因。

  現在,這個難題落到了他自己頭上。

  不只這個難題,在推測上,還有一件事他與居沐兒都沒有想通。

  那就是—動機。

  要說陷害師伯音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找個替死鬼,讓這件滅門大案能了結,殺掉華一白和意圖殺害居沐兒是為了防止有人繼續追查下去,那麼把史澤春一家滅門的目的呢?為何要這麼做?

  這件事,龍二和居沐兒都沒有想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不過事情也有好的。比如居沐兒的病情在韓笑的醫治下有了大大的好轉,龍二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於是他開始走動。

  這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實假林悅瑤的身份。

  當初居沐兒雖然猜到假林悅瑤也來自惜春堂,但龍二他們並不敢大張旗鼓地去惜春堂查問,因為不知那樓裡深淺,生怕一查問便驚動了假林悅瑤。如今她已身亡,這層顧慮倒是沒了,於是龍二親自去了一趟惜春堂。

  在真的林悅瑤失蹤之後,惜春堂也有一個人離開了。居沐兒最後關頭裡並沒有猜錯,那個人是位嬤嬤,管著二十多位姑娘的生活起居及日常調教,二十九歲的年紀,人喚卓嬤嬤。

  卓嬤嬤的原名叫卓以書,外鄉人。其夫君身亡後,她與母親相依為命,兩個寡婦的日子不好過,碰巧又遇家鄉發了大水,她們不得已背井離鄉,後又輾轉到了京城。

  五年前,卓以書母親重病去世,她連葬母的錢銀都沒有,於是自願賣身到惜春堂做姑娘。原本一切都定好了,可她忽然遇到了貴人,那人出面找了惜春堂的老闆,讓卓以書得以贖身。

  但卓以書沒什麼生計本事,又不想太受人恩惠,於是還是決定留在惜春堂,改做了嬤嬤。只是在那位貴人的撐腰之下,她不用簽賣身契,什麼時候不想幹了打聲招呼便能走。而且她也不用拋頭露臉應付客人,只需要在後場管好姑娘們便好。

  卓以書是個聰明人,又會看人看場面,說話能說到人心裡去,做了嬤嬤後倒是把她手底下那些姑娘打理得服服帖帖,懂事聽話。她也不做壞人,有什麼好事好處也都幫著姑娘們張羅,所以甚是得人緣,姑娘們有什麼事都願意與她說。

  龍二聽完了這些,只問了一句:「那位貴人是誰?」

  「便是那已故的史澤春大人。」

  惜春堂掌事嬤嬤的話讓龍二甚是意外,縱他再大膽推測,也沒想到居然是史澤春。

  原本問出卓以書的貴人是誰,便可佐證他與居沐兒推測的真兇人選,再沿著這條線查下去,想來事情便容易解了,可半路殺出個已逝者是怎麼回事?

  龍二心裡滿是疑慮,他回去把這事告訴了居沐兒。

  居沐兒也是大吃一驚,這貴人還真是出乎意料。

  龍二又道:「我又細問了卓以書的底細,可那嬤嬤什麼都不知道,只聽說她來自西邊小城。她說卓以書很少談自己的事,因為有史澤春為她做保人,所以惜春堂對卓以書都是客客氣氣,只要她沒犯下什麼事,一般也不多管她。」

  「那卓以書與史尚書是何關係?」

  龍二搖頭:「沒人知道。而且史澤春為卓以書贖身作保後,也沒見他倆有往來。惜春堂礙於史澤春的身份,也沒敢多問。」

  居沐兒想了想,問:「你覺得惜春堂那邊撒謊了嗎?」

  「沒有,我想沒有。」龍二摸摸她的發,問,「你怎麼想的?」

  居沐兒皺起眉頭:「暫時想不出什麼來,就是又困了。二爺,我一定是病傻了,現在腦袋瓜一點都不好使。」

  「笨一點好,爺就喜歡笨的。」

  居沐兒撇嘴:「那能讓爺喜歡真是挺不容易的。」

  話音剛落,忽覺唇上一暖,被龍二吻了一記。

  「你若是一直傻傻的便好了。」龍二戳她的額頭,「笨一點,便不會有這麼些事了。」

  笨到聽不懂師伯音的弦外之音,笨到華一白不會找她寫琴譜,笨到不會察覺所有的這些事,這樣就好了。置身事外,平安無事。

  「那樣的話,我便不會認識二爺了。」居沐兒露出一副遺憾的表情來,好像事情確是如此發生的一般,「我會嫁給阿澤。」

  嫁誰?龍二臉綠了。

  居沐兒還繼續說:「就算不是嫁給阿澤,那也許也嫁雲大人了。」手指扳下來三個,很明顯龍二是排在第三。

  若不是發生這些事,還真輪不到他了!

  龍二盯著那三個指頭生氣,忽然道:「休妻的事鬧得滿城風雨,到現在還有人在碎嘴,所以我們再成親,一定也要鬧得大些,盡人皆知才好。」

  居沐兒搖頭,鑽進被窩裡繼續安分地當病人。

  「搖頭是什麼意思?」

  「二爺,我們和離了便是和離了,莫要再走回頭路。」事情沒有解決,她再嫁為龍家婦,所有問題又回來了。若是出了差錯,連累龍家,她必是不會原諒自己。那幾個為她喪命的護衛,她每每想到仍覺內疚心酸。

  「莫走回頭路?那你如今住在我龍府是怎麼回事?」

  「我家房子被燒了,二爺心善,念在舊日情分上收留了我。」居沐兒答得溜,說辭竟也和市坊間的傳言一樣。

  「是嗎?我收留你,還夜夜與你共枕同床,我的心還真是善。」

  「那二爺是打算避嫌嗎?」

  「不,爺打算要回名分。」

  「二爺,這事我們就不要再議了。我主意已定,絕不會改。」

  龍二很不高興:「你是鐵定要與我耗到這案子了結?你明知道這案子要拖下去,三年五載都有可能,甚至也許我們根本就沒有證據指證兇手,那你打算怎麼辦?跟我這般沒名沒分耗一輩子?」

  居沐兒聽了呆了一呆,然後慢吞吞又從被窩裡爬坐了起來:「那我們,還是相議相議吧。二爺能不能再幫個忙,把我家院子的屋子修一修?」

  「不能。」龍二惡聲惡氣,「我在自己家裡當情夫很方便,為何要幫你修房子?修好了我還得大老遠跑去看你。我又不是閒得慌。」

  「要不,我們約定個時日,若到了時候這事還不能了結,形勢也還能允許我們在一起,那我們再議婚事?」

  龍二抱著胳膊,冷聲問:「你覺得過多久合適?」

  居沐兒顰眉思索好半天,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五年?」

  「五年?」龍二揚高聲音,「五年我家娃娃都會撥算盤了。」

  居沐兒聞言咬了咬唇,小聲道:「我問了韓大夫了,她說我身子不好,需要調養,也不能確保日後就能有孩子的。」

  龍二一噎,這事他知道,他還安慰過居沐兒。當時說的是老大老三都有娃了,不差他家的。何況他一開始還不想娶妻,沒妻就肯定沒孩子云云。剛才他就是一時忘了,嘴快說錯話。

  龍二咳了咳:「我的意思是說,我龍家的娃娃,不定大嫂和鳳鳳是不是還會接著生呢。還有,笑笑的意思不是絕對不能生,只是需要時間調養而已。你要真是喜歡孩子的,我把老三的孩子抱來給你玩。喜歡牙牙學語的,就抱俏兒來,喜歡會說話懂些事的,就抱寶兒來,要是喜歡男娃,就讓慶生來。你看,我們龍家不缺孩子,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有了。」

  「那二爺這般說,就定五年吧。」

  龍二又是一噎。這女人,又開始狡猾了!說點什麼話都要跟他鬥心眼了。

  龍二橫眉豎眼地大聲道:「這事就不必相議了。你既是變笨了些,就莫要再動腦子。這段時日你只管養病,其餘的事我來辦。」

  不必議就好。居沐兒鑽回被子裡躺下,她最怕議這樣的話題了,還是認真想想案子的好。可是這病真的讓她腦子不太好了,她想什麼都想不通。

  這時候感覺到龍二又捏她的耳朵,有些疼。她縮了縮脖子,裝可憐,然後閉上了眼睛,想再睡一會兒。快要睡著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什麼。

  「二爺。」

  「你不是睡了嗎?」

  龍二的聲音傳來,還有沙沙的紙張和寫字的聲響。

  居沐兒忙道:「二爺,一個當官的,要去給一個花娘贖身,又為她撐腰,是件丟臉的事吧?」

  「我也是琢磨這事,也許這便與動機有關了。」

  居沐兒點頭:「卓以書的貴人必不是史尚書,但史尚書卻願出面做這事,這裡面,必是有些什麼。」她很累了,卻強撐精神努力想。這時一隻大掌伸過來,蓋上了她的眼皮:「病人要好好歇息,別多想。」

  「好。那二爺你想到什麼,要與我說。」

  「沐兒,你信不信我?」

  「信的。」

  「那你就好好睡。」龍二握著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很暖和。居沐兒的手窩在他的掌心,覺得再舒服不過。她閉上眼,聽話地睡著了。

  龍二看著她的睡顏,忍著想捏她的臉的衝動。這個淨會找麻煩的女人,怎麼就這麼固執呢?

  其實,有些話他還沒有告訴她,他已經想到了一個對付幕後人的辦法。他要盡快解決掉這事,他可不想耗個五年,莫說情夫這個頭銜他不歡喜,就是這五年會發生什麼變數也不一定。

  他不能,讓她再遇到任何凶險。

  所以,他得先下手為強。但所有這些對策實施的前提,是她必須嫁給他。

  轟轟烈烈,大張旗鼓地,再嫁他一次。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龍二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比方做生意,他可以棄掉幾樁小買賣花幾年時間磨下一個大盤生意,什麼得捨什麼要取,他心裡有數。

  所以在對付幕後人這一點上,他也有足夠的耐心。只是與居沐兒只能躲躲藏藏裝傻不同,龍二有相當多的資源和人脈。

  無論是誰真正幫助了卓以書,她這條線索確實很重要。龍二安排打點,查了官方記錄裡過去十來年西邊發過大水的小城名字,雖然這名單未必準確,但終究是個查證的方向。

  龍三那邊查那幾個夜襲居家酒鋪的傢伙有了眉目,受傷逃走的那兩人也抓到了。可是他們說除了「虹姑娘」給錢讓他們一起去居家酒鋪行兇之外,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說虹姑娘保證了這事不會有風險,雖然是龍府派人監守的地方,但護衛才三兩個,院子裡也只住了一個盲眼女人。他們負責望風,虹姑娘自己進屋裡動手。這些他們都提前查探過,守衛情況確是如她所言,所以他們財迷心竅,也就答應了。

  只是沒想到虹姑娘說很快完事出來,結果卻一拖再拖,最後房子還燒了起來。而原來護衛並不止後院的那兩個,這打將起來,他們的兄弟也有損失。

  龍三不信,他們這伙專拿錢殺人混江湖的,怎會聽一個女人擺佈?那兩人卻道:「虹姑娘是江湖探子,常在京城一帶走動的道上兄弟都知道她。」

  江湖探子?孤苦寡婦搖身一變成了探子?

  「京城裡有這麼一個江湖暗探,你怎麼不知道?」龍二問龍三。

  「我又不是混京城的。」龍三反駁道,「你才是混京城的那個爺。」

  龍二被奚落,卻反駁不得。他確是混京城的,可他混的是錢圈子,對什麼暗探打殺的沒興趣。

  不過一個青樓嬤嬤做探子,一定有組織,不然她探消息來作甚?

  龍三答應把這件事好好查到底。龍二把這些線索一併交給了李柯,讓他帶著人手一路探查,直到找出卓以書的家鄉,翻出她的老底。

  李柯受命,調度人手,收拾行囊,準備出發。這探查路途遙遠,歸期不定,李柯等人做好了數月半載歸家不得的準備。

  蘇晴知道了李柯要出遠門,急忙來看他。

  小姑娘問這趟出去是什麼事,李柯道不能說。

  小姑娘又問什麼時候能回來,李柯說不知道,得等辦完了事才回來,地方比較遠,事情不好辦,也許會很久。

  小姑娘紅了眼眶,掏出個護身符來:「師傅,這是我去廟裡求的,你戴在身上吧,保平安的。」

  李柯一愣,收下了,想想不放心,囑咐道:「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也要記著勤練功,別偷懶。有什麼事就找鐵總管,他老人家會照應你的。還有夫人那邊,她病還沒大好,且得休養呢,你也不要老去找她敘話,二爺不高興的。你自己也有點眼力見兒,在外頭跑當點心,別跟人打架,別以為自己是女俠,你那三腳貓功夫不行的。去山上採藥採花時也多注意,別給蛇咬了……」

  李柯絮絮叨叨說了好半天,說到最後猛然驚覺原來自己這麼能嘮叨。他停了嘴,卻發現蘇晴低著的腦袋開始滴水,兩大滴滴在她的布鞋上。

  李柯心裡一緊,這小丫頭哭什麼?他的念叨功力還沒那麼大吧。

  蘇晴吸吸鼻子,低著頭悶聲道:「師傅,李家嫂子要給我說親了。」

  「你才多大點就有人說親了?」李柯笑了。

  「馬上就十五了。」

  李柯又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就他這二十五的年紀看來,十五真的是還小:「是好事,那李家嫂子對你還挺好。」

  蘇晴咬緊唇,頭更低了,聲音小小的:「師傅,你去辦事,要快些回來啊。」

  「怎麼,怕師傅趕不上喝你的喜酒?」李柯咧著大嘴樂,還真想像不出來這瘋丫頭穿上嫁衣的樣子,只覺得樂。

  蘇晴猛地一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轉身跑了。

  李柯撓撓頭,不解,這丫頭是怎麼了?

  對女人不解的還有龍二。

  他這幾天跑青樓是多了些,見姑娘是多了些,但那也是為了查問案情,瞭解卓以書的底細,他沒跟別的姑娘怎的。過去他去花樓他家沐兒還跟他開開玩笑逗逗趣,現在他要是身上帶回些花樓的味兒來,她就擺臉不高興了。

  說不嫁他的是她,說要耗他五年的是她,這會兒他不與她提婚事了,她倒是擠了張悶悶的臉對他。

  哼,這女人,又想踢開他又想霸著他,也不知一天到晚腦袋瓜子裡裝的是什麼。

  龍二琢磨著這事還真不能慣著她。事實上,他想避著點別的女子也避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