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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連環計設局和離(1)

  龍二耐心等了兩日,居沐兒完全沒有要回來的跡象。龍二自己抹不開臉去找她,便叫李柯去了。李柯去看了看,居沐兒把他趕了回來。他去找蘇晴打聽,蘇晴也一臉茫然,不知道居沐兒什麼打算。

  直到第三天,答案揭曉了。

  京都籍簿司的司官求見龍二,他是來邀功的。他說,他為龍二辦好了休妻之事,已將居沐兒從龍府籍簿中去掉。官印已蓋,事情已辦妥,他是特意來送蓋好印的休妻去籍文書。

  龍二聽聞此事,如五雷轟頂。

  那司官還在絮絮叨叨,說那居沐兒的醜事鬧得人人皆知,他都替龍二爺不平。但那女子確實狡猾,她早些時候便來打聽,如何條件下夫不能休妻,那時候他便留意了,覺得居沐兒定會搗鬼。果不其然,今日居沐兒又來相問,言辭閃爍,吞吞吐吐,問休書若是不見或銷毀是否便是無效等。司官覺得她可疑,便多問幾句,怎料她驚慌起來,轉身想逃,不料袖中落下一紙,正是龍二爺寫的休書。居沐兒見事情敗露,苦苦哀求,她不想被休,便藏了休書,想打聽清楚再做打算。司官將所有事情連在一起想了一遍,這女子被龍二爺趕回娘家早鬧得滿城風雨,被休一事已是確鑿,如今竟還敢做出藏休書毀休契的事來,定然是不能讓她得逞。於是司官把居沐兒扣了,拿了龍二的休書速速辦好官印文書,為免龍二爺擔憂休妻一事不順,他還親自給送來了。

  龍二臉色鐵青,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要對付的從來不是他,是這蠢貨籍簿司。他遠行她鬧那一場,是給市坊看的,是讓籍簿司看的。然後她再拿那八萬八千兩金嚇唬他,裝可憐回娘家,這也是給籍簿司看的。接著她再用什麼休夫警告來逗他激他,她知道他一向與她相互回禮的,他一定也會回一份相同的東西。

  然後她再演一場戲,把自己從龍家籍簿中去除了。

  她竟然費了這般心思,藉著他的手,把她休了。

  龍二氣得說不出話來。很好,非常好。她真是聰明,一步扣著一步,心思縝密,不但給他留足了面子,還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

  很好,她還真是個人物。不動聲色,手到擒來。她這腦袋瓜,用來賺錢做買賣得多好,偏偏是用來算計他了!

  龍二一步一步走向那司官,猛地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問:「你看到那信上有『休書』二字?」

  那司官張大了嘴,努力回想,那休書上一條條休妻理由寫得清清楚楚,他倒真沒注意頂上有沒有「休書」二字。當時滿心滿腦被能巴結上龍二爺,能為他做事邀功的喜悅沖昏了頭腦。那上面沒有「休書」二字嗎?那明明就是一封休書。

  龍二盯著那人的眼睛,又問:「那上面有我蓋的指印?」

  這個司官能夠答:「那上面確實是有指印的。」

  「是我的嗎?」

  司官張大嘴,他再傻也知道此刻龍二爺怒火沖天。

  「把她給我寫回來,寫回龍家籍簿上,她是我龍府二夫人!」龍二眼睛冒火,恨不得把眼前這個蠢貨撕碎了。

  司官結結巴巴:「可是……可是……官印都蓋上了,要是想重寫回來,得……得拿婚契……」

  龍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掐得他臉色發青,說不出話來。

  婚契?他把人劃掉的時候怎麼不要這個要那個,重新寫上卻囉哩巴唆的。

  龍二一甩手,將那司官丟出了門外。他盯著司官冷冷道:「你等著掉烏紗帽吧。」

  而那個可惡的女人,他知道她為什麼想撇下他了。只是她忘了,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龍二爺。無論是什麼理由,都不要妄想不要他,敢休了他,她想得美!

  龍二急怒攻心,但他並沒有馬上衝去找居沐兒算賬。他把自己關在裡,認真仔細地把所有事情想了一遍。

  正琢磨事,忽見小僕來報,說小竹、小蘋回來了。龍二皺起眉頭,快速走出。小竹、小蘋跪在樓前抹眼淚,道居沐兒說自己不再是龍家夫人了,將她們趕了回來。

  「趕你們你們就走嗎?」龍二氣極,「平日裡怎麼不見你們這般聽話?」

  小竹、小蘋嚇得不敢作聲,龍二又喝:「回去,好好看著她。」

  「可是,夫人趕我們。」

  「趕你們你們就不會賴著?」龍二抬頭看看天色,「都這時候了,你們回來,誰給沐兒做飯吃?」

  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從地上爬了起來:「我們這就回去。」

  可沒等她們走遠,龍二又把她們叫了回來。兩個丫頭搞不清狀況,僵站在一旁等話。龍二想了好一會兒,道:「不能慣著她,讓她餓著,不管她。」

  那還回去嗎?兩個丫頭不敢問。

  龍二卻不理她們,轉身又進了。小竹和小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該怎麼辦,龍二忽然又出來,道:「她趕你們的時候,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就是一直哭。」小蘋答道。

  小竹在一旁趕緊補一句:「夫人定是難過二爺休了她,哭得可傷心了。」兩個丫頭都喜愛這個好相處的夫人,想幫著說些好話。看這模樣二爺並不是對夫人太絕情的,說不定心一軟又把夫人接回來呢。

  可龍二聽得居沐兒哭得傷心,卻是冷笑:「很好,讓她哭。」說罷轉身又要回樓裡,走了沒兩步又回頭喝道,「你們戳在這裡做什麼,回自己院子幹活兒去。」

  兩個丫頭被喝得一震,撒腿跑掉了。

  龍二在裡坐了一會兒,喚來李柯,囑咐他派兩個機靈的護衛到居家酒鋪,暗中守著居沐兒,別教她給發現了。又交代要留意居沐兒身邊是否有別的人盯梢,若是有,莫打草驚蛇,盯緊了,回來相報便好。

  李柯領命而去,龍二又坐了一會兒,交代廚房開飯。

  飯沒吃兩口便沒了胃口,龍二對著一桌子菜發愣。以往吃飯時最是熱鬧,因為那個盲女吃飯很麻煩,他要給她布菜,要挑沒骨頭的,要挑沒刺的,碗筷勺子擺放一定得是固定的位置。她吃得不多,吃太多或是吃涼的都會鬧胃疼。她還不吃帶殼的,不方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覺得是她懶。

  她不但懶,她還愛撒嬌。如果他幫她剝好了她也會吃得很開心,有次吃栗子吃到胃疼就是因為這個。

  她撒嬌便罷了,她還拐著彎地撒。她彆扭又狡猾,總能讓他笑,她嫁過來半年,他覺得他開心大笑的次數比過去十年都要多得多。

  龍二想著想著又生起氣來。這女人著實是太可惡了,不識好歹,忘恩負義,無情無義,狡詐虛偽。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此刻她便在他面前,他定要將她按在膝上一頓狠揍。

  一旁的僕從丫環們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看二爺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微笑,一會兒皺眉苦惱一會兒咬牙切齒,大家心裡發慌,全都不敢出聲。

  這時候龍二突然站了起來,大踏步往外走。他一聲不吭,急奔馬棚,飼馬小僕見得他來,吃驚之餘未及反應,龍二已經自己套好馬鞍,上馬疾馳而去。

  龍二一口氣奔到居家酒鋪。這時天色已暗,酒鋪大門緊鎖,裡頭黑乎乎的,沒有一點燈光。龍二下了馬,也不敲門,直接從後院翻牆進去。

  居沐兒的房門沒關,窗戶也開著。龍二跳進院子,一眼就看到她坐在屋子裡抹眼淚。龍二不管不顧,氣勢洶洶地闖了進去。

  居沐兒聽得聲音,嚇一大跳,剛要開口喝問就已被龍二拎起來橫在膝上啪啪地用力打了幾下屁股。居沐兒又驚又怕,雖然心裡已明白來者何人,但仍嚇得哇哇大叫。

  龍二這幾下使力頗重,居沐兒被打得眼淚汪汪。龍二打完了人就把居沐兒往旁邊一放,自己站起來扭頭便走。走到門口又忍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她兩眼紅腫,貝齒咬著唇,一句話都不說。

  他那幾下定是將她打疼了,可他一點都不心疼。龍二扭頭繼續往外走,他一點都不心疼。

  龍二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很快翻牆出去,騎上馬走了。

  這回他騎得慢,馬兒慢慢悠悠地走著。龍二想著剛才的情景,她眼睛腫得這麼厲害,哭得疼不疼?疼也活該!

  天已經黑了,不知道她吃了晚飯沒。他仔細想想,剛才好像看到她屋裡有兩個白饅頭和一碗粥。饅頭沒動,粥是滿的,她肯定沒吃。不吃拉倒,餓死活該!

  他應該多打她幾下,再狠一點。他想著,夾了馬肚子快跑起來。他把她揍了,可是心裡的怨氣還沒有出,他還是很生氣,他憋了一肚子火。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光揍她幾下不夠,他還沒解氣,他還要教訓她。

  龍二掉轉馬頭,又朝著居家酒鋪的方向沖了回去。

  這次照舊翻後院牆。一進去,就看到他家沐兒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裡,想來是剛才追著他的腳步出來了,可她沒叫喚他。

  龍二抿緊嘴,提醒自己這個女人多可惡多氣人多不值得同情。他這麼想著,踏著重重的步子走到居沐兒面前。

  居沐兒聽得腳步聲,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呼吸急促起來。她聽得聲音在她面前停住,嚥了嚥唾沫,兩隻手不知該怎麼擺。

  龍二好半天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居沐兒越等越緊張,又咬起了唇,而後終於忍不住怯怯喚了聲:「二爺。」

  「不是我!」龍二惡聲惡氣,說完了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他明明氣勢十足的,他明明一點都不緊張,可他跟撞了邪似的說的什麼鬼話?龍二咬牙補救:「不是我你該如何?」

  居沐兒很驚訝,她瞪圓了眼睛,想半天,道:「沒有別人。」

  「怎的沒有?這鬼屋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偌大的前堂後院一個人都沒有。宵小暗賊可不樂得往這裡跑嗎?」

  「我……我在這裡住了二十年,從沒來過宵小暗賊。」

  「你還挺遺憾是嗎?」龍二嗓門奇大,凶巴巴地吼。

  居沐兒咬唇低頭:「我錯了,二爺莫氣。」

  「我不氣,我可不會為了你著惱。你是我什麼人?從今往後你與我半點關係都沒有了,我犯不著為你生氣,你說對不對?」

  居沐兒低著頭,加上夜色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哽著聲音答:「對。」

  還敢答「對」?

  還敢用這麼可憐的聲音答「對」?

  她又來了,又用這招來對付他了。

  龍二頭頂冒火,他開始左右來回地踱步子。真是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他猛地一把將居沐兒拉進屋子裡,粗魯地把她丟到椅子上,屋子裡沒了月光,黑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龍二被桌子絆了一下,丟居沐兒的那一下還差點把她丟到地上。

  兩人都顯狼狽,龍二大為光火,喝問道:「蠟燭呢?」

  居沐兒被他喝得一抖,忙跳起來想拿蠟燭。龍二卻又喝她:「坐著!」居沐兒嚇得又坐下,只用手指了指牆邊的小櫃。

  龍二大踏步往小櫃走過去,粗魯地拉開抽屜。第一層沒有,第二層也沒有,再拉開第三層……他拆屋子似的,動靜奇大,居沐兒縮了縮肩,不敢說話。

  龍二找了半天把蠟燭和火折子找全了,終於有了亮光。可是找不到燭台,實現不了他氣勢洶洶把燭台用力「啪」在她面前的想法,於是他又生氣了。

  蠟燭立在桌上,小小的火焰,在兩人之間燃燒著。桌子兩頭,她坐著,他站著。隔著那根蠟燭,相對無言。

  居沐兒對著燭光,眨了眨眼睛。龍二忽然想起她說過她在極黑暗的環境裡能看到微弱光芒的話來。此刻,也許她能看到模糊的一點點光,但她看不到他。

  龍二站在那裡,他暴躁、煩躁,他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惡聲惡氣地問:「你哭什麼?不都是你幹的好事嗎?不都是遂了你的意了嗎?」

  居沐兒一愣,低下頭:「是我對不住你。」

  「為了那個案子?為了師伯音?我不同意你查下去,你就這般對我?」

  居沐兒用力咬唇,不知該怎麼答。

  「一個招呼都不打,讓我一點準備都沒有,你有沒有想過跟我商量商量?你這樣對得起我?」

  居沐兒咬緊唇,她感覺到痛,但她仍用力咬著。她不敢開口,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她一開口就會哭出來,她一動淚水便會落下,她不能在他面前流淚,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可憐。這件事完全是她的錯,她實在太對不起他,但她必須與他了斷。他怨她吧,他恨她吧,她應得的,她活該!

  居沐兒的無言讓龍二更怒,他猛地一拍桌子:「說話!」

  桌子與居沐兒同時震了一震,蠟燭被震倒,火滅了,屋子裡暗了下來。

  過了很久,龍二聽到居沐兒小聲道:「二爺聰明絕頂,我若提前露了端倪,就不能這麼順利讓二爺休我了。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二爺。」

  龍二冷笑:「你算計我,還讚我聰明絕頂,這算什麼事?再有,你倒是對自己有信心,你若把事情挑明了,怎知我不會成全你速速把休書寫好,省得你費這番心思?難道我還會賴著你不成?你道你是天仙美人,我非你不可?」

  他這話說得甚是傷人,黑暗中居沐兒再無聲息。

  龍二聽得自己的心跳,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說不得心裡頭是後悔還是懊惱。這時卻聽得居沐兒道:「二爺說得是,本應是讓二爺直接休我出門,只是我虛榮虛偽,非要爭個面子,是給二爺添麻煩了。二爺就念在我已是棄婦的分上,莫要怪我。日後我們再難相見,只求二爺莫要記恨我。」

  很好,她倒是個貼心人,把髒水全接了,給他留足顏面。只可惜,他不吃她這套。他就是要記恨她,就是怪她,她又能怎的?

  「師伯音比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