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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亂彈琴寶兒惹禍(2)

  鳳舞正待再說幾句,忽見寶兒跑了回來。她跑得小臉紅撲撲,一臉興奮地道:「娘,娘,我今天辦了件大事。」

  鳳舞和居沐兒猛地都坐直了。鳳舞穩了穩心神,拉過寶貝女兒問:「慢點說,你辦了什麼大事?」

  寶兒道:「大伯父帶我們去酒樓吃點心,然後旁邊有一夥人很討厭,他們擺了幾架琴,讓幾個孩童在彈,大伯父在跟慶生哥哥說話,嫌他們吵,便讓護衛叔叔去說了說,可是那邊就有人說,我們龍府的人都不會彈琴,笑話我們。」

  鳳舞點點頭,覺得明白了:「然後你大伯父就生氣了,是不是?」

  寶兒點點頭。

  鳳舞又問:「你大伯父要過去把人桌子劈了,你給攔下了是不是?」這龍大爺的暴脾氣發作起來,尋常人是攔不住的,她家寶兒果然是辦了大事。

  可是寶兒卻搖頭:「大伯父沒過去,是我過去了。」

  鳳舞和居沐兒驚得都張大嘴,寶兒繼續說:「我過去跟他們說,誰說我們龍家人不會彈琴。」

  小娃娃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鳳舞急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彈給他們聽了。」

  鳳舞訝然:「寶兒乖娃,你會彈嗎?」

  寶兒用力點頭:「娘,很容易的。手一撥,那琴便響了。」

  鳳舞轉頭看看居沐兒,這個正經會彈琴的,正一副目瞪口呆的愣樣。這邊寶兒還在說:「我用力撥啊撥啊,那琴就一直在響。」

  這叫彈琴?

  鳳舞閉上了嘴,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打擊女兒的自信心。於是想誇她一誇,想半天,擠出了一句:「寶兒乖娃,你當真是有大將之風啊。」這無所畏懼的勁頭,她這當娘的都自歎不如。

  寶兒嘻嘻笑,一臉害羞地投進鳳舞的懷裡。

  這時龍大和龍慶生走了進來,寶兒又跑向龍慶生:「慶生哥哥,娘誇我有大將之風。」

  龍大用力咳了咳,對鳳舞道:「不要誤導孩子。」

  「我沒有。」鳳舞理直氣壯。

  龍大讓龍慶生帶寶兒去外面玩,看兩個孩子出了院子,這才對鳳舞道:「寶兒的大將之風惹了麻煩。那幾個琴師是西閔國的,他們先行來京打探安排,還帶了孩童弟子在酒樓顯擺。寶兒過去亂彈一氣,對方視為羞辱,說要讓寶兒進宮斗琴。」

  「不是吧?」鳳舞傻眼。

  琴盲孩子代表琴盲家族進宮斗琴,這是鬧哪樣?

  六歲小童接戰書,這事聽起來挺威風,但龍府三兄弟都知道這裡頭的凶險。

  兩國斗琴,雖是文鬥,但也涉及君主顏面、國之尊嚴。所以寶兒牽涉其中,弄得好大家當玩笑一笑置之,弄得不好被有心人借題發揮,那可就麻煩了。

  於是龍大派手下去樂司府打聽西閔國琴師來訪的細節,又去了西閔國琴師下榻的客棧探一探他們是否另有圖謀。龍二去拜訪禮部尚書田仲,他要確保六歲娃娃接到的所謂戰帖不過是酒樓裡的戲言而已,要讓這件事淡化消失。而龍三則從江湖那頭查一查,看看此事是否有蹊蹺。

  可大家都沒想到,沒等他們行動,龍府的寶兒小姐膽識過人,鎮定自若力壓外族琴師的「事跡」居然已經在市井間傳開了。

  龍二與田尚書的交談並不順利,因為事情已經鬧大。田仲皺緊眉頭,一臉為難:「二爺,此事在坊間討論熱烈。你看,還沒過半日就已經鬧到我這裡來了。人人皆道六歲稚兒壓滅西閔琴師氣焰,可喜可賀。可西閔使者卻到我這裡來訴怨,說他們誠心來訪,卻遭羞辱。這事若不能好好處置,怕是會惹出戰事禍端來。」

  龍二沉吟,無言以駁,最後也只能相托田仲,在這事上盡力壓制和平息。田仲一口應承了下來。

  龍二心知此事托付田仲無用,他還得找真正能管事的那個人。

  他去求見了皇上。

  皇上與龍二的交情頗深,這交情不止來自兩人利益間的各取所需,也有著彼此對對方性情上的欣賞。皇上見慣了誠惶誠恐的臣子,見了太多溜鬚拍馬的嘴臉,對龍二那種擺在明面上的「沒好處我不幹」的小氣德行還頗是中意。再加上他這皇位的得來有龍家重重一筆功勞,所以他與龍二的君民之情一直都還不錯。

  皇上見得他來,甚是高興,擺了棋盤要與他博弈幾把。

  龍二生平第一討厭琴,因為舉國皆喜唯他不懂,實在愛不起來。第二討厭的便是棋,其實他的棋藝不錯,但他每次陪皇上下棋,下到最後總要被皇上請求「為國破財」。

  雖然龍二靠著皇恩狠賺了不少,但讓他賺進口袋再往外掏,這會跟割了他一刀似的讓他難受。

  久而久之,龍二見著棋盤便頭疼,每每想起他的銀子,更是肝疼。

  不過這次皇上沒打龍二錢銀的主意,他對龍二婚事的八卦更感興趣,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怎麼相識的?怎麼定親的?怎麼就瞧上個盲女了?

  龍二與皇上相交頗深,私下裡說話倒是無甚禁忌,便道:「我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有女子傾心相許,當是常事。」

  龍二這自吹自擂讓皇上噴笑:「這確是常事,但能讓你點頭娶她,卻不平常。你是不知,你遲遲不婚,已讓好幾個大臣惦記著,他們私下裡都來與朕嘮叨,想讓朕幫著探探意思,或者立媒指婚。」

  龍二頭頂冒煙:「多謝大人們抬愛了。」

  「你也怪不得他們。攬了你做女婿,便是家裡多了個金庫。加上你手上的商脈、人脈,那些為官的,可不把你當塊肥肉嘛。」

  「皇上,那些為官的和那塊肥肉,都是您的臣民,您這麼說妥當嗎?」

  「朕也覺得那塊肥肉不好晾得太久,不然爭鬥起來,亂了臣子之心便不好了。」

  「皇上謬讚了。」

  「朕是正經想著你若再不娶妻,今年內就該給你指婚了。那些虎視眈眈的總來念叨,朕也煩心。」

  「皇上不是被念叨得煩心,是看我不用娶妻逍遙自在才煩心的吧?」

  「哼,你倒是明白。你會勸著朕娶這個娶那個,攬勢建威,自己卻打死不願為官,賺些破銀子便在外頭自由自在的,讓朕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皇上這話說得,皇上立妃納人哪是我等布衣草民能勸的?明明是皇上自己娶得甚是歡喜。我賺的那些破銀子皇上也用得相當順手,這會兒倒是說不順眼了。」

  皇上斜眼瞪他:「朕那是身不由己,你道妃子多了朕便能開懷?一個個都不是舒心人,無趣得很。若朕也能如你這般,想不娶便不娶,想娶便娶,那該多好。」

  「草民哪有這想不娶便不娶、想娶便娶的福分,適才剛有人說草民要是再不娶妻,便會被指婚了。」

  皇上哈哈大笑:「這倒是的,你要再晚個數月,朕一定給你指位大官千金做夫人。」

  龍二面上帶笑,心裡卻是明白皇上這話裡雖有玩笑之意,但若真遇著了利害關係,為了籠絡臣心,穩固大局,這逼婚的事他是真能幹得出來的。只是若真有那種時候,那拼的就不只是哪方的關係更為皇上看重,還得拼解局佈局的本事。

  就如同面前這棋盤。

  龍二笑笑,落下一子,道:「我回去定要與沐兒說,恭喜她搶得先機,拔得頭籌。」

  「看來這夫人你甚是滿意?」

  「乖順得趣,甚得我心。」說到這個,龍二很得意。沐兒嫁他後確是千依百順,這讓他心裡滿滿的全是大丈夫的成就感。當然,他自動忽略掉偶爾發生的被噎得說不出話的狀況。

  皇上盯著棋盤,想了半天下了一子,道:「哼,可別是來朕這處顯擺的。朕的胸襟與你差不了多少,仔細朕不高興了,弄個名目讓你掏銀子。」

  「我胸襟最是寬廣的。」

  皇上抬頭,哈哈大笑:「你還真是敢說。」

  龍二也笑,然後道:「我家寶兒闖禍了。」

  皇上一怔:「寶兒乖娃?」

  龍二點點頭。

  皇上有些驚訝:「能闖下讓你來找朕的禍,這娃娃倒是長進了。」寶兒他見過兩次,是個害羞又乖巧的孩子。那時龍二事先說好得喚她寶兒乖娃,皇上這般喚了,那孩子害羞可愛的笑容讓皇上印象深刻。

  「她做什麼了?」

  龍二將寶兒在酒樓裡亂彈琴惹惱西閔國琴使,並被人下戰書一事說了,皇上聽得一愣一愣的。該誇這娃膽大嗎?

  「這事原本不難處置,只是坊間傳得快,如今倒是弄得騎虎難下了。禮部田尚書那邊道不好與西閔國琴使推拒此事,怕會惹上紛爭。」

  皇上點頭:「他這層顧慮倒是沒錯。那西閔國平白無故地跑來鬥什麼琴,這裡面有什麼門道朕也沒想明白。幾位大臣也無甚好建議,於是只得接了。如今出了寶兒這事,禮部那邊自然不敢自己做主,但若為了娃娃再報上來,卻也是會顏面難堪。」

  「他是沒想明白,我卻不能不來找皇上。推拒西閔國的戰書也許會惹麻煩,但接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寶兒可不知道什麼叫彈琴,若真是在宮裡頭亂彈一氣,那西閔國既是別有居心,自然不會放過這嘲諷的機會,到時有辱國威,也不知算誰的責任?」

  這倒是說到點子上了。到時治個娃娃的罪不好看,治禮部的罪也不在理。皇上一挑眉,直接問:「你有何主意?」

  「既是要鬥琴,沒理由我家寶兒單槍匹馬上陣。京城裡學琴的孩童隨手一抓便是一把,皇上給禮部發個話,我國娃娃琴師斷不能在人數氣勢上輸那西閔國,大人斗大人的,娃娃斗娃娃的。他們遠道而來,還帶了那許多學琴的孩童,想來便是早有預謀了。」

  皇上頓悟:「你這般一說倒真是提醒了朕。聽說那西閔國的首席琴師琴技非凡,鮮有對手。我們這邊先是沒了一個師伯音,又失了一個華一白,其他琴師雖也是大名鼎鼎,但朕聽來,倒是不如那兩位的才華。如今寶兒挑了頭,倒真是能在娃娃琴師這一塊尋個由頭,滅一滅那西閔國的威風。」

  龍二點頭應好,他對滅威風什麼的不感興趣,彈琴這事太無聊,他也不關心。只要拉了別的孩童下水,他家寶兒不是出頭鳥便成。到時人多事雜,說不定寶兒連琴都不必摸,讓他們那些真正學琴的自己比拚去。

  如此這般,君民兩人細細商定,待又扯了些閒話,聊了聊是非,下了兩盤棋,龍二終於滿意歸去。

  龍二回了龍府,打算找沐兒商量,讓她教教寶兒彈琴。不指望寶兒這麼短的時日能成琴中高手,但音律的基礎還是要懂,別到時真去斗琴,當著眾臣和皇上的面還以為撥弦便是彈琴了。

  龍二這般想著,卻在路過龍慶生的書院時,看到寶兒抱著她心愛的小花貓安靜地坐在院裡。她見著門口的龍二,高興地揮著小手,喚著:「二伯父。」

  「你怎麼自己在這裡?」龍二過去,摸了摸寶兒的頭。

  寶兒甜甜笑著:「夫子在教慶生哥哥唸書,我不可以進去打擾。」

  這麼乖的小娃娃,真是讓人心疼。龍二道:「二伯父帶你到別處玩去。」

  「我不要。」寶兒搖頭,「慶生哥哥讓我等著他,說他念完書帶我和小花貓去玩的。我不能走開。」

  龍二挑挑眉:「慶生唸書還得好一會兒呢,你不去看看俏兒嗎?」

  「慶生哥哥說,我已經陪過妹妹午睡了,所以下午陪哥哥。」

  龍二又挑挑眉,這小娃,究竟是好拐還是不好拐了呢?罷了罷了,他還是回去拐媳婦兒吧。

  正想著先回去逗逗媳婦兒散散心,一轉頭,看到媳婦兒來了。

  居沐兒拿著竹杖,由丫環領著路,正慢慢悠悠朝這邊走過來。龍二正要喚,寶兒卻是抱了小花貓跑了過去:「二伯娘,給你摸摸小花貓。」

  居沐兒哈哈笑,認真摸了摸,還讚道:「寶兒乖娃的小花貓摸著真舒服。」

  寶兒嘻嘻笑,得意地仰了小臉。

  居沐兒蹲下來,對寶兒道:「寶兒乖娃,二伯娘教你彈琴好不好?」

  龍二一聽,不禁笑了。該說他們夫妻同心,還是心有靈犀?

  可寶兒卻答:「彈琴不好玩。」

  「那寶兒喜歡什麼?」

  「以前喜歡畫畫。」

  「為什麼?」

  「因為要給娘寫信,寶兒不會寫字,就給娘畫畫。」寶兒的回答讓龍二想起當年的慘狀,不禁揉揉額角。那慘不忍睹看不出是什麼玩意兒的畫,還累得他得在旁邊寫批注才能讓人明白,可偏偏寶兒自我感覺還非常良好。

  居沐兒是不知道寶兒畫畫水平如何,所以她笑笑,又問:「以前喜歡畫畫,現在呢?」

  「現在喜歡小花貓。」

  「小花貓是慶生哥哥送的嗎?」

  「嗯。」寶兒用力點頭。

  「慶生哥哥送了寶兒這麼可愛的小花貓,寶兒也要回贈慶生哥哥東西才好,對不對?」居沐兒哄著。

  「對。」寶兒又用力點頭。

  「寶兒彈琴最厲害了,在酒樓彈了,是不是很威風?」

  寶兒歪頭想想大家的表情,好像是被鎮住了一般,於是又答了「是」,點了點頭。

  居沐兒笑笑,又道:「二伯娘能教寶兒彈得更厲害,讓慶生哥哥這樣。」居沐兒做了一個誇張的張嘴「哇」的表情,寶兒看了咯咯直笑。

  「我們來讓慶生哥哥覺得寶兒好了不起,彈琴好好聽怎麼樣?」

  寶兒還在笑,脆生生的聲音答道:「寶兒好想讓慶生哥哥『哇』。」

  「嗯嗯,那我們就這般說定了。」居沐兒伸手想摸摸寶兒的腦袋,她看不見,方向有些偏。寶兒主動把腦袋蹭到居沐兒的掌下,居沐兒忍不住又笑:「寶兒乖娃,你二伯父那裡有琴,可以給寶兒用哦。」

  寶兒眼睛一亮,正要問龍二,龍二卻已經叫道:「我何時有那玩意兒?」

  居沐兒沒料到龍二就在一旁,嚇得「哇」一聲,坐在了地上。寶兒見狀,咯咯笑著,也學著她的樣子,往地上一坐。

  龍二歎氣,過去將這一大一小拉了起來。

  「二爺怎麼能偷聽?」居沐兒撇嘴。

  「爺光明正大地聽的。」

  「那二爺怎麼不說話?」

  「看你哄孩子挺得趣,爺瞧得高興。」

  「那之前我送給二爺的琴和琴譜,二爺拿來讓寶兒用吧。」

  龍二挑眉,轉向寶兒道:「寶兒乖娃,快去找你慶生哥哥玩,他該是快念完書了。」寶兒一聽,屁顛屁顛地跑了。龍二沒好氣地遣了丫環,拉著居沐兒往裡屋去。

  四下無人,他開始訓妻:「那琴和琴譜,是我的。」

  居沐兒沒轉過彎來:「那是孩童用的小琴,二爺用不上。」

  「是我的。」龍二加重了語氣。

  「二爺要來何用?」

  「擺著高興。」龍二神氣活現,「這是我家娘子當日為了吸引我注意,特意送我的。我留著,日後得跟子孫說說,我娘子當初是如何中意了我,絞盡腦汁使了手段讓我一步步留心到她,最後耐不住她的情意,答應了她的求親。」

  居沐兒呆了一呆,正不知給他什麼反應好,又聽他說:「還有,寶兒買琴要花的銀兩,自然該是她爹娘出。」

  居沐兒咬著牙道:「二爺說得是。」

  龍二忽道:「沐兒,你心裡編派我不好的時候,便會喚我二爺吧?」

  「相公多慮了。當日我千方百計換得二爺留心時,不就是喚的二爺嗎?只是相公跟子孫們聊往事時,莫忘了與他們說說,當日我頭回見相公時,相公正在與一位千金小姐親熱敘話,第二回見相公時,相公是與一群千金小姐歡聚一堂。之後相公頭回送我回家,更是流連完煙花之地後帶著一身溫柔脂粉順帶手地送送我。」

  龍二的臉僵住,這是在翻舊賬嗎?

  居沐兒繼續道:「相公一定要與子孫們好好說說,我是如何胸襟寬闊,勇敢無畏,兩眼一抹黑便跟相公求了親。」

  「……」龍二暗咬後槽牙。斤斤計較又小氣的女人當真是不討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