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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終重逢死裡逃生(1)

  居沐兒並不知道,龍二此時也在想她,他想著她,但同時也正火冒三丈。

  李柯他們把人跟丟了!

  他火急火燎地趕過來,聽到的居然是這樣的壞消息。

  李柯頭也不敢抬,心裡充滿自責。他們跟著那兩個擄了丁妍珊的匪類,看到他們行到這山下,棄了馬車,改騎馬上山。他們怕跟得太緊暴露行蹤,便遠遠地跟著。沒想到,這山裡地勢居然如此複雜,他們跟了一段,只一轉眼的工夫,居然把人跟丟了。

  他們在四周搜了好半天,也沒有再找到那兩個劫匪的蹤跡。

  龍二已經氣得罵都不想罵了。

  福靈寺那邊的探子追查的方向,與李柯他們跟蹤的方向一致,再加上有探子報,說這邊附近發現了可疑的馬車。龍二判斷,這一帶就是劫匪最可疑的藏身之處。

  他巴巴地趕來,想著李柯他們跟蹤丁妍珊,一定會有進展,不想卻是到了山邊也找不到地方了。

  龍二瞪著面前這座大山,問:「派了多少人?」

  「分了十組兄弟,每組五人,都上山搜去了。」李柯報著,一直沒抬頭。搜山的人到現在也沒發回消息,想來也沒甚發現。眼看著太陽快要落山了,天一黑,這搜尋就更難了。

  「馬車呢?」龍二又問。

  「都在那邊停著。」李柯指了方向,「兄弟們在附近幾里內搜到三輛可疑馬車,與陳護衛他們描述的,還有與擄了丁姑娘的馬車都有些像。兄弟們把那些車都扣上了,但車伕都說是自己農家運貨用的。兄弟們也沒找出什麼來。」

  龍二硬板板地道:「你去吧。」說完也不看李柯,自顧自地朝馬車方向走了。

  李柯鬆了口氣,趕緊奔上山,加入搜尋的隊伍當中。

  龍二來到了停車的地方,看到了那三輛馬車和三名車伕。車子都差不多,車伕看上去也都像是農家漢。龍二一輛車一輛車地看過去,車子都很簡陋,木板拼裝,車裡空空的,沒裝什麼東西。

  光這樣看,確實看不出什麼來。

  龍二躍上了其中一輛車。他不相信居沐兒被囚在車上什麼都不幹,他想她一定會留下些什麼。留下一些,證明是這輛車囚了她的證據。

  龍二在第一輛車裡仔細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發現。於是他跳上了第二輛車,他把車子裡面的碎布袋、雜物都丟了出來仔細找,也沒有發現。

  龍二跳上了第三輛車。第三輛車裡面墊了一些碎布墊子,像是墊貨用的,早就被磨得陳舊發暗。龍二耐心地一點點翻找,忽然他全身一僵,看到角落的碎布下面,有著暗紅的兩個字—沐兒。

  龍二盯著那兩個字,有些不敢相信。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看,確實是那兩個字。

  沐兒。

  他的沐兒。

  龍二在那一剎那完全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她果然像他想的那樣,她不會呆呆等著,她那麼聰明,她一定會給他留下訊息的。

  只是那暗紅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看著那裡的木板夾縫之間也有暗紅,已然明瞭,想必是她用那處磨破手指寫下了字。

  龍二跳下馬車,面無表情地問:「這車是誰的?」

  一個車伕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回爺的話,是小人的。」

  「今天你這車都做什麼了?」

  「就給村裡運了兩趟糧食。」

  「都是你親自運的?」

  「是的。」車伕顯得很緊張。

  龍二點點頭,朝他走過去。他走到那車伕身邊,對他冷冷一笑,然後猛地一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抬臂將他按在了一旁的樹幹上。

  龍二露出微笑,殺氣重重:「你最好馬上告訴我你把盲眼姑娘送去了哪裡,不然我現下就把你掐死。」

  蘇晴帶著丁妍珊一口氣奔到了樹林裡,她倆都不敢停也不敢回頭,拚命奔出了老遠。直跑得氣喘吁吁跑不動了,這才停了下來。

  蘇晴找了個樹叢在下面躲著,拉著丁妍珊蹲了下來,悄聲道:「先停一停,我與你說說計劃。」

  丁妍珊喘著氣,跟著一塊兒躲了進來。

  蘇晴問:「你會騎馬嗎?」

  「會。」

  「那太好了。」蘇晴撿了根樹枝在泥地上比畫著,「我跟你說,我們現在在這裡,這個地方是關押我們的屋子,這裡是我跟姐姐被抓來從馬車上下來的地方,我們離那兒很近了。我看到他們把馬都往這個方向牽,那裡應該有個地方藏馬。」

  「然後呢?」

  「照我們這麼走,天黑也跑不出去。」

  丁妍珊認同:「對,晚上有了狼,我們就糟了。」

  蘇晴橫她一眼:「耽誤了時間,就來不及救姐姐了。」

  丁妍珊被她說得沒來由地有些羞愧。她清清嗓子,問:「那你打算如何?」

  「我們先去偷馬。」

  「偷馬?」

  「對,有了馬,你帶上我,我們下山就快一點。」

  「我帶著你?」

  「對,因為我不會騎馬。」

  丁妍珊輕抿嘴,仰了頭,心裡有些高興。原來她也不是一無是處的,起碼她還會騎馬,這小丫頭還得靠她。

  蘇晴看到她的表情,心裡也不服氣了,又道:「我會騎小毛驢,你會嗎?」

  丁妍珊一瞪眼:「誰要騎小毛驢,丟人死了。」

  「那你就是不會。」蘇晴也抿了嘴,仰仰頭。丁妍珊沒好氣地繼續瞪她:「小毛驢有什麼好得意的,馬才威風。」

  蘇晴瞪回去:「小毛驢比馬可愛多了。反正你聽我的,我們先去偷馬,到了那兒,你別亂跑,跟在我後頭,我們見機行事。」

  丁妍珊點頭,她又不認得路,她才不會亂跑。可她還是認為會騎馬比會騎小毛驢神氣。

  兩個姑娘都冒傻氣,誰也沒去想到底騎馬跟騎毛驢有多大區別。蘇晴這時已經潛了出去,偷偷摸摸地四下尋找,過了一會兒,丁妍珊看到她面露喜色,從灌木叢裡抽出一根大樹枝子。

  丁妍珊心裡咯登一下,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這時蘇晴已經用力折斷了大粗枝子上的小枝子,然後她抱著大棒子貓著腰回來,把地上畫的地形圖用腳撥拉沒了,對丁妍珊揮揮手道:「我們走。」

  兩人這會兒已經沒了一開始奔跑的力氣,只能加快了腳步快走。蘇晴走了一會兒,突然對丁妍珊道:「要是一會兒偷馬被發現了,我拼了命地攔他們,你騎了馬先跑。那個地方往山下走能通馬車,路應該好認了。你就挑著下山的方向,無論如何一定能下山的。但是你得答應我,下了山,頭一樁事就是領人來救我跟姐姐。」

  丁妍珊聽她這麼說,心裡慌得很,她完全不敢想自己一個人在山林裡逃命的情形,現在天色慢慢暗下來,誰知道會遇到什麼。

  「喂。」蘇晴看她不答話,以為她不答應,便用棒子指著她道,「你可別打什麼歪主意,你這人心腸壞,其實我是信不過你的,但事到如今沒辦法,我勉強把逃命的機會先讓給你,你要是出去了不帶人來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我才不是那樣的人。」丁妍珊聽這話就來氣,誰說她心腸壞,她好得很。她每年冬天都給乞丐送衣送糧,還給窮人家的娃娃買糖果,大家都誇她是好姑娘。

  「哼。」蘇晴腳下不停,卻還是騰了工夫給丁妍珊一個白眼看。

  丁妍珊氣得搶快幾步,走到她前面去了。

  兩人一邊較著勁一邊警覺地向藏馬的地方走去。繞過一片密林子,已經可以聽到馬的動靜,蘇晴有模有樣地一抬手,在一棵大樹後頭躲了起來。

  丁妍珊一驚,趕緊在另一棵樹後也躲了。然後她偷偷往前看,看到前面的林子裡有一個用樹籐圍的圈,圈子裡拴著好幾匹馬。左右一看,似乎是沒人。

  丁妍珊的心怦怦直跳,她緊張地咬咬唇,轉頭看了一眼蘇晴。蘇晴豎著手指在唇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貓著腰,抱著她撿的樹棒子飛快地躲到另一棵樹後面。

  丁妍珊緊張地看著。蘇晴從一棵樹後躲到另一棵樹後,漸漸地,從她的眼前消失了。丁妍珊想著她應該是去探情形了,於是耐下心來等著。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沒見她回來,也聽不到她的動靜,丁妍珊心裡不由得慌了。那丫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是不是被劫匪抓住了?

  丁妍珊想跑,可又不敢跑。她不知道下山的路該怎麼走,沒有搶到馬,憑著她的兩條腿也跑不了多遠。天很快就要黑了,她自己一人,肯定是沒法下山的。

  而且,而且……

  丁妍珊握緊了拳頭,她也不能把那個臭丫頭丟下不管。先前那丫頭說了,要把逃跑的機會讓給她,雖然這事沒發生,但人家有這個心,就是對她仗義的。如今那丫頭興許出了事,她這麼沒聲沒息地跑掉,也太對不住人了。

  丁妍珊想了半天,決定先到馬圈裡看看情況。

  她從樹後出了來,隔著樹葉縫隙往馬圈裡瞧。除了那些馬兒之外,她沒看到任何人。她想了想,沿著樹籐樹葉的掩護圈蹲著走,她想找個入口進去,先把馬兒偷出來再說。

  她小心謹慎地挪著步子,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好不容易,終於看到一個小缺口,她欣喜若狂,去扒拉那個樹籐缺口想鑽進去,不料一伸手卻被籐上的刺紮了一下,她忍不住呼痛,卻猛然驚覺自己發出了聲音。她急忙蜷身一縮,躲在原處仔細聽了聽,沒有聽到有動靜,正心一橫想再試試往裡鑽。一轉頭,卻看到一個大漢就站在她的側邊不遠處。

  丁妍珊驚得花容失色,那大漢邁了過來,大喝一聲:「你怎會在此?」

  丁妍珊第一反應就是跑。可她發現她的腿已經軟得動不了,她張大了嘴,想喊救命,卻發不出聲音。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大漢一臉怒容向她伸出手來,她整個人僵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

  那大掌伸到她面前,眼看就要把她抓住。忽然,大漢身後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大漢一下停了下來,面容扭曲,看似相當痛苦,他猛地轉過身去。這時丁妍珊看到蘇晴舉著大棒子站在大漢身後,她張大了嘴想喊,卻見蘇晴高高掄起大棒,跳起來又給了那大漢的腦袋一下。

  大漢連遭兩擊,終於倒了下去。蘇晴猶不放心,用力又給了他幾棒子,看他真的不會動了,這才罷了手,撐著棒子抹汗喘氣。

  丁妍珊目瞪口呆。蘇晴看了她一眼,豎了大拇指說:「幹得好。」

  丁妍珊搖頭,怎麼是她幹得好,她什麼都沒干啊,剛才凶悍揍人的那個可不是她。她傻傻地問:「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蘇晴一指身後那棵大樹,說道:「我打算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人看馬,躲到這邊的時候,就看到他了,可是他就在這前面晃,我不敢動,正著急這圈裡的馬兒怎麼不放個屁引他過去瞧瞧,你就來了。你來得太好了,這不,把他打倒了。」

  丁妍珊臉上一團黑,怎麼把她跟馬兒放的屁比?

  蘇晴卻不管她,她一邊拉開籐條樹枝子,一邊說:「附近沒人了,應該只有他,你快上馬。」

  丁妍珊趕緊跟她走進馬圈,挑了匹看著最有精神的馬兒,解開了韁繩,正要上去,卻見蘇晴正把堆在一旁的馬料乾草往另一匹馬兒背上放。

  「你做什麼?」

  蘇晴看她一眼,答道:「我改主意了,我不跟你下山了。」她走過來,給丁妍珊指路,「我們剛剛過來的那條道上,有條下山的小泥路,你看到的吧?你就順著那個路口往下走,一直往下就行了。」

  丁妍珊點頭,可是心裡卻很緊張:「可是萬一走下去有很多岔路,我不認識怎麼辦?」

  蘇晴皺著眉頭:「能走馬車的路不多,你不會這樣也迷路吧?」

  丁妍珊也皺眉頭:「我被抓上來的時候,不是坐馬車,而且我當時是昏迷的,誰知道他們從哪條路上來。」

  「那就要看你的運氣了。我看到有乾草,我想返回去燒那房子,趁亂把姐姐帶出來。只要進了樹林,我們就有地方躲了。我這樣拖延時間,等著你領人來救。」蘇晴不理丁妍珊張大嘴驚訝的樣子,又說,「我帶著你下山,再領人回來,再怎麼快也得半夜了,那時候姐姐……」

  她咬咬唇,又道:「總之這樣算,肯定來不及。不如我們分頭行動,我勉強信了你了,找救兵的事交給你。我去把姐姐帶出來,我們躲到林子裡去,就在我們剛才畫地圖的樹叢裡,等你來救。如果不這樣,我怕我們回來的時候,姐姐已經遭毒手了。」

  丁妍珊愣在那兒,她知道蘇晴說得有道理,可是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她,她沒把握,而且她害怕,她覺得自身都難保。

  這時候蘇晴繼續把乾草往馬背上放,打算一會兒用馬馱著乾草到屋子後頭去,找機會下手。

  丁妍珊正想再跟她商量商量,這時候卻聽得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蘇晴一驚,轉身抄起她的大木棒,衝著丁妍珊大喊:「快跑,就沿著那條路往下,只要方向不錯,你就一定能下山的。我和姐姐等著你!」

  她喊這話的當口,一名大漢從樹林裡躥了出來,朝著她倆的方向飛躍而至。

  丁妍珊全身的血液都冷了,她用力一咬唇,一個縱身跳上了馬,用力一夾馬腹,大聲叫道:「你等我,我發誓我一定帶救兵回來,我發誓!」她的話音未落,馬兒已經躍了出去,放開四蹄狂奔。

  蘇晴此刻嚇得頭皮發麻,但她仍舉著大棒子擋在那漢子前面。漢子轉眼到了她跟前,她拼盡全力揮棒打了過去。漢子會武,輕輕鬆鬆就把那棒子握住了。蘇晴飛快地放手,改用腳踹攻下盤。

  那漢子一愣,顯然沒想到一個小姑娘竟然會用這麼齷齪的招數。

  眼看著蘇晴就要踹中目標,她身後卻忽然閃來一人,一把抓著她往後拉。那漢子差一點被踹到,後怕地用手捂了捂。

  蘇晴被拉開,下意識地回身一拳,拳頭卻被人抓住了。她一急,又出腳踹對方下腹。那人「嘿」了一聲,手掌往下一探,抓住了她那隻腳:「蘇姑娘,是我。」

  蘇晴正害怕得意識有些亂,她一隻手一隻腳被對方抓住,於是也不管其他,彎了腰傾向前就咬對方的手掌,聽得對方的聲音時,已經咬上了。

  蘇晴嘴裡叼著大掌,腦子裡終於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麼。她一抬眼,看到了李柯那張無奈又忍著痛的苦臉,她鬆了嘴大叫:「李大哥,李大哥……」

  「是我。」李柯鬆開蘇晴。蘇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撲進了他的懷裡。

  這時好幾個探子聽到了那聲哨響信號,紛紛跑了過來。李柯站在他們當中,懷裡撲進了一個小姑娘,他尷尬得正不知如何是好,蘇晴卻站直了,一抹眼淚,環顧了一圈,大聲道:「走,跟我去救姐姐!」

  她回身撿起她那根大木棒子,精神抖擻,氣勢十足地一馬當先領起路來。

  探子們面面相覷,李柯揮揮手,打個手勢,命大家跟上。

  丁妍珊騎著馬一路狂奔,她沒把握,她很慌張,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到,她必須帶人回來。

  原本一路順利,卻在一個岔路口上,她慌了神。兩條路都有些寬敞,都是往下走。她一猶豫,左右搖擺不定,那馬兒居然將她摔了下來。

  丁妍珊一聲驚叫,整個人咚的一聲摔在了泥地上。馬兒理都不理她,撒蹄往下跑了。丁妍珊好半天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左胳膊痛得動不了。她吃力地爬起來,左腳似乎也有些扭了。

  抬眼看,那馬兒早已不見了蹤影。丁妍珊想哭,但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可是眼前已經模糊,她控制不了,眼淚嘩嘩落了下來。

  丁妍珊抬袖抹眼睛,發現袖子上全是泥,她的胳膊很痛,腳也有些疼。她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在這個有著山賊匪類的大山裡,也許還有狼,她從沒這麼可憐這麼狼狽過。

  丁妍珊放聲大哭,天要黑了,她肯定做不到了,她下不了山,她兌現不了她對蘇晴的諾言了。她用力哭著,她好恨自己這麼沒用。

  風吹過樹林,夾著些可怕又詭異的聲響。丁妍珊想起居沐兒說她跑不快,她不能拖累她們,她又想到蘇晴說她拚命攔下他們,讓她自己騎馬快跑。她們這樣,沒有別的要求,只是希望能有人領著救兵回來救她們。

  而她呢,她只是摔了一跤,就絕望了?

  丁妍珊吸吸鼻子,看了看面前的兩條路,選了方才馬兒跑掉的那條路往下走。她不能放棄,也許這裡離山下也不遠了,馬兒沒了,她還有腿呢,她不能放棄。

  丁妍珊忍著痛,拼著力氣往前走。她對蘇晴發過誓的,她應該努力到最後。人家一個盲眼的都不怕,小小年紀的也不怕,她可是丁府二小姐,她怕什麼?她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