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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喜出閣郎情妾意(1)

  之後的幾天,龍二都沒有再去找居沐兒。

  一來是忙,二來是要下聘定禮了。余嬤嬤特意找了龍二,交代他得守俗禮,下聘前男女雙方不可見面,甚至婚前也最好不要見。

  婚前都不要見?龍二的臉色有些黑。相距婚期還有數月,他這會兒正是與居沐兒處得好的時候,讓他一直不見她,他還真是不樂意。

  余嬤嬤自然也知道龍二的脾氣,於是又委婉道偶爾看一看也是可以,只不要太常見面,最好是有女方家裡的女眷相陪,但考慮到居家沒有女眷,於是最好得有丈人陪在一旁。余嬤嬤道這事她也與居老爹說了。

  龍二這才想起來,他昨夜裡喝醉,還把未來丈人給呵斥了。

  龍二開始頭疼。要說孝道一事,龍二是知道的,想當初他父母仍在世時,他們三兄弟也都是對父母恭恭敬敬。後來父母過世,龍家被官場商場各方勢力打壓,三兄弟齊心護家,老大為官,老三奔走江湖,龍二一人撐著家業,周旋運籌,甚是辛苦。這麼多年過去,他擺臉擺慣了,現在突然多了位岳丈大人要孝敬,他一時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龍二想了想,他這岳丈愛喝酒,那乾脆就投其所好,也算他給他賠個不是。他讓家裡大廚每天都做上許多下酒小菜,然後命小廝每天往居家酒鋪送一趟。

  此舉甚得居老爹的歡心,特意讓小廝轉達了謝意。龍二卻是問了居姑娘有沒有說什麼,小廝回話說居姑娘只是笑,沒說話。

  龍二心裡有些不滿,想著岳丈都知道托小廝帶話,怎麼他家沐兒就木木的,連句話都不給他?他想抽空給她寫信,但又一想她看不見,他不想讓居老爹念他的信,於是作罷。

  這期間龍二還去了一趟丁盛府上送年禮。他沒久留,只與丁盛那老狐狸相敘了一會兒,沒說什麼正經事,但其實兩人心裡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丁盛當然聽說了雲家下聘惹了禍,他明白龍二來這裡的意圖,他不願得罪龍二,但也不能示弱。於是撇清關係,說自己近來與小輩走得遠,也沒怎麼享受到這翁婿之樂。又轉而恭喜了龍二的婚事。

  龍二也知其意,不鹹不淡地點了幾樁有利害關係的事,樁樁都與丁盛有這樣那樣的關係。丁盛接了他的意思,多謝龍二給了提點。龍二見目的達到,微笑告辭。

  雲府那邊,雲青賢前幾日去了外地辦差,一直未歸。龍二聽得探子所報,便不親自上門,只差了鐵總管拿了禮去,點一點那丁妍香。

  話說隔了一段時間,重新定的下聘的日子終是到了。

  余嬤嬤帶著媒婆子,領著小廝,拿了一堆好禮,去居家酒鋪下聘。一到地方,媒婆子便喊開了喜詞,小廝們將一箱一箱的大紅禮往裡抬,這動靜鬧得大,鄰里八方的都來看。

  大夥兒都說這居家真是事情多,前兩天就有下聘的,還打了起來,怎麼沒過兩天,又下聘了?

  居老爹請了些平素往來的鄰里來家裡坐了,拿了酒與大家喝。眾人慶喜道賀,倒也是熱熱鬧鬧。居老爹穿著新衣,滿臉笑容。他鄭重其事地把庚帖和回禮親手交給了余嬤嬤,兩位老人心裡都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這親事,總算是定下了!

  後院裡,蘇晴跑前跑後,把前堂看到的事聽到的話都一一說給坐在屋裡的居沐兒聽。她歡天喜地地道:「姐姐,好多東西,包得可漂亮了,堆了有半個屋子。以前我看那龍二爺小氣又凶巴巴的,以為他不好呢,現在看來,他對姐姐倒也不錯。」

  「二爺確是很好的。」

  蘇晴看看她,問:「姐姐,你怎麼都不笑,你不歡喜嗎?你不想嫁給龍二爺嗎?」

  居沐兒搖頭,忙笑了笑:「我歡喜呢,我想嫁他。我只是,有些緊張。」

  蘇晴撲哧樂了:「還沒到嫁的時候,你便緊張了,嫁了可怎麼辦?」

  居沐兒苦笑,回不了頭了,她怕是得背著這愧疚一路走下去。

  龍府裡,龍二心有些躁,總想著那下聘的事再不會有什麼差錯了吧?他一邊忙一邊分神想,等了半日,終於等回了余嬤嬤。她拿回了庚帖和回禮,拉著龍二要去給祖宗牌位上禮磕頭。

  龍二聽話地去了,看著自己與居沐兒的生辰八字擺在了祖宗面前,龍二心裡,終於踏實了下來。

  他終於也要娶妻了。

  龍居兩家的親事定下,居家酒鋪裡開始忙了起來。

  一來大喜臨門,酒鋪今年要多準備,過個喜慶年。二來是待嫁媳婦女紅忙,雖是居沐兒盲了,做不得什麼,但左鄰右里的媳婦婆婆們都樂意來幫忙。一時間這酒鋪的院子裡倒是常常有人往來,一堆婦人家常聚在居沐兒的小院裡一邊幹活一邊敘話。

  就在這種時候,丁妍香又來了。

  居老爹對這雲夫人有了戒心,不願讓她見居沐兒。丁妍香軟聲相求,竟也不走。兩邊人堵在酒鋪前堂那兒,後是居沐兒聽到消息,讓蘇晴跑出來傳話說她願意一見。

  丁妍香輕聲謝了,跟著蘇晴到了後院。後院裡,兩位婦人正坐在院子裡繡喜帕,見得雲夫人來忙起身施禮。丁妍香回了禮,然後獨自一人走進了居沐兒的小屋。

  兩個女人見了面,默默無語兩相對。

  最後還是丁妍香先開口:「我這次來,是想跟姑娘說聲抱歉的。」

  居沐兒微點頭表示聽到,但沒應話。丁妍香苦笑,躊躇了半天接著道:「是我不好,我急於討好相公,才會說了那些話。我以為姑娘答應了,我想著姑娘進了門,我一定好好待姑娘,絕不讓姑娘委屈半分,日子久了,姑娘定會明白我的心意。那日與相公說了,他很高興,但又有些不信,他說他要來問問姑娘,結果正巧碰到姑娘受傷養病,他被攔在門外。他再三問我,我告訴他姑娘確是答應了。那時候我就想著,下禮的事定是要提前了才好。」

  居沐兒沒有表情地聽著。丁妍香看看她,咬了咬唇,聲音有些哽了,透著難過:「第二日,相公便接了個公差,到外地去了。我找了媒婆子商議下聘定禮的事,可沒過多久就聽說姑娘與龍二爺要定親,我心裡一慌,便去促那媒婆子上門來好好說說,定要成事,可沒承想她們竟然是打著騙禮的招數。我雖之前有錯,但還是想來與姑娘說聲,那絕不是我指使她們這般做的。望姑娘海涵,莫要怪罪我。」

  居沐兒想了半天,終於回了句話:「事情既已經過去,夫人就莫要放在心上了。」

  丁妍香聽了,笑了笑,兩滴淚卻滾出了眼眶,她拿了帕子擦了擦,吸吸鼻子,道:「聽得姑娘這般說,我是真高興。我真是不該……不該做這檔事的,我太傻了。我說那些話,也不是真心要對姑娘家裡如何,我只是……只是想讓姑娘答應。希望姑娘莫要怪罪。」

  「都過去了。」

  「相公明日就該回來了,我……我還得想想該如何與他說。我之前見他求親不成那般難過,我心裡也不好受。本想讓他歡喜,現下怕是讓他惱心了。我……」她吸吸鼻子,眼淚又落了下來,「我這兩日很是不安,又覺得沒臉再與姑娘說些什麼,但這道歉的話是一定得過來說說。我這會兒說完了,倒覺得心裡舒服了。」

  「夫人多慮了。」居沐兒低首施了個禮,「我只是布衣盲女,沒什麼本事,更談不上怪罪,事情過去便罷了。雲大人與夫人夫妻情深,定會白頭到老,永結同心,夫人莫要再多想了。」

  「好,好。」丁妍香握住了居沐兒的手。她的手很涼,與龍二那溫暖的大掌截然不同。居沐兒吐口氣,希望事情真的能夠快點過去。

  第二日,雲青賢來了。他官服未換,一臉疲倦,顯得風塵僕僕。

  居老爹不想讓他見居沐兒,但上次那雲夫人居沐兒要見,這次也不知如何,所以他還是去問了問女兒的意思。

  結果居沐兒在居老爹的陪伴下,在酒鋪的前堂見了雲青賢。

  雲青賢的聲音有些啞,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我剛回來,我都聽說了。」

  居沐兒施了個禮:「大人辦差辛苦了。」居老爹在一旁看著,也跟著女兒施了個禮。

  雲青賢卻是沒心情客套,他盯著居沐兒,道了一句:「我還以為……」

  居老爹偷偷看他,見他的表情且悲且痛的,又有些心軟,可是大人你已經娶妻了啊,碗裡裝滿了盯著鍋裡的幹嗎呢?

  「你,是真的想嫁給他嗎?」雲青賢又問。

  居沐兒點頭:「我想嫁給他。」

  雲青賢抿緊了唇,表情有些嚇人。居老爹趕緊往女兒身邊靠,擺出一些相護的姿態來。

  雲青賢再沒有說話,忽地轉身走了。

  當日,居老爹問明白了居沐兒那雲夫人都與她說了什麼,然後跑了一趟龍府。將雲家夫婦分別造訪的事與龍二說了,又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夫妻倆的說話舉止。

  龍二聽了,安慰了居老爹幾句,又道自己這幾天沒空去看沐兒,讓居老爹好好照顧,別讓她不開心。居老爹見女婿如此關心女兒,很高興,喜滋滋地回去了。

  龍二想著這事,他倒不怕雲家再找什麼麻煩,畢竟他與居沐兒已經定親,婚期也擬好了。雙方你情我願,甚是歡喜,不管鬧到哪裡他雲家也是沒理的。況且丁盛那頭他也表明了態度,相信丁妍香去居沐兒那裡示弱道歉,也是被教訓過了。

  龍二隻是擔心,他那個心細如絲的媳婦兒,會不會又被這事煩心了?

  第二天,龍二又想給居家送點什麼過去。正巧小廝送來新收的蜜柑,個頭雖小,卻是清甜如蜜。龍二讓小廝揀了一小筐,讓他送給居家嘗嘗。

  小廝應了,趕緊去辦。龍二自己換了衣裳,讓備馬車,準備去巡鋪,中午時還得到酒樓應酬午飯。

  他往側門處走,卻在中途看到兩個丫環拎著一大筐黃澄澄的柑橘,個大汁甜,外相甚佳,似乎是剛收到的貨,正往庫裡送。

  龍二叫住她們,問這是否也是蜜柑。他想著剛才小廝給他吃的味道雖好,但個頭太小,不好看。若這個好的,便送這個。

  丫環們忙站下,說這柑橘很酸,不能吃,是廚房要用來做蜜漬果子的。

  很酸?看著倒是還好啊。龍二將信將疑,剝了一個嘗,才咬一口,立時酸得他皺起了臉。丫環們在一旁看得想笑不敢笑。龍二卻是心裡一動,伸手拿了一隻柑橘走了。

  龍二到了側門上了馬車,與車伕道先去居家酒鋪,而後再趕去巡鋪。車伕急忙揚鞭快趕,亟亟將龍二送了過去。

  龍二的到來讓居老爹很驚訝,龍二也沒時間多寒暄,直接去了後院找居沐兒。

  居沐兒正坐在院裡跟鄰里的幾位媳婦兒敘話,那幾位都是過來幫忙給她繡喜物。大家見龍二來,都很驚訝。

  龍二不理她們,倒是把居沐兒拉了過來,親手剝了片橘子餵她。

  居沐兒不明所以,傻傻張了嘴接著,咬了一口,酸得她眼淚都差點出了來。居沐兒臉皺得像包子,那一副酸倒牙的糗樣讓龍二開懷地哈哈大笑。

  他拍拍她的小臉,笑道:「我去忙了,你好好的。」然後轉身走了。

  幾個媳婦兒呆呆地看著,居老爹也一頭霧水,二爺這大老遠的過來一趟給女兒喂片橘子就跑是什麼意思?他問女兒:「這是怎麼了?」

  居沐兒好不容易嚥下了那口酸橘子,回道:「沒事,就是二爺家離咱家太近了。」

  太近了,啥意思?居老爹撓頭。

  年節馬上就要到了,婚期也更近了。

  這日居沐兒讓蘇晴陪著她去了一趟石花巷。巷子裡有一間屋子,是她偷偷教花娘彈琴的地方。

  從前除了蘇晴,她身邊還無人知曉此處。不過現在龍二派了兩個護衛在酒鋪裡跟前跟後,居沐兒出門,倒也不好避著他們,不然顯得她是要做什麼虧心事,報到龍二那兒又得招來麻煩。

  所以這次定下了教琴的日子,居沐兒便讓一名姓陳的護衛跟著去了。不過到了巷口便麻煩他等等,與他說了事由,道明來學琴的姑娘們不方便見外人。

  那護衛聽了,便在巷口的茶水攤那兒歇著等她們。

  蘇晴領著居沐兒進了屋子。屋子裡是兩進式的,裡外各一間。裡屋裡擺了幾台琴,外間就只有桌椅,陳設相當簡單。

  這是居沐兒最後一次來教琴,畢竟是與花娘打交道,她嫁入龍府後,這事自然不宜再做。

  居沐兒與蘇晴等了一會兒,陸陸續續便來了五位花娘,她們人人臉上都戴了面紗,不露真顏。蘇晴知曉這教琴的規矩,她也不多看,只守在外間坐著。

  花娘們進了裡屋,嘻嘻哈哈地開始鬧了起來。大家先是調侃了居沐兒的婚事,圍著她問龍二爺這樣那樣的。饒是居沐兒佯裝鎮定,也禁不得被她們沒修飾的話說得個滿臉通紅。

  後是居沐兒板臉裝了嚴肅,又道這是她最後一次教她們彈琴了,花娘們這才趕緊收斂,把平素她們撫琴裡遇到的一些問題都說了。居沐兒讓她們分別彈了一曲,又細細指點,直教了一個時辰,這堂課才算了啦。

  花娘們一看琴教完,又開始聊了起來。其中一個忽然道:「居姑娘,既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不如姑娘彈個厲害的曲子,讓我們也開開眼。」此言一出,眾花娘紛紛附和。

  論琴瑟之藝,居沐兒年幼時便已成名,坊間早傳「城南酒鋪,有女沐兒,妙手仙琴,天音自來」。

  這是在師伯音行刑琴會廣邀知名琴師參加時,居沐兒夠資格進場觀刑的原因。她也是當時能參加行刑琴會的唯一一位女琴師,同時也是年紀最小的一位琴師。

  只是後來鬧了盲眼退婚與有婦之夫糾纏不清等一連串的事,坊間相傳她琴技的少了,傳她八卦是非的多了,鮮有人再說那什麼「妙手仙琴,天音自來」的話了。

  而居沐兒其實素來低調,她教導眾花娘彈琴時從不炫耀琴藝,只是依她們各自的狀況從最基本的技藝教起,並不自己彈琴顯擺。這也令得眾花娘心中早有好奇,傳言裡說得神乎其神,卻也不知這居沐兒到底琴技如何,如今有人一提,眾花娘便起哄附和讓她彈琴。

  居沐兒只是笑笑:「厲害的曲子是怎樣的?」

  一花娘神秘兮兮地道:「我上次聽幾位客人談論,說那琴聖師伯音才是真正的琴界大師。若論琴技,當今世上,怕是無人能出其右。又聽說,多少達官貴人一擲千金,只為聽他彈奏一曲,偏偏這師伯音是個怪人,他有一規矩,只彈給知音人聽。」

  「知音人?」有人奇道,「那得怎樣的,才能算得上他的知音人?」

  「該是懂琴知琴的人吧?」另一人道。

  那花娘應道:「應該就是了。我聽客人說,吏部尚書史澤春便是這樣的。」

  居沐兒心裡一動,靜靜聽著她們聊。

  一人嚷道:「吏部尚書不就是被師伯音殺害的那個嗎?」

  那花娘點點頭:「正是他。聽說史尚書是個琴癡,家裡擺滿了一屋子的琴譜和名琴。但凡聽說哪裡有新譜妙譜,哪裡有名琴好琴,他都要去看上一看。若是碰到中意的,千金散盡亦要買來。他愛琴迷音律,想盡了辦法求師伯音一聚。後四處打聽,托人遊說,在師伯音的住處前親手秀了幾曲琴音。他如此心誠,又是琴中妙手,終是打動了師伯音。據說兩人對琴合奏,彈了三天,成為至交好友。」

  「啊,至交好友,那怎麼師伯音還要殺他?」

  「聽說是史尚書得了一本絕妙琴譜,他悟不透彈不好,便請了師伯音來府請教。由於這琴譜甚妙,師伯音便起了貪念,想讓史尚書割愛,史尚書不願,兩人起了爭執,這師伯音懷恨在心,為奪琴譜,便在史家的飲食裡下了毒。」

  「好生毒辣。」幾個花娘驚呼,為那冤死的史尚書抱起不平來。

  那花娘又道:「那師伯音在行刑琴會上,據說彈了一連串的曲子,其中便有那絕妙琴譜的曲子。居姑娘,不如你就彈彈這絕世琴曲,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此話一出,眾花娘大聲應和。這鬧出驚天大案的琴曲,自然人人都會好奇。

  居沐兒淡淡一笑:「我是沒有見過什麼絕世琴譜,又哪能知曉師先生臨刑前彈的是不是那琴譜上的曲子?再者說,師先生琴藝非凡,宛若天人,他在行刑琴會上彈的那些曲子繁複精妙,我是聽得入迷,但過後倒是記不清了。你們提的這要求甚高,我彈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