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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擬家規二爺鬥氣(2)

  李柯辛苦跑了一趟居家酒鋪,剛回府腳還沒踏進府門,門房小廝就與他說,二爺讓他一回來就去見他。

  李柯歎氣,進了見龍二,不待龍二問便主動報了:「居老爹按二爺囑咐的,給居姑娘念了。」

  「那她什麼反應?」

  「沒什麼反應。」

  「是不是又彈琴了?」

  「是的,二爺。」李柯小心翼翼地回。他看著龍二正奮筆疾書,不知寫些什麼,好像也沒再氣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李柯等了一會兒,龍二把寫好的紙箋折好了遞給他:「明日一早,你把這個送到居家,讓居老爹把沐兒叫起來,念給她聽。」

  李柯傻眼:「二爺,這又是什麼?」

  「龍家家規。」

  李柯頓時覺得那薄薄的紙箋直燙手:「家規?以前沒聽說呢。」

  「我剛定下的。明天一早你去,讓居老爹不許她睡懶覺,把家規念給她聽。」

  李柯無語,捧著「家規」退下了。

  第二天一早,李柯奉命到了居家酒鋪。居老爹熱情地接待了他,給他布早飯,奉清酒。兩人吃著喝著,一同對著「龍家家規」歎氣。

  居老爹問:「李護衛啊,你跟我說實話,二爺是不是不想要我家閨女了?」

  「沒有,沒有。」李柯嚇得直擺手,「二爺昨日裡還催促余嬤嬤快把婚事的籌備辦好了,沒有不要居姑娘的意思。」

  居老爹歎氣:「我這個女兒啊,你說她好好的,幹嗎跟二爺鬥氣呢?我昨天也問她了,她總去氣二爺,是不是其實不太想嫁了。她竟然說沒有,她要嫁。你說說他們倆,一個要娶的,一個要嫁的,幹嗎互相給不好看?」

  李柯琢磨了一下:「也許這樣他們高興?」

  李柯回到府後,覺得自己今天說的這話說錯了。龍二爺明顯不高興,一點都不高興。

  「居老爹念了嗎?」

  「念了。」

  「沐兒什麼反應?」

  「屬下不知。」

  於是這個屬下被瞪了。

  屬下趕緊解釋:「居老爹讓我在鋪子裡等,他自己去給居姑娘念的。」這是他跟居老爹商量好的說辭。

  龍二很不滿意:「你既然是在鋪子等的,那怎麼知道居老爹念了?」

  「是居老爹告訴我的。」

  「那你怎麼不問問他,沐兒聽了家規是什麼反應?」

  李柯無語凝噎,只得低首認錯:「屬下失職,請二爺責罰。」罰他去打山賊吧,去剿匪吧,反正別去什麼居家酒鋪了。

  「哼。」龍二橫他一眼,「明天,你再去一趟,讓沐兒背家規聽聽,背好了才行。」

  李柯一聽,愁得直想哭,二爺您總是這樣整治居姑娘,不怕居姑娘不嫁了嗎?

  第二天,李柯還沒來得及去,居沐兒就自己來了。

  她一來,儼然是李柯的救星到了。

  李柯親眼見著龍二聽得小廝來報居沐兒姑娘求見時那眉開眼笑的表情,親眼見著他亟亟出了親自去大門接她。李柯感動得差點灑淚,苦日子想來是到頭了。

  居沐兒還是穿著青衫夾棉布衣,手裡拿著竹杖。跟以往不同的是,她頭上戴了頂帽子。帽子挺大,把頭髮和整個腦袋都包住了,看上去有些滑稽。

  「怎麼這副打扮?」龍二問。

  「是晴兒幫我做的帽子,這樣把頭包起來,便聞不到臭了。」

  龍二哼了一聲:「是不臭了,卻醜得很。」

  居沐兒不在意:「沒關係,反正我看不見。」

  龍二輕輕捏她的耳珠子。戴了帽子後,耳朵全露出來了,讓他手癢得很:「那你是特意來讓我看你這副醜模樣的?」

  「才不是。我來了,你就不用這麼辛苦撰寫家規,有這工夫,不如多巡巡生意,做些正經事。」居沐兒微側著腦袋,臉上的表情很無辜,嘴裡卻調侃著龍二爺,暗指他的家規真無聊。

  龍二聽懂了,心裡卻高興。他把她帶到,說自己確實要看很多卷宗,過兩天各地掌櫃都要來京,年前得報買賣賬目,商議下一年的營生,而他也要慰勞慰勞掌櫃們。

  居沐兒點頭,沒說什麼。龍二找了個軟榻放在他的書房裡,又問居沐兒要玩什麼,居沐兒搖搖頭,只懶懶靠坐著,聽著龍二翻書寫字的聲音。

  書房裡很安靜,龍二工作起來格外有精神。他偶爾看她一眼,看她有些呆呆的小表情,覺得甚是有趣。他打算再忙一會兒就陪她說說話,他還囑咐了廚房,中午要準備她的飯菜。

  他一邊走神一邊看卷宗,忽然想起來他還沒讓她倒茶捶背呢,他轉頭欲喚她,卻發現她歪在榻上,好像睡著了。

  她的呼吸綿長輕淺,手已經鬆開,竹杖靠在榻邊上,險險的快要落地。在大帽子的襯托下,她的臉顯得小了一圈。

  龍二看著她,覺得她真是瘦,身上穿著厚衣看不太出來,臉上卻是很明顯沒幾兩肉。她的睫毛纖長,像兩排小扇子,她的嘴不大不小,龍二知道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向上翹得很可愛。

  龍二站起身來,準備去嚇她一嚇。

  這懶鬼,明明是來看他的,卻居然是換了個地方睡覺而已。他這麼辛苦賺錢養家,她卻一點都不知道心疼他。她在他旁邊,應該找他說說話,問他悶不悶,問他渴不渴,問他累不累的啊。

  結果她什麼都不問,就呆呆自己往那兒一坐,還睡著了。

  龍二走過去,正準備說話嚇唬她,居沐兒卻似有察覺,竟然忽的一下嚇得坐了起來,並下意識地往後縮。

  她的表情惶然驚恐,似嚇得不輕。

  龍二忙喚:「是我。」

  居沐兒仍有些呆滯,龍二又說:「是我,沐兒,你現下是在我書房裡。」

  居沐兒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然後低下頭去,用手揉了揉臉。龍二走過去,蹲在她跟前,柔聲問:「你睡迷糊了嗎?」

  居沐兒搖搖頭,龍二怕她沒清醒,又道:「跟我說話,沐兒。」

  居沐兒張了張嘴,好一會兒啞著聲音道:「我做了個夢,忘了原來是在你這裡了。」

  「噩夢嗎?」龍二皺了眉頭,「夢見什麼了?」

  「不記得了。」居沐兒往前傾了傾身子,卻不想撞到了龍二。龍二很自然地把她擁進懷裡,撫了撫她僵直的背。

  居沐兒閉上了眼睛,龍二寬厚的胸膛讓她放鬆下來,夢中刑場上的恐怖景象還在她腦子裡打轉,而她嘴裡卻只是說:「我沒事。」

  「真沒事?」

  居沐兒點點頭,龍二伸手去捏她的耳珠子。居沐兒一痛,聽得龍二道:「沒事就精神一點。來幫我倒茶,給我捶捶背。」

  「哦。」居沐兒悶悶地應了,聽起來不是太情願,龍二又重重捏了一下她的耳珠子。

  居沐兒捂著耳朵躲,龍二哈哈大笑,把她拉過來抱在懷裡,一邊抱著一邊埋怨:「你真是瘦,到了夏天抱著得硌骨頭吧,快些長胖些才好。」

  居沐兒不說話,只把臉埋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甕聲甕氣地問:「二爺,真的是娶我吧?」

  「那還有假的?」

  居沐兒不說話,卻是放鬆下來靠著他。龍二想想,問:「你有什麼事是想告訴我的?」

  居沐兒愣了一會兒,搖搖頭。

  龍二拍拍她的帽子,不說就不說吧。他把她拉到書桌這邊,道:「來,給爺奉茶。」

  居沐兒彎腿施禮應了,一副小奴婢狀。她戴著帽子,裝扮滑稽,卻又學小丫環低眉垂眼的溫馴模樣,可偏偏龍二心裡知道她最是調皮不服管的。

  果然,她唧唧歪歪地又是問茶杯在哪兒,又是問茶壺在哪裡,末了又要摸一遍他的桌子,說萬一倒茶倒潑了,弄壞他的書、他的卷宗或是賬本就不好了。

  龍二爺為了喝她給倒的那一杯茶,還得勞煩自己先伺候她,才能如願。

  龍二心裡認定她又是故意的,他每次逗弄她,她就非得反過來也折騰他一下才甘心。

  可雖然如此,龍二還是領她摸了桌子,又幫她收拾好了桌面,然後擺好了茶壺茶杯,居沐兒這才有模有樣地幫他倒了一杯茶。

  龍二美美地拿起茶杯喝了。居沐兒問:「二爺,我倒的茶好喝嗎?」

  龍二裝模作樣:「還好。」

  「那一定是二爺的茶葉不討二爺喜歡,因為不管是誰倒的,它都是那個味。」

  龍二差點沒被茶嗆著。他轉頭一看,那盲眼姑娘正俏皮地笑。

  龍二沒好氣:「過來給爺捶背。」

  居沐兒應了好,摸索著到了龍二身後,然後磨蹭了半天,戳得龍二的肩背直癢癢,他忍不住逗她:「要摸就好好摸。」

  身後的動靜一下停了,然後居沐兒大聲道:「報二爺,椅背太高,擋著了。」她才不是故意的,誰要摸他!

  龍二轉頭看她,看她小臉紅撲撲的,覺得甚是有趣。他把椅子轉了轉,側著坐,露了肩背給她,然後拿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居沐兒這下開始認真給他按肩,她手指纖細修長,卻挺有勁兒,按的位置也很合適。龍二久坐伏案,肩膀僵硬,被她這麼一按,舒服得想歎氣。

  「二爺,我按得好不好?」

  「一般。」龍二一邊舒服著一邊卻是吝嗇得不願誇她。

  居沐兒似不在意,只道:「我也經常給我爹捏捏肩的,二爺的要求,比我爹可高多了。既是這般,我覺得我還是得拿我的看家本領取悅二爺的好。」

  「不許彈琴,不許暗地裡譏諷我。」

  居沐兒在他身後咯咯地笑。

  龍二沒好氣地斥她:「家規都背了嗎?」

  居沐兒繼續笑,龍二反手拉過她的小手握著:「我寫的家規這麼好笑?」

  居沐兒搖頭,那家規她都不知寫了什麼,她壓根兒沒讓爹念給她聽。龍二就是想逗逗她,她知道的。

  龍二是要逗她,他道:「家規裡有一條,不許拿琴嘲笑爺。」

  居沐兒聽了又是笑:「二爺真是懂我,我最拿手的就是彈琴了。」

  龍二「哼」了一聲,拉下她的兩隻手,將她拉到背上伏著,捏了捏她的手指道:「我是懂你,我只要往怎麼能氣著我的方向想,便能猜到你的心思。」

  「我也懂二爺,只要往怎麼教訓我的方向想,便能猜到二爺的心思。」居沐兒趴在他背上,皺皺鼻子,「我猜二爺肯定是要留我吃午飯的,我還猜二爺讓廚房準備的菜裡一定有魚。」

  龍二怔了一怔,又呆了一呆,然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真是見鬼了,她為什麼這麼聰明這麼有趣。

  他咳了咳,嘴硬道:「不是特意要留你吃飯,只是該到飯點了,不過多雙筷子的事。」

  居沐兒聲音軟軟的:「謝二爺,不過魚裡有刺,我吃不了。」

  龍二想起之前請她吃飯,她含著一口帶刺魚肉委屈的樣子,不由得心一軟,拍拍她的小臉:「爺給你夾沒刺的。」

  席上,龍二果然信守諾言給居沐兒挑魚刺,一邊挑一邊想著自己又被算計了,怎的一時被她激得心軟說那話。

  居沐兒吃上了龍二爺親手挑淨了刺的魚肉,笑得那個甜。

  余嬤嬤在一旁看著自家二爺一邊咬牙切齒地斥這居姑娘,一邊又認真挑魚刺,她心裡也算是明瞭啦。

  余嬤嬤重新開始認真籌備婚事,這事經媒婆子一張揚,坊間傳得厲害。關於盲女居沐兒究竟是用何手段迷倒龍二爺,或是如何逼迫了龍二爺,大家各種猜測不斷,流言紛紛。

  龍二卻是完全沒受影響。事實上,若是他不教人特意去尋了這些話回來與他聽,他是不會知道的,畢竟誰也不會沒頭沒腦地跑他跟前說這些。

  龍二那日留居沐兒陪了他大半日,之後便允了她不必再來。倒不是遷就她未沐發前不想出門見人的心情,而是他發現自己與她一起,耽誤了許多看卷宗的進度。

  原本那日是計劃看一摞卷宗,結果他光顧著與居沐兒鬥嘴扯趣,逗著她玩,最後只看了兩本不到的量。這不得不讓他過後警醒了一下自己,生意才是正經事。

  龍二連著兩日都是埋首案前。掌櫃們也陸續到了,紛紛來龍府拜訪,龍二每個都親自見,認真商議了買賣上的問題。

  這日好幾個掌櫃遞了帖子,排著隊要見龍二,這節骨眼上,丁妍珊卻來訪了。龍二原是不見她的,讓門房回了話說他今日要見許多客,沒空。

  龍二會完一位掌櫃,正送他出門時,那丁妍珊卻在門口等著,她見龍二出來,忙上來搭話。

  面都見著了,龍二也不好說什麼,只得請她進來喝兩杯茶。丁妍珊是為了龍二與居沐兒的婚事來的,她一開口,便直接問龍二外頭傳言他要娶居沐兒的事是否是真的。

  龍二自然是應了「是」。丁妍珊急得臉發白:「二爺請務必三思,那居沐兒名聲如此,怕是有損龍府名望。」

  「我龍府從來不需要用龍家媳婦的名聲來增加名望。」

  「可她與我姐夫那樣……」

  「我又不娶你姐夫,他怎樣與我何干?」

  「二爺。」丁妍珊急得一下站了起來,「我姐姐說,居沐兒已經應允了要嫁給我姐夫做妾的,那居沐兒騙了你。二爺,你萬萬不可娶那賤人。」

  龍二抬眼,盯著丁妍珊,半晌冷冷說道:「你回去告訴雲青賢,他最好不要打我娘子的主意,否則—」

  他沒把話說完,但尾音拖得長,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丁妍珊在他冷冷的目光下僵了又僵,終是沒忍住,扭頭就走。

  龍二在她身後道:「還有,別讓我再聽到有人罵我家沐兒賤人。」

  丁妍珊腳下一頓,掩面泣奔而去。

  丁妍珊走了,龍二卻有些坐不住。居沐兒應允了要嫁入雲家,這事他倒是第一次聽說。她當日莫名其妙突然與他求親,難道是因為雲青賢?

  龍二召來了余嬤嬤,問她婚事下聘禮數準備得如何。余嬤嬤道這兩日她都去了居家酒鋪與那居老爹和居姑娘商議,各項安排都已說好,很快便能把禮下了。

  龍二點點頭,囑咐余嬤嬤把禮備好後要讓他過目,余嬤嬤應了,龍二這才讓她退了下去。

  龍二走回,一路都在想居沐兒,想起她說她就是想嫁給他,想起她說這話時的表情。龍二決定明日與各掌櫃議完事後,再晚也要抽個空去瞧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