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月上重火 > 第99章 >

第99章

  一個支架上掛了一件毛皮大衣,雪芝取下大衣裹在身上往前走,看到隧道兩旁竟然躺著幾個人。她走上前去看,發現這幾個人都死了,而且在這冰窖裡封藏著,光憑外觀來看,根本看不出死了多久。

  但她能認出兩個是少林的,三個是華山的,還有一個是最近消失的重火宮弟子。

  她知道,這幾個人武功都不弱。可以說很強。

  雪芝頓時感到頭皮發麻,但也只能強忍著害怕走下去。可是還沒走到寒冰隧道底部,她便已經凍得無法挪動腳步,彷彿整個人都成了冰塊。

  她一直以為能發現什麼大秘密。神器驚天動地的計劃書藏寶閣,或者絕世劍譜——就像曾經在華山秘道中發現的那樣。

  可是,這個冰窖不大,走到底也只有幾間房。除了一間房裡有幾個冰雕,其他的房間裡面什麼都沒有,真的就只是空空的房。

  那個房間裡的冰雕也很簡單:一棵樹,一個女子,還有四面牆壁上雕刻的雪花。但是這些雕像似乎也有很長歷史,是什麼樹,女子的面容,都已經無法辨認。

  而且,雪芝的好奇心和懼意都被極寒驅走。她只想早點找到出口,離開這裡。她靠在一面牆上,使勁揉搓自己的手,吐了一口氣。

  可她還沒來得及站直身體,便聽到冰壁裂開的聲音。

  她大驚,連忙站直身體——這一靠萬一把整個冰窖的支柱靠破了,她大概會變成冰洞女屍。

  但已經來不及,身後的冰壁嘩啦啦碎裂,紛紛往地上砸去。

  雪芝摀住頭,閉眼驚叫。

  就像是下冰雹一般,她左躲右閃無用,還是被冰塊砸中。但是也就只是這樣而已。很快整個冰窖又恢復了極寒的寧靜。雪芝慢慢睜開一隻眼睛,發現原來這個冰壁後面還有個房間,但是她開始沒看到。

  這個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個冰雕躺椅。

  一個人正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他一襲白衣,衣料的絲料薄薄的,正輕飄飄地垂在倚邊。他一手放在腰間,食指上是一枚溫潤潔白的漢玉戒指。他的臉上依然戴著白色的櫻花面具,頭髮長長地垂在冰椅上。

  竟是虞楚之。

  而且只有他一個人。他很少一個人。

  雪芝頓時啞然,同時還大鬆了一口氣——還好是虞楚之,如果是公子,那可能完蛋了。但轉瞬一想又覺得不對勁。

  為何虞楚之會在這?這可是柳畫的地盤。

  難道,虞楚之就是……雪芝覺得更冷了。

  「雪宮主為何會出現在此地?真是讓在下受寵若驚了。」虞楚之淡淡地說著。只是睜開眼,並沒有坐起來。

  「這似乎是我應該問虞公子的問題。」

  「我住在這裡,為何不會出現在這裡?」

  「你住這裡?」雪芝環顧四周,不可置信道,「這個冰窖?」

  「嗯。」

  「這裡什麼都沒有。」

  「這裡成就了我的身手,以及《黑帝七櫻劍》。」

  「你在這裡住了多久?」

  「很多年。」

  「平時都不出去的嗎?」

  「今年才出去的。」

  雪芝頓時醍醐灌頂。虞楚之皮膚這麼白,原來是由於常年住在冰窖不見天日的緣故。還有他不離身的大氅扔出去的時候發出沉重的響聲,大概是冰塊或冰水袋一類的東西發出的——他穿大氅不是因為怕冷,而是怕熱。

  但在這種地方,體質自然與尋常人不同。他那強到不正常的身手,大概也和這個有關了。但是,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很多年,光是想一想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常年住在冰窖,性格不會變得很古怪嗎?」

  「我很古怪嗎?」

  「我不瞭解你,不知道。不過為了練武忍耐這麼大的痛苦,是很不容易了。」

  「不是為了練武。」虞楚之瞇著眼睛,「是為了殺人。」

  「那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

  「尚未。」

  「什麼人這麼厲害?」

  「一個總有一天會慘死的人。」

  「說了等於白說。」雪芝歎氣,看著他又道:「還有一個問題我想要問你,如果你覺得不方便回答,就不要說好了。」

  「你想問我和公子的關係。」

  「是。」

  「我也想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柳畫從來不說。」

  「你不是他?」

  「如果我是他,我們還能在這裡面對面平和地聊天嗎?」

  雪芝沉默片刻,又道:「那柳畫呢,你們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哦。」

  「怎麼,有一點不舒服?」虞楚之的笑聲十分清脆,「畢竟我是對雪宮主表示過愛慕的,不是嗎?」

  「你想太多了。」

  「但願如此。」

  不知為何,虞楚之時常掛在臉上的那一抹壞壞的笑,讓她覺得很討厭。壓抑了很多年的脾氣好像也在這一會兒躥上來了:「虞公子確實武功蓋世,但是這不代表所有人都會喜歡你。」

  「我可什麼都沒說。況且我也知道雪宮主是已婚之人——哦,應該是穆夫人,失禮。」

  討厭的感覺更加強烈了。雪芝回想起與穆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竟被他說得如同見不得光。

  「怎麼,不喜歡這個稱呼?還是說,你更喜歡我叫你……上官夫人?」

  雪芝倏然抬頭:「不要說了!」

  「怎麼反應這麼大?」虞楚之緩緩坐起來,陰陽怪氣地笑著,「難道說,你對上官透還有意思?」

  雪芝不說話。

  「其實我也知道一些上官透的事。」

  「什麼事?」

  「第一,他是一個死人。」看到雪芝露出怒容,虞楚之忍不住笑道,「第二,他生前曾經和別人做過一筆交易。第三,這交易的對象,是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什麼人?什麼意思?」雪芝明顯急了。

  「這可是天大的秘密,讓你知道了,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虞楚之站起來,走近雪芝,「不如,我們也做一筆交易?」

  「你說。」

  「我怕你付不起。」

  「直說,我不缺錢。」

  「你。」他個子比雪芝高了一個頭。這會兒和她站得很近,面具後的瞳孔在寒冰下被映成幽幽的藍色。

  「什麼?」

  虞楚之臉上掛著深深的笑意。他垂下頭,長髮擦著雪芝的耳側。他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我要你。」

  「要我怎樣?」雪芝完全不願意往自己理解的那一層想,不屈不撓問到底。

  「和我上床。」

  「不可能。」雪芝斷然道,「你很失禮,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

  「雪宮主,現在你出不去,又打不過我,如果我強要了你,豈非得不償失?還是答應的好。」他在她耳邊用極為誘人的聲音說道,「你知道嗎,有人說武功越高,那個功夫也就越好。我不是很相信這一點。但是我能很負責地告訴你,只要你試一試就會知道,我在床上的表現,絕對不亞於英雄大會那一日。」

  「多謝。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雪芝說得很平淡,但心中很亂。她知道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冷淡。她要忍住,不動怒。

  「你不是已經讓穆遠睡過了嗎,再多一個我,也沒有關係?」

  「我不想聽了。告辭。」若是別人,雪芝早已大開殺戒。可是她打不過他,她只好憋著氣,轉身走了。

  「穆遠如何?兩刻鐘,還是半個時辰?」

  雪芝漲紅了臉,終於忍不住惱怒了:「這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比較,你怎麼會知道。」

  「無須比較。從我和穆遠成親開始,我就打定主意要跟他一個人。無論如何,他都是最好的。」

  「那上官透呢?」

  「你可以住嘴了。」

  「你說,那上官透呢?」

  他話音剛落,雪芝便抽出武器,一劍刺過去。也是意料之中,虞楚之一下捉住她的右手。

  「上官透已經死了。」雪芝抬頭望著他,渾身發抖,「你如果尚存一絲人性,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這個人的名字。」

  虞楚之怔怔地看著她。她眼中分明有淚光,但她忍住,咬緊了牙關,她不願意掉淚。

  「他已經拋棄我了。」她揚起頭,眨了眨眼,深呼一口氣,「所以,在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我也決定拋棄他。」

  「……你不愛他了嗎?」

  「不愛了,早就不愛了。」

  「我看你和穆遠說話的時候也冷冰冰的,基本不會笑。跟他在一起,你真的開心嗎?」

  「至少,他不會讓我傷心。」雪芝紅了眼眶,「更不會讓我哭。」

  虞楚之目光平淡,沒有說話。

  雪芝道:「請問,可以讓我出去嗎?」

  虞楚之往旁邊讓了一下,後面有一條寒冰隧道。雪芝朝他微微一拱手,道謝過後,朝那個隧道走去。她都已經走遠了,才聽到他在身後輕輕地說:

  「還好,上官透已經死了。」

  她原本就不打算和虞楚之打交道,七櫻夫人和重火宮原本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在聽到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她竟感到莫名的心痛。

  虞楚之後面是一個樓梯,上了樓梯便是一個石洞,推開門往前走一段便是浴室。到浴室的時候,木桶中的水竟還沒裝滿。雪芝推開窗戶,悄悄溜出去。

  此時,冰窖。

  「剛才有人來過?」

  「沒有,我出去了一會兒。」虞楚之依然在閉目養神。

  「好吧,出去的時候記得加衣服,不然溫差太大對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