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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我去叫她。」

  「不用不用,一會兒再說好了。」雪芝快步走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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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後的少林寺,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展露出一片片大紅色的房牆。

  寺院外,幾個和尚正在門口慢條斯理地掃雪,一條長長的小路鑲嵌在漫無邊際的茫白之中。枯樹一排排橫列在道路旁,枯萎的葉片、淺棕色的腳印裝點著白色的雪地。

  林奉紫裹著厚厚的衣裳,踏雪來到雪芝門口,敲了幾下門。

  很久,雪芝才在裡面回應道:「我有事,回頭再說。」

  林奉紫對著門縫道:「姐姐,是我。」

  又是漫長的等待。

  終於門打開,雪芝站在門口,面色疲憊,沒有打算讓她進入的意思。

  奉紫道:「我聽琉璃護法說你有事找我。」

  「嗯,」雪芝拉了拉嘴角,皮笑肉不笑,「開始就是看你不在了,問問而已。沒別的事。」

  「我是去了……」

  「我還困,想睡一會兒。起來再說吧。」

  「你氣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話怎麼這麼多?我睡覺了。」砰的一聲,雪芝把門關上。

  「姐姐,等等,我有事想要跟你說——」

  喊了很久,裡面都沒有聲音。

  晚上又下起了鵝毛大雪。這幾日風雪似乎不曾停過,隔著窗子都可以聽見外面呼嘯冷冽的風聲。

  雪芝突然想起了重火宮的瑤雪池。

  瑤雪池紅蓮盛開的時節比別的地方都要長,到了冬季,池塘中又鮮少結冰,只有厚厚的雪鋪在殘葉上,非常美麗。很多人說那是一個仙池。雪芝的名字,便是來自於瑤雪池,卻是因為那是重蓮和林宇凰相識的地方。

  在雪芝看來,提起任何與大爹爹有關的東西,似乎都會變得傷感。

  這些年,她思念他的次數,也是只增不減。

  寒風撞開了窗子,一股冷氣迎面撲來。雪芝連忙起身去了窗口,卻被外面紛飛的大雪吸引住了。

  似乎她一生中,許多難忘的回憶也是發生在冬季。

  她突然很想見上官透一面。不考慮別的事,只是見一面。

  如果可以,最好再擁抱他一次。就算以後不能在一起。

  她迅速穿好氅衣,拉開門出去。

  快步走出了大院,凍得四肢發涼,看著黑暗天空中飄落的雪花,夜晚幽暗的紅燈籠,雪芝才發現自己在做無意義的事。

  這麼晚了,除了她自己,誰會出來白挨凍。

  而且,就算見了上官透,她又能對他說什麼?

  這種時候說出懷孕的事,只會把事情弄得越來越複雜。

  雖說如此,她依然在風雪中行走了半個時辰。她知道上官透的房間在哪裡,在院外徘徊了片刻,便一直朝著相反的方向走。

  後來,無論她怎麼揉搓,雙手都失去知覺,她才想起該回去了。

  其實不要見面比較好——她一直這麼想著,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門口,看見一個雪白的高挑身影。

  她一眼便認出了那是誰,所以遲遲不敢上前。

  上官透並沒有走動,只是站在房外,對著她房間泛著燭光合著的窗。

  他沒有戴帽子,大雪像是飄落的羽毛,輕盈地落在他漆黑的長髮上,白色的連衣絨帽中。三片孔雀翎在雪夜中微微泛著淡淡的光澤。

  雪芝原本以為他會去敲門,或者離開。但是隔了很久,他都如同雕塑一般,不曾動一下。

  最後她實在冷得不行,挪了挪腳步。

  上官透驀然回頭:「什麼人……」

  看見雪芝,他的眼中寫滿了詫異。

  雪芝輕聲道:「是我。」

  「你……一直在這裡?」

  「嗯。」雪芝頓了頓,走到他面前,「有事找我?」

  上官透垂目看著雪芝。她的鼻尖和兩腮都被凍得通紅,大而黑的眼睛比雪光還要明亮。也不知道是她變了,還是自己變了,每一次他只要看到這雙眼睛,就會覺得心情比以往更難控制。

  但是,他只是淡淡笑道:

  「沒有。」

  「來找重火宮其他人?」

  「不是。」

  「那你來做什麼?」

  「我只是過來看看,沒什麼要緊的事。」上官透抖了抖帽子,戴上,「現在很晚了,我先回去。」很自然地拍拍她發上的碎雪,「你少出門,小心著涼。早點睡吧。」

  說罷,他轉身離去。

  雪芝卻喚道:

  「等等。」

  上官透停下來,輕吐一口氣,回頭微笑道:「怎麼了?」

  雪芝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住他。在他目光注視下,她變得慌亂:

  「你既然沒事,又為何要來?」剛說出來,便後悔了。

  「想看看你。」

  他們之間保持著很長的距離。但是他只要跟她說話,語氣就會不由自主變得溫柔。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一瞬間擊碎了雪芝所有的防線。

  她握緊雙拳,在心中對自己說:告訴他。告訴他所有的事。對一個女人來說,還有什麼事比終生幸福更重要?江湖之大,英雄輩出,絕不會有人介意少一個巾幗丈夫。

  冷寂的空氣中,雪花亂舞。

  最後她說出口的,卻是:

  「我聽說你已經向奉紫求婚了。」

  上官透躊躇半天,才道:「是。」

  「既然如此,你不應該來這裡。」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

  「幾時成親?」

  「明年五月間吧。」

  雪芝怔怔地看著他。明年五月,他們的孩子也快出世了。

  她的眼眶濕了,幾乎要控制不住:

  「你喜歡奉紫嗎?」

  「不喜歡。」上官透凝視著她,「我喜歡你。」

  指甲幾乎掐入肉中,雪芝依然強忍著眼淚。接下來的話,她幾乎不敢相信是自己說的:

  「那……你也收了我,可以麼?」

  「……什麼?」

  「我不介意做妾。」

  上官透一臉錯愕。他幾度開口,都尋不到合適的詞語。想了半晌,他才道:

  「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我知道,但是我有……」

  還沒說完,上官透已斷然道:「不行。」

  後面的話,想來是再也沒機會說了。雪芝漲紅了臉,指著他怒道:「那你滾!你這種行為最讓人噁心了!」

  上官透不再看她,轉身走了。

  剛走幾步,雪芝又道:「上官透,以後你最好不要後悔!」

  上官透不敢回頭。他知道雪芝在身後哭了,所以深深皺眉,走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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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大雄寶殿。

  群雄一直在討論關於「蓮翼」的事。重雪芝坐在重火宮人群的最中央,目光渙散,卻時不時不受控制地瞥向月上谷那一邊。

  上官透一來,奉紫就站過去。他們之間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鮮少交流,也因此吸引來了更多的注目。

  他們之間的事有了怎樣的處理結果,大家都心照不宣。

  上官透卻始終沒有看雪芝一眼。

  他看的是另一對年輕的情侶,十分納悶——夏輕眉和柳畫。

  林軒鳳和原雙雙都沒有來靈劍山莊,夏輕眉和柳畫卻來了。他們兩個並肩站在豐城後面,有說有笑,柳畫時常踮起腳尖在夏輕眉耳邊私語,夏輕眉凝神點頭,然後又笑開了握握她的手。這倆人每次出現在公共場合,都是一次比一次親暱。若不是上官透見過夏輕眉的另一面,一定會覺得他們年初成婚都太遲了些。

  上官透知道雪芝在看他,所以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物上去。

  這些事全部被豐涉看在眼裡。沒過多久,豐涉垂頭對雪芝悄聲道:「可憐的雪宮主,情郎被妹妹搶了,還得啞巴吃黃連,讓本少爺來安慰你吧……」

  雪芝道:「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讓你死在這裡。」

  「還是這麼潑辣,難怪人家不要你。」

  雪芝的劍剛抽出一半,豐涉便搶先道:「好了好了,等等看釋炎方丈怎麼說。」

  這個時候,一個小廝偷偷溜進來,在夏輕眉耳邊說了幾句話。夏輕眉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點頭,拍拍柳畫便離開大殿。

  他出去後半晌,上官透也出去了。

  原本是不希望引起別人的懷疑才這麼晚出去,但是夏輕眉跑太快,上官透找到他的時候,似乎已經錯過了關鍵的對話。

  他在一個小院中和一個女人說話。

  冬季的樹木都已乾枯,上官透只得藏身於圍牆後,所以聽得不是很清楚。

  那個女人聲音壓得很低,但顯然憤怒已極:「沒有什麼好說的,你今天等著身敗名裂吧!」

  「乾娘,您不能這麼對我的,我也只是一時糊塗,現在事將大成,您不能因為一點兒女情長就……」

  「都是狗屁!不必再多說了!」說罷腳步聲漸近。

  上官透正待移步,便又聽到夏輕眉說:「你做事之前好歹也想想,這樣對她損害會有多大。」

  上官透依然是一頭霧水。

  那女人很久沒有說話。

  夏輕眉繼續道:「既然都已經不可挽回,你為何還要做那麼多無意義又損己的事?重點是,你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議論她和兩個男人的事麼?」

  「夏輕眉,你好樣的,你做事夠狠,夠絕!」

  到這裡,上官透才聽出來,那是原雙雙的聲音。

  「我也只是跟乾娘學了點皮毛。」

  「從今以後你不能靠近奉紫半步,不然我難保會做出什麼事!」

  「絕對不會,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