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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紅雨幽草,飛英若雪,亭台中的男子一身紫袍,秀髮如新沐,驚世風華幾乎灼燒了人眼。他回頭看了小穆遠一眼,又拍拍身旁的獨眼帥小伙:「那孩子是個武學奇才。」

  獨眼煞有其事道:「他是孤兒,被武館老大收養當小廝,你要覺得不錯,可以買走的。」

  紫袍男子走過來,蹲在臉蛋髒髒的小穆遠面前,盈盈一笑:「你想不想進入天下最厲害的門派?」

  獨眼道:「大美人,你真不要臉啊。」

  紫袍男子無視他,繼續看著小穆遠。

  小穆遠手中還拖著幾把尋常孩子承受不住的鋼刀,累得氣喘吁吁。但和紫袍男子對望許久,他像著魔一般,用力點頭。

  紫袍男子還未來得及說話,一雙白白嫩嫩的小手已經從後面將他狠狠摟住。然後一張紫袍男子縮小版的臉蛋露出來,露出非常蠻橫的表情:「大爹爹,你不准重男輕女!我才是你的親生孩子!臭小鬼,你走開!」

  然後小女孩衝過來,站在小穆遠面前,高出他大半個頭:「告訴你,重火宮不是人人都能進的,想進重火宮,先過少宮主這一關!」說罷便出手打他。

  小穆遠再看看紫袍男子,不敢還手,只是一味防禦。很快他便被打到地上,小女孩叉著腰仰天大笑,最後被獨眼領著領口提走。

  「穆遠哥!」

  雪芝已快步走來,停在穆遠面前,抬頭笑盈盈地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最近出了點事……」

  「等一下,我先進去把奉紫救出來。」

  雪芝跑進酒樓。

  奉紫和裘紅袖對峙著,面有難色。

  雪芝上前道:「紅袖姐,這是我妹妹,林奉紫。」

  聞者均驚住。

  奉紫一見雪芝,興奮道:「姐姐!」

  「我知道。」裘紅袖在雪芝耳邊低聲道,「你不是很討厭她麼?要不是林奉紫,我才懶得和她計較了。」

  雪芝也悄聲道:「最近不討厭了。她要做了什麼事惹怒我,我再繼續討厭她。」

  裘紅袖清了清嗓子:「既然是妹子的妹子,也就是小妹子。請先上來坐。」

  奉紫看一眼雪芝,有些無助。雪芝拍拍她肩,示意她上樓。

  雪芝又回到門外:「好了,有什麼事?」

  穆遠道:「這個月有一名月上谷弟子猝死,還未被江湖人士引起重視。但是我命人暗中調查過,幾乎確認是死於《蓮神九式》第三式。」

  雪芝錯愕道:「什麼?那人已經練成了?」

  「聽說你出來找《滄海雪蓮劍》,有消息了麼。」

  雪芝輕歎一聲,把自己去鴻靈觀尋找秘笈的事複述一遍,除去上官透部分。穆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道:「對了,我還聽說,你最近……」

  「嗯?」

  「沒什麼。」穆遠指了指對面的客棧,「宮裡其他人都住在對面,你有事過來找我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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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著。」

  「怎麼了?」

  「穆遠哥就住在仙山英州好了。」雪芝看看周圍,小聲道,「不過不可以告訴別人哦。」

  穆遠有些莫名,但還是留下來。到了晚上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雪芝和仲濤沒有話題,裘紅袖忙著酒館裡的事,奉紫有事回了靈劍山莊次日才來,她一個人無聊,便跑到他那裡玩。

  入夜。龍樓月宇,芙蓉絲帳,悠揚的笛聲從高樓飄出。

  屋內,雪芝一頭撞進床褥,肆無忌憚地翻了幾個滾:

  「這一回在外面待的時間,似乎是最長的。」

  「雪芝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去了。」這是雪芝糾正他不下十五次,才改過來的稱呼。

  「正因如此,我才發現穆遠哥是一個好人。」

  穆遠抬頭看看雪芝,她的長髮絲一般散在床鋪,從這裡看去,小小的下巴很沒形象地指著床帳。果然她怎麼都不會變,不管在外面有多淑女。穆遠笑了笑,只是嗯了一聲。

  雪芝坐起來:「咦?你都不問問我是為什麼覺得你好嗎?」

  穆遠搖搖頭。

  「為什麼?」

  「你覺得好就可以了。」穆遠坐在燈下翻書,便再也不多話。

  雪芝撐著下巴,愣是死死盯了他許久,發現他還是那麼無趣地看書,還全神貫注得很,終於放棄,百無聊賴地跳下床,左逛逛右逛逛,轉得人心煩。

  實際穆遠翻了很多頁書,卻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他覺得不對,努力集中注意力幾次都不見成效。想了很久才發現原因——她還在這屋子裡,還不時躺在床上打滾。

  原本他這麼做,只是為了讓雪芝覺得無聊,安心回屋睡覺。誰知雪芝愣不肯走,還繞道他身後,掃幾眼他的書,嘖嘖兩聲,繼續轉。

  儘管如此,穆遠的耐心好,整個重火宮的人都知道。雪芝耐心不好,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所以,最先沉不住氣的還是雪芝。

  「穆遠哥,你幾時才看完書?」

  「我也不知道。」穆遠放下書,抬頭道,「有事麼。」

  「沒啊,就是想跟你聊聊。」

  「聊什麼?」

  雪芝後悔了。早知道穆遠和她這麼久不見面都還是這個德性,她寧可強迫林奉紫留下來——穆遠冷冰冰的,昭君姐姐不知道比他好玩多少倍。雖然有的時候好玩過了頭。

  她一手抽掉穆遠的書,撐著下巴道:「穆遠哥今年多大了?」

  「虛歲廿二。」

  「有沒有考慮過成親?」

  「沒有。」

  「這麼乾脆?那,有沒有覺得什麼女孩子很漂亮?」

  「問這個做什麼?」

  「我就是問問啦。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兩大美女,一是琴師上官雅玉,一是名妓般思思;十多年前就變成了三大美女,一是靈劍山莊前莊主的女兒樓顰珂,一是名妓宣琬兒,還有一個,就是我們偉大的海棠姐姐。這年頭好像沒說什麼幾大美女的,但是有一個姑娘出身名門,天仙一般漂亮,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娶她,那才叫艷壓群芳。重點是,她還沒成親,武功不怎麼高,也不像其他美人一樣命途多舛。穆遠哥知道我在說誰嗎?」

  「是你自己麼。」

  「原來在你心中,我的武功不怎麼高。」

  「那你說的,可是林奉紫?」

  「聰明!」雪芝一臉不厚道的微笑,「你覺得奉紫如何?」

  「還不錯。」

  「嗯嗯,然後呢?」

  「然後?」

  雪芝沉默了好一陣子,直接放棄。她看得出林奉紫對穆遠有意,穆遠卻是個冰雕加木頭。雪芝起身道:「罷了罷了,以後再說。我才想起在鴻靈觀找到一個手卷,這就去拿來,我們來研究研究。」

  「好。」

  雪芝拖著無奈的身軀回到自己的房間。但是打開包裹,手卷已經不見了。

  窗子大大敞開,似乎有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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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風呼嘯,瘋搖著窗外的大樹。鬼哭一般的哀號中,黑暗形成一座牢籠,將整個蘇州禁錮起來。

  這樣的夜晚,她的房間有巨大的變動,她和穆遠竟然毫不知情。

  她的背包裡有《水紋劍訣》的劍譜,有一堆重火宮釀製的療傷聖藥和光玉露,有一把上好的匕首……

  這人卻什麼都沒有帶走,除了那本手卷。

  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可以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那本手卷拿走?

  那本手卷不過是一個撕了一半的傳記,寫的是一個死去了很多年的重火宮弟子,宇文玉磬。

  沒有時間多慮。

  回到穆遠的房間,雪芝立刻給穆遠說了房裡發生的事。穆遠二話不說,提起紫鸞劍便破窗而出,追過去。雪芝見狀,也回房拿武器。

  但,她剛站在房門前面,就有一把劍刺破房門,捅向她。雪芝大驚,連忙閃躲。那劍連刺數次,速度快得驚人,卻未發出一點聲音。只見劍法變幻莫測,在門上刺了幾百個洞,即便等雪芝退到牆後,它都破牆而出,牆上只有孔,沒有縫。

  雪芝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武功,也是頭一次如此沒有自信,不敢進去和那人交手。

  很快她也發現,當她離牆遠一些時,那把劍依然在毫無章法地往牆上刺孔,好像持劍之人早已瘋癲,無心與人交戰。

  洞多了以後,那個人的臉便會露出來。

  她留在牆旁觀察。

  與此同時,穆遠已經在房頂,追上了那偷手卷的賊。

  眼前的黑影在暗處飛速穿梭,和穆遠的距離時近時遠,卻怎麼都捉不著。

  一炷香過後,那人的動作漸漸慢下來。他的身形有些佝僂,猜他年紀不小,這會兒放慢速度,大概是體力透支,手不應心。

  最後,穆遠終於一劍挑開他面上的黑布。

  原本料想那人會躲藏,他卻直接停下來,背對著穆遠:

  「好小子,輕功越來越好了。」

  一聽到這聲音,穆遠也呆了:「是……長老?」

  眼前的人回過頭,一雙蒼老的眼沉浸在黑暗中,毫無焦點:

  「是我。」

  「見過宇文長老。」穆遠立刻朝他行了個禮,「那個手卷,是否在您手中?」

  「是。」

  「那……」

  穆遠有些失措。遇到宇文的年輕人,沒有幾個不會失措。這個老人眼雖蒼老,卻不曾模糊。儘管已年過古稀,看人總是帶著犀利而敏銳的視線。

  宇文長老舉起那個手卷。

  「理應說,這半個手卷拿給你,也沒什麼意義。這前半個手卷裡面記載的東西,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