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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林二爺對你的破丹也沒那麼多興趣。給一顆芝丫頭就是。」

  於是豐涉拿起腰間的葫蘆,把塞兒拔出來,輕輕一掰,兩顆極小的金丹就從塞裡掉出來。他給了雪芝一顆,把剩下的裝回去。

  雪芝拿著金丹,道:「這不是兩顆麼?」

  林宇凰道:「還有一顆在葫蘆旁邊的玉珮裡。」

  雪芝看了一眼林宇凰,驚道:「凰兒,你是不是搜了別人身啊。」

  豐涉倒是不吃驚,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別處。

  「我才沒那麼多時間。」林宇凰說罷拍拍雪芝,「你趕快去,不然追不到。」

  「等一下,這丹藥是用來做什麼的我都不知道。我怎麼追?」

  「閨女啊,你連這麼邪門的藥都沒有聽過,怎麼混的江湖?反正你吃了它就是,不會被那兩個掌門發現的。」

  雪芝點點頭,吃下金丹,又一次縱身躍上房頂,頓時發現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內力和體重,動作比以往輕盈數十成。

  很快,她追上了那一幫人。眼見他們進入了一個大宅院,雪芝跳到宅院屋頂,輕手輕腳走過去,倒掛在後院房簷上,貼在窗子上。

  房間裡果然只剩了豐城和原雙雙。

  「我的心肝兒,快快過來,真是想死你豐哥哥了。」

  若不是豐城的聲音極具特色,雪芝一定會以為裡面另有其人。

  「雙雙,你為何要躲著我?」豐城歎道,「你還是在氣我收了曼曼麼?要不是怕人家閒言閒語侮了你的名聲,我才不會跟她在一起……你就別生氣了。」

  「你們這些個死男人,嘴巴上都說得好聽。嘖,這天下哪有不漏風的牆?姓白的賤人早知道了點事,明著在外面說那重雪芝的不是,暗著把我批得一錢不值。當初你若等老婆死了就娶我,還會有這麼多麻煩事麼?」

  「就娶就娶,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還怕等這幾天不成?」

  「說實話,你是不是連重雪芝的主意也在打?」

  「怎可能?她不過是個小丫頭。」

  「小丫頭值得你這樣去幫?」

  「江湖後輩,我們老一輩的多少都會照顧照顧,雙雙你不會連她都要計較吧。」

  「她確實不值一談,不過我怕她的存在對我們的計劃有影響。」

  「我們要打敗的是武當峨嵋,和重火宮又有什麼關係了?」

  「提到這事我就氣!」原雙雙提高音量,似乎又拍了一下桌子,「都是你那個死表弟!他害我們奉紫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過來!要不是他有那麼硬的後台,我早弄死他了!」

  「看你在外面可是偏心他得很,我還說你說一說的真忘了。」

  「奉紫對我來說,就是親生女兒一般。你的女兒要在十來歲就被人強行那樣了……嗚,你會不會想殺了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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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見豐城的聲音放得溫軟了不少:「好了好了,舊事莫提。我只是想知道,是否蓮翼真的走漏了?」

  「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

  這個時候,雪芝的長髮自衣襟中落出,垂下來。她甚至連伸手去捉回頭髮的時間都沒有,便驀然睜大眼,更往窗口旁靠了些。但是接下來,裡面原雙雙發出的聲音,卻嚇掉了她一身雞皮疙瘩。

  「你們這些死男人,就知道蓮翼、蓮翼,有沒有替我們女人家想過?還說就愛我一個人,為了我天下都可以不要!」

  「傻雙雙,我這不是來疼你了麼。」

  接下來一陣推搡聲,親嘴聲。雪芝面紅耳赤地往後縮了縮,卻撞上一個事物。回頭一看,豐涉竟也倒掛在她的身邊,並快速伸手摀住了她的嘴,然後搖了搖手指,笑得陰森森。待雪芝神情正常些了,豐涉鬆開手,勾勾手指,讓她跟著自己走。

  過了一會兒,兩人偷偷摸摸爬到屋頂。

  「竟然喜歡偷看這樣的事,真是好下流的姑娘。」剛一站穩,豐涉就無奈地聳聳肩,又飛快補充道,「不過不要在這裡發脾氣,底下聽得到。」

  雪芝憋著一口氣,雙眼幾乎要爆發出火焰。

  「底下兩個人是原雙雙和豐城,你什麼都沒聽到?」

  「沒有,我對這些人一點興趣都沒……什麼?」豐涉愕然,「你說,是原雙雙和……豐城?」

  「是。」雪芝觀察他片刻,疑惑道,「豐城是你什麼人麼?」

  「沒什麼。」

  雪芝不好多問,又很快看到兩個雪燕教的女子從後院並肩走過,一邊說話一邊笑。這兩個女人說話的聲音不大聲,但都實在耳熟到讓雪芝無法忽視。聽了半晌沒有想起是什麼人,便飛速順著房簷走,跟到了一口井旁。其中一人握住繩子,背對著雪芝往上面提水桶,另一人歪歪地靠在水井旁,唉聲歎氣:

  「我開始以為教主這樣折騰奉紫,是因為她人不好,結果我猜錯了。你說,教主怎麼就對那丫頭這麼好呢?她武功又不高,也不機靈,所有人都討厭死她了。」

  她甩甩手,雪芝這才看清她的面容。

  非常眼熟,幾乎就要想起來。

  提水的女子沒有回話。

  「你說當初教主為什麼要叫我們把重雪芝給扔到光明藏河中,還讓我們說是林奉紫的主意?」

  在雪芝一直留意她面容的時候,那打水的女子說話了:

  「話少一點,你不會死。」

  「你怎麼這樣說話?當初你還不是有插一手。」那女子拍拍手,「你當時說得比我還起勁,怎麼現在裝啞巴了?有本事做事就別怕事!」

  「……我有問題想問你。」

  「你說。」

  「你和上官透,到底有沒有在一起過。」

  「有!」

  「你騙得過重雪芝,就認為騙得了我麼。」

  「你……要知道這個做什麼?」

  雪芝這才猛然想起那站著的女子是什麼人——燕子花,前幾日才和她在奉紫壽宴上對決,又和上官透扯不清關係的峨嵋女弟子。這人說話方式和外貌完全沒變,只是讓人迷惑不解的,是她現在竟然變成了雪燕教的人。

  此時,那提水的女子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對上官透的所作所為,似乎不在計劃當中。莫非你是對他動了真情?」

  「怎麼可能!」燕子花漲紅了臉,「我不過是想挑撥重雪芝和他的關係,以免他幫忙,給教主帶來大患。」

  「教主最擔心的,就是重雪芝和林奉紫關係好轉,和上官透一點關係都沒有。若你真想挑撥,也該是她和林奉紫的關係,也該把當年靈劍山莊的舊事翻出來說。你倒是頗有奉獻精神,自個兒上陣了。」

  「你這嘴巴真是讓人討厭,少在這裡尖酸刻薄!不要總是以自己的做事方式要求別人……唉,你等等,不要走……」

  提水的女子帶著水桶,走遠了。可惜一直背對雪芝,什麼也看不到。很快燕子花也跟著離開,雪芝一時間理不清思緒:原雙雙為何要挑撥她和奉紫的關係?她和奉紫關係好轉,對原雙雙又會有什麼影響?那燕子花只算蒼蠅不算豺狼。而寡言的女子,知道的事似乎更多。

  但沒有時間多想。

  雪芝又快速回到屋脊旁,豐涉也掛在那裡。

  屋內的兩人竟已親熱完畢,開始討論別的事。

  原雙雙嬌嗔道:「豐郎,我自知不如《蓮神九式》,但若此秘笈走漏之事為真,你又恰巧得之,修煉之前,還是要慎重的好。」

  「哈哈哈哈,那武功男人練了不像男人,女人練了不像女人,我怎麼可能練?」豐城大笑道,「我呢,雖然只有一個兒子,但好歹也是個當爹的。當爹的,怎可能做這麼不盡責任的事?」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話題,雪芝越聽越困,回頭才發現豐涉已經不見了。正逢黃昏時分,火雲半遮斜陽,流紅灑落萬家。雪芝偷偷離開屋脊,見他正僵直地站在屋頂上,身影被斜暉的金邊淡淡勾了出來,濃稠的發間,密密麻麻的幾根小辮子和腰間的葫蘆一般,在風中沒有規律地亂舞。他的身後是萬丈濃焰下的蘇州城,小橋流水,漁家歸路,都被綿綿紅光緊緊包圍環繞。

  隔了很久,雪芝才輕聲問道:

  「怎麼了?」

  「那人是生我的人。」豐涉答得相當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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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豐城?」

  「嗯,他知道我存在過,不過以為我已經死了。」

  「那你為何不和他相認?」

  「他是華山派的掌門人,江湖人眼中的英雄豪傑。」豐涉轉過來,對雪芝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我是他扔的,也是滿非月養大的。我為什麼要認他?」

  「這些你都是聽誰說的?」

  「當然是聖母。」

  「你有沒有想過,她或許會騙你?」

  「有想過,所以我一直都有留意豐城的行蹤。但是他對我母親和我的事絕口不提,也從來都對人說,他只有一個兒子豐漠。」

  北風獵獵,落暉茫茫。小舟悠悠從河道中劃過,遠方的青山中,寺鍾忽然敲響,最後的光輝從雲縫中漏出,燃燒一般照亮了視野中的層層紅樓。豐涉回頭,因為背著光,身影極暗,站在暮景中,像是脫了群,孤形單影的鸞鳥。

  「聽說我母親是一位美麗而穩重的女人,和我見到的女人都不一樣。」豐涉的聲音放得很低很輕,嘴角帶著幾乎讓人看不到的笑容,「雖然別人總說她早死了說也沒用,但還是覺得很有面子。鴻靈觀的人都被聖母逼傻了,認為她才是最漂亮的女人……唉,煩死了,人活著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雪芝像是不會武功一樣,踩著顛顛簸簸的瓦片走向他,朝他伸出手:

  「你的心情我完全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