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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原雙雙道:「你軒鳳叔叔也幫著你說話呢。」

  奉紫忽然一臉情急,左顧右盼,終於走向雪芝:「姐姐,我不跟你搶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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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印象中,奉紫只是一直黏著她,外加令人討厭的身世,讓她覺得分外討厭而已。但她怎麼都想不到,奉紫居然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般令她難堪的話。

  「小紫,你退下!」林軒鳳一向性情溫和,竟也略顯得憤然。

  雪芝已經沒臉再轉過頭看夏輕眉,只對林軒鳳道:「軒鳳叔叔,我今天來確實是為了江湖上的謠言。雪芝與夏公子只是普通朋友,但被別人拿來說事。如果您出面澄清,謠言一定會平息。」

  「公開宣佈只會越抹越黑,但別人問起我一定讓整個山莊的人都照實回答。」林軒鳳道,「這回離開重火宮,你一定吃了不少苦,要不,現在這裡住下?」

  「不了,謝謝軒鳳叔叔的好意。我朋友還在門外等我。」

  「剛就有人告訴我外面有兩個人,原來竟是你朋友。為何不帶他進來?」

  「我告訴他只進來片刻,他就在外面等了。」

  「怎麼只是片刻?好不容易來一次江南,這麼快就打算走?」

  這個時候,有一個女弟子輕手輕腳地進來,在原雙雙耳邊偷偷說了幾句話。原雙雙點點頭,又繼續看向林軒鳳和雪芝。

  「嗯,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謝謝軒鳳叔叔。」雪芝朝林軒鳳鞠了個躬,轉身離開。

  「慢著。」原雙雙的聲音在她身後冷冷響起,「雪芝,你是存心和靈劍山莊作對是麼。」

  雪芝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可以走了麼?」

  「林莊主,我這有個姑娘告訴我,門外等候的人,可是孔雀翎白斗篷,臉上有紅紋的。」

  「什麼?」林軒鳳不禁從台階上下來,「雪芝,跟你來的人……是上官透?」

  奉紫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雪芝乾脆不逃避:「是。」

  原雙雙走近雪芝,繞著她走了兩圈:「你有事要求林莊主,居然還帶著靈劍山莊的仇人,這未免也太挑釁了。」

  雪芝笑道:「原教主不是一直對上官透十分欣賞麼,怎麼這會兒變臉變得這麼快?」

  「我和上官是屬於私人感情,但他當初做了對不起靈劍山莊的事,眾所周知。這一點我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都不要說了。」林軒鳳蹙眉道,「雪芝,上官透這人不可交。」

  「他對我很好。」

  「他對任何人都很好。」林軒鳳頓了頓,「反正你最好不要和他來往。你還小,很多人事的是非黑白都分辨不清,很容易誤入歧途。」

  「沒有理由和證據,你無法說服我和他絕交。」

  林軒鳳歎氣:「罷了,你自己的人生,旁人沒有插手的權利。」

  這時,奉紫又站出來:「姐姐,你一定不能繼續跟他在一起了。他不是好人。」

  雪芝原本冒出一句關你屁事,但見奉紫緊握的雙手在微微發抖,面色也是難看之極,心中不免疑慮:為什麼她對上官透深痛絕惡?難道上官透曾經玩過她?

  想到這裡,雪芝告訴自己,要開心,嘲笑奉紫。但心中真正的感覺,卻是說不出的難過。她有一衝而出質問上官透的慾望,卻又一次被原雙雙阻攔下來:

  「我就說為什麼小雪芝會放棄了我們輕眉。原來啊,是跟上官公子裹上了。」

  那個「裹」字,終於成功把雪芝激怒。她回頭,惡狠狠道:「你再侮辱人看看!」

  「我哪裡侮辱你了?」原雙雙嬌笑道,「是人都知道,和一品摧花透在一起的女人,沒一個是清白之身的,你和他同行走遍大江南北,不是裹是什麼?」

  「他把我當妹妹看,你去問他就知道!」

  林軒鳳道:「原雙雙,你住嘴!」

  原雙雙像是沒有聽進他們說的話:「重雪芝啊重雪芝,我真是小看你,把你當孩子了。原來你玩這些事的本領比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女人還強。」

  雪芝指著她,氣得手指發抖:「你……你再亂說看看!」

  林軒鳳叱道:「原雙雙,我一向尊敬你,但倘若你今天再多說一個字,天下再沒雪燕教這個門派!」

  「我什麼不是幫著你的,你居然還吼我!」原雙雙眼淚唰地流下來,「你要剔掉雪燕教是吧,那你去啊,你去就是!」

  林軒鳳無視她,走近雪芝,低聲道:「雪芝,雖然原教主說話過分,但也不無道理。為了你自己的清譽,離上官透遠一點。」

  雪芝的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著轉兒。但當著這麼多人,她不能掉淚。

  她轉身,一語不發跑出靈劍山莊正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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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到大在習武闖蕩江湖都吃過不少苦,但上一次為這種小事掉眼淚的時間,她自己都記不住。她身上有些許女孩子都不應該有的傷疤,但她鮮少自憐,反而覺得那些是一種成就。她還小的時候,有一次摔得連海棠都看不過去了,告訴她疼就哭出來,不要憋著。但雪芝一直沒弄明白,為什麼要為了身上的小傷口哭。

  她生長在封閉的重火宮,對男女之事瞭解幾乎為零,初出江湖略微懂了點,但依然處於最單純的小女孩幻想階段,從來不曾被人這樣說過。從來不曾因為過度羞辱而掉眼淚,這一回,剛一跨出正廳大門,她就再難控制,哭得一塌糊塗。

  但是還沒出去,林軒鳳和夏輕眉就已經出來。

  「雪芝,對不起。」林軒鳳略垂頭,「我答應你二爹爹,要保護好你和奉紫,但我什麼都沒做到。」

  雪芝背對著他們,擦拭眼淚都不敢。

  「原雙雙心疼奉紫,也希望她變成最優秀的女孩,所以對你多少不公平。」林軒鳳長長歎了一口氣,「會給你帶來這麼多困難的是你的身份,但人的出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雖說如此,是否鼓足勇氣走下去,是取決於你。你的敵人不是任何人,而是你自己,還有整個天下。」

  腳下有半融的雪,眼淚一旦沒入,便再也找不到。

  「叔叔你什麼都不用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林軒鳳又道:「我相信你會變得很強,強到像你大爹爹那樣,無人超越。」

  雪芝點點頭,依然沒有回頭,逕直往前走。但剛一到靈劍山莊的正門口,又有人追上來了。

  「重姑娘。」

  這一回是夏輕眉。

  「我都知道,不要再說了。」

  夏輕眉繞道雪芝面前,垂頭看看她:「哭花了臉就不漂亮了。來,笑一個。」

  雪芝沒有任何反應。

  夏輕眉遞給她一塊手帕:「奉紫要我給你的。」

  雪芝看了看那塊手帕,接過來看了看,扔到地上。夏輕眉輕輕吐一口氣:「果然脾氣不小啊。你要因為那個八婆幾句酸言酸語就受不了,那實在太虧了。」

  雪芝愕然抬頭:「八……婆?」

  「咳。雖然她很喜歡我,但我不喜歡她。更不喜歡她跟你說話的方式。其實你要體諒體諒她,她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成親——如果她像當年薛紅那樣滿足於現狀風騷到底,也沒有問題,但她又偏偏想嫁得不得了。好的不要她,不好的她看不上,除了欺負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還能做什麼?」

  「她……可是奉紫的師父。」

  「奉紫是倒了八輩子的霉,遇到了這麼個師父。不過還好她沒被原雙雙影響,不然就太可惜了。你也別在意她說的話。骯髒的人眼中,再乾淨的東西也是骯髒的。」

  雪芝揉揉眼睛,破涕而笑:「沒想到夏公子性格如此開朗。」

  夏輕眉又清清喉嚨:「我是看你哭才這樣的,平時我很穩重。」說罷又笑起來:「不要難過了。趕快把眼淚擦乾淨,上官公子還在下面等你吧?給他看到你這樣子多不好。」

  雪芝這才反應過來,往下看去。

  上官透還站在階梯半中腰,不過是背對著他們的。

  「我真該走了。」雪芝連忙跑下去,又回頭,笑得無比燦爛,「謝謝你。」

  夏輕眉怔了怔:「不客氣。有緣再會。」

  雪芝剛一下去,上官透便回過頭來:「說好了麼。」

  「嗯。」

  「怎麼眼睛有點紅?」

  「沒,沒有啊。」

  「是不是剛才在門口那人把你弄哭了?」上官透戴上斗篷連襟帽,立即往上面走,「我去收拾他。」

  「沒有沒有,夏公子是來向我道別的。」

  上官透慢慢轉過頭,幾粒微小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夏公子?……他就是夏輕眉?」

  「嗯。」

  「你等我,我去把他皮剝下來。」上官透又往上走。

  雪芝連忙拽住他的手臂:「等等,傳言不是他的錯。」

  「我知道。但是如果沒有他,別人也不會這樣說你。這樣的人好了也沒用,消失比較好。」

  雪芝還是死命拽住他的胳膊,一個勁往下拖:「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知道你脾氣這麼倔。他是我朋友——就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才會被人說。實際他人很好的。」

  上官透回頭,看了雪芝許久。直到看到她頭皮發麻,才微笑道:「芝兒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是如果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給我說,知道麼。」

  「是,昭君姐姐!」

  上官透又一次看著她不動了。

  雪芝聲音放低了很多:「透哥哥……」

  「這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