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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嘿嘿,我啊,以前最想做的事就是當神醫,然後跟著兩個爹爹闖蕩江湖,一旦他們受傷了,我就替他們包紮,一有人欺負我,他們就保護我。可惜他們武功都太高了,我唯一一次替二爹爹包紮,就是他從爬樹採果子給爹爹,然後從樹上掉下來。」

  穆遠忽然不笑了:「少宮主將來要肩負整個重火宮的重任,說話不可以這麼任性。」

  「穆護法才比我大一歲,說話就像個糟老頭。」

  「真的?」

  雪芝認真點頭:「真的。」

  這個時候,客棧二樓傳來一陣呼聲:「輕眉,你不要跑!把我老婆的髮簪還給我!」

  樓道間,一個清亮的聲音接道:「這會兒不趕趟兒,晚些她就走了!」話音伴隨著腳步聲,一個少年坐在二樓的樓梯扶手上,倏地順著滑下來。

  雪芝抬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張漂亮的臉蛋。

  「輕眉,老大不小了,給我規矩一點!」二樓的男子喊道。

  叫輕眉的少年對著上面,搖搖手中的銀鸞髮簪:「謝謝豐伯伯!」

      第五章

  扔下這句話,他就徑直跑出了客棧。他這一跑,似乎看不到任何人。但是任何人都在看他。其實他打扮得不花哨,渾身上下就只有青白兩種顏色,頭上也繫了青色的髮帶。只是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年輕若特有的活力,還是限量版的清秀美麗型,不由自主就抓住了別人的目光。

  「唉,臭小子,還以為他長大點了!」樓上一聲歎息,安靜了。

  「青梅?真是人如其名。」雪芝微微皺了皺眉,「也夠女氣,叫紅桃也好。」

  雖說如此,眼睛卻一直盯著輕眉的背影。

  「不是青梅煮酒的青梅,是輕淡的輕,眉毛的眉。」海棠翻翻穆遠整理的名單,「以他腰間的劍來看,他應該是靈劍山莊的夏輕眉。他前天才參加過比武,拿了第十三名,是匹黑馬。」

  「夏輕眉?」雪芝眉毛扭得更猛烈了,「看不出來有多厲害。」

  琉璃一挑眉,看看雪芝:「做什麼反應這麼大?」

  「我哪裡有很大反應?說都不能說了?」雪芝立刻埋頭吃飯。

  硃砂笑道:「難道是看到翩翩少年郎,動心了?」

  「我哪有!」

  「越是否認,就越有可能哦。」

  海棠笑道:「你們別再逗少宮主了,小孩子喜歡否認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是很正常的。別把她氣哭了,一會又難得哄。」

  雪芝差一點就爆發掀桌子,但是最後又被三個護法哄下來。穆遠歎氣,硨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已經超脫升仙。

  這一幫叔叔阿姨級別的護法都是看著雪芝長大的,而且幾乎都給她換過尿片。所以雪芝可以在新的重火宮弟子面前豎立威信,在他們面前卻怎麼都不可以。

  與此同時,奉天客棧外。

  沈水悠悠,細雨濛濛。

  雪燕教教主以及四名弟子站在水邊,如何看都像是乘畫舫撐竹傘的紅粉佳人。

  原雙雙看著手中的鞭子,低聲吩咐身邊的人:「剛才在客棧裡和我交手的人是什麼人?」

  「回教主,那是重火宮的大護法穆遠。」

  「重雪芝倒是不足為懼。倒是穆遠,我看他出手不凡,為何以前沒有他的傳聞?」

  「這……屬下此人不大瞭解。只知道他是由重蓮親手挑選的,估計是重火宮的殺手鑭。」

  「重蓮到底在打什麼算盤?死了還不讓人安生。」

  奉紫輕聲道:「教主,人都已經去世這麼久了,就不要再這樣說了罷。」

  原雙雙瞥一眼奉紫,忽然眉開眼笑,挽著奉紫的手道:「我的好閨女,重蓮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這樣的人死幾百次都不夠的。當初靈劍山莊差點因為他滅門的事你忘了?」

  「我又沒看到。」

  「這話我們不多說,你看看後面是什麼人。」

  奉紫心不干情不願地回頭,迎面走來的是夏輕眉。另外三個姑娘一看到他,都紛紛用手肘捅捅奉紫。奉紫微微一笑,朝著夏輕眉福了福身:「師兄。」

  「你明天還要參加英雄大會嗎?」

  夏輕眉分外意氣風發。只是意氣風發的同時,他眼中彷彿其他姑娘都不見了。

  「要。」奉紫的眼睛長在了奉天客棧上,「明天姐姐要參加英雄大會,我的夢想就是和姐姐交手。我怎麼能不去?」

  「姐姐?」

  「我認的姐姐,重雪芝。」

  「重雪芝?」夏輕眉頓了頓,「是重火宮的重雪芝麼?」

  「是的。」

  「我不認識這個人,但是對她父親的事……你還是稍微提防些比較好。」

  奉紫看了一眼夏輕眉,扁扁嘴,嬌滴滴地說:「不喜歡別人挑撥離間。」

  夏輕眉愕然:「我不是那個意思。」

  原雙雙道:「誒,奉紫,聽聽你師兄的話沒錯。你看看重雪芝的頭髮,有兩撇紅色的,人家都說那是不祥之兆。還有人算過八卦,說她將來會跟他爹一樣,變成江湖第一大女魔頭。你到那時候如果和她走得近,我想罩著你都不行。」

  「我就是喜歡她的紅頭髮。」

  「既然奉紫這麼喜歡,那一定有理由的……」夏輕眉又開始替奉紫說話,臨走前還不忘對著原雙雙甜言蜜語幾句。

  他剛一離開,原雙雙就笑道:「嘖嘖,這靈劍山莊的孩子是一年比一年討人喜歡。當初上官透那孩子走的時候,我還跟你爹爹抱怨過一陣子呢,沒想到,輕眉啊,更是越看越順眼。」

  奉紫用手臂捅了捅身邊的同門師姐:「我姐姐剛才使的是混月劍。」

  第六章

  「上官透的畫像?」重雪芝筷子一放,接過小販的遞上來的水墨畫,「這都能拿來賣錢?」

  「這可是精裝版的上官特別畫像,只我一家,別家不賣。」

  重雪芝一看那圖,睜大眼,嚇得口中饅頭都快掉了出來:「這是上官透麼?分明是一個少林和尚。」

  「嘿,小姐你就沒聽說了,很多姑娘都在搶這一幅啊。」

  「我只聽說過他很風流,但是不知道他頭上的孔雀毛何時換成了光頭。」雪芝搖搖頭,「這年頭人的審美都有點問題。」

  琉璃看了那個小販一眼,露出純潔的微笑:「這位小哥,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姑娘看上去很眼熟?」

  小販看看重雪芝,再看看琉璃:「是很眼熟。這位大俠,您看去也很眼熟。」

  琉璃道:「這姑娘是林宇凰的女兒。」

  「原來是林姑娘。」小販道笑得無比純良,「這幅畫我送您了。小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趙大眼是也。後會有期。」

  小販腳底抹油,瞬間消失。

  旁邊的幾個小販低聲議論道:「真趙大眼平時為人還不錯,不就是比他的上官光頭畫像便宜個十文,有必要為了十文錢這麼對人家麼?同是贗品,公平競爭,是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

  雪芝眨眨眼,回頭看看那幾個小販。

  那幾個小販有兩個兜著東西跑了,剩下的都是把東西留下了才跑掉。

  雪芝看著那堆東西,歎道:「凰兒名氣真大。」

  琉璃道:「你二爹做人不厚道。」

  雪芝一拳打在琉璃的鼻子上:「除了我,誰都不准說凰兒壞話!」

  硃砂湊過頭來,看看那個光頭畫像:「這臉蛋還是挺好看的。不過這些小販確實挺缺德,上官透別的畫像不賣,就盯著這一張。」

  畫像上的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腰板兒挺得筆直,眉目神態都散發出十二分的自信與風采。畫者也把少年人獨有的叛逆神態展現得淋漓盡致。

  雪芝道:「我知道這畫像是什麼時候的了。」

  對這個人的傳聞,她聽說過不少。

  在江湖中,如果讚揚一個人好看,大部分人會提起重蓮;如果感慨一個人幸運,那多半就是上官透了。

  上官老爹是當朝國師,拜官正一品,據說和皇上都沾親帶故;他娘是洛陽大布商的女兒,有一個在峨嵋當掌門的姐姐慈忍師太,在華山當掌門還是武林盟主的表哥豐城,京師首富司徒雪天還是他們的生死之交……總而言之,上官透剛從娘肚裡鑽出來時,就是一個身罩光環頭頂福星的奶娃娃。

  這小子從小就有一張標緻的臉蛋,眾人都期待二十年以後又一翩翩儒雅君子的誕生,可惜人們的預測只有一點說對了。時至今日,朝廷裡很多官員的太太都還記得一件事:某次他爹的壽宴上,四歲的上官小透在園子裡和別家小男孩瘋鬧,但都元帥的小女兒一直纏著他玩繡花,是人都看得出來他心中有一百個不樂意,但他沒拒絕她,只隨手摘了一朵花戴在她頭上,兩隻大眼睛還閃爍出無窮的波光,然後轉身跑掉。小姐姐面紅耳赤,再也不找他。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說完蛋,這孩子將來是個禍害。國師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提到自己面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悔恨:「臭小子啊,你才四歲——四歲!」上官小透小身子一偏,脖子都不用扭,衣領就自動轉了一圈,剛好,他水汪汪的眼睛朝向一幫夫人。接下來的情況不用多說,他爹的壽宴充滿了哀怨。

  其實以他的身家背景來看,金燦燦的光明大道早已鋪好。可他甚至懶得挪上一步。

  眾人期待的儒雅君子,在如此優越的環境下,茁壯長成了一個紈褲公子。

  八歲的時候上書塾,上官小透的一個鐵哥們跑來對他說被侍郎公子欺負了,他第二天早上就搬了一塊磚頭砸在侍郎公子頭上,之後他哥們果然就再也沒被欺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