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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案 復活

  人死了能復活嗎?不論你問多少個法醫,答案一定是否定的,生死是無法逆轉的,神話在法醫學上是不存在的。可凡事無絕對,每一個法醫都或多或少有過幾次神奇的經歷,現在我就跟大家分享我的一次奇特的辦案經歷。

  我記得,那是95年元月,中國政府首次利用外資,展開了「中國西南扶貧世界銀行貸款項目」,馬山縣元月開始實施世行項目,預計2007年收回全款。那年初,馬山縣商機勃勃,眼看人們富裕的希望就要來了,但有一個叫潘柳艷的女人差一點就看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了。

  那天,天下著雨,馬山縣雙連鄉有人來報案,說是雙連林場的一個護林員死了。雙連鄉地理位置偏僻,有很長一段路都是泥路,開車進去很容易陷住,何況還是雨天。可我一聽就急了,這雨最容易破壞犯罪現場,運送屍體肯定少不了法醫,一來可以保護屍體,二來瞭解犯罪現場的情況,等到做屍檢時才把工作做得更好。

  元月時,梁春鄰還沒來馬山縣公安局報道,那時我就跟另一位民警開車去雙連鄉。一般情況下,運送屍體不可能開警車,在馬山縣的那幾年,如果是偏僻山鄉有兇案發生,我們一般是租殯儀館的靈車去拉屍體,法醫還沒有專門配備的運屍車。

  陰天大雨,天寒地路,青山泥路,一片死靜。在這種氣氛中,法醫也會覺得忐忑不安,其實法醫不怕鬧,就怕靜。等我和民警開車進入林場後,天已經快黑了,因為中途車拋錨了一次,陪我來的民警修了很久才把車弄好。倒霉的是,等我們開進了雙連林場,車又壞了,彷彿死者不想我們離開一樣。

  下了車,我才發現,林場深處有兩座木屋,一座給女護林員住,另一座給兩個男護林員住。死者名叫潘柳艷,是女護林員,中午時被人發現陳屍於木屋中,房內一片狼藉,一看就知道死者生前與兇手發生過搏鬥。

  發現死者的人是其中一個男護林員,此人名叫李才,曾與潘柳艷的丈夫有過爭執,也打過架。還有一個男護林員叫馮大富,他聽李才喊了一聲,一看有人死了,急忙跑出林場,到鄉里喊人去縣城公安局報警。因為潘柳艷的老公在廣東務工,消息沒能及時傳過去,所以林場裡沒有死者的家屬在場,否則場面不會那麼安靜。

  要知道,林場很少有外人涉足,既然有人死了,那麼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李才和馮大富,兇手肯定就是他們中的一個。正如美國恐怖小說家史蒂芬金說過:沒有人性的怪獸就隱藏在人群當中。

  這兩個護林員也明白這層關係,他們倆一見我和另一為民警開車進來,第一句話就說兇手不是自己,誰都不知道潘柳艷是怎麼死的。當然了,沒有兇手會自己招供的,除非他腦子有問題,有什麼話還是先「聽」屍體怎麼說吧。

  一進屋,我就注意到死者下半身蓋著一張毯子,馮大富解釋,毯子是他蓋上去的,因為潘柳艷下半身的褲子被人脫掉了,他怕場面不好看。不用多想,這案子恐怕和性侵害有關,但性侵害升級為殺人了。

  經過初步檢查,我確定死者生前被人性侵過,而且發生過搏鬥,屋內的凌亂就是搏鬥造成的。搏鬥不可能是悄悄進行的,可李才和馮大富都否認聽到異常的聲音,因為他們一早就去巡山了,中午回愛吃飯才看見潘柳艷的屋子沒關門。說來說去,這兩個人肯定有一個人在撒謊,只是光憑眼睛為做屍檢,還是得不出太多的有用的結論。

  準備抬屍時,我注意到死者兩手的指甲有碎屑,雖然不是很明顯,但為了保存證據,我就用袋子套住她的雙手,然後用繩子綁住袋口。等我做好了工作,叫民警一起抬屍體時,他卻說車暫時修不好,可能今天晚上要在林場過夜了,要麼就得派人去雙連鄉跟縣城公安局匯報情況。

  眼看天快黑了,一個人出行不安全,萬一護林員裡真有人是兇手,他們要滅口怎麼辦?想來想去,我還是選擇和屍體待在木屋裡,等民警把車修好了再回縣城。然而,就在這一刻,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在準備抬屍體前,我將死者的兩隻手都用袋子套走了,後來我看車暫時修不好,於是就解開繩子,脫下袋子,想先看一眼死者指甲內的碎屑是什麼樣子的。哪知道,死者的指頭竟變得青紫、腫脹了!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呢?這說明動脈血流存在,「死者」還有生命跡象!是死屍復活了嗎?還是天黑後,死者詐屍了?事實上,我也說不清楚,當時我雖然戴著手套觸摸了死者,但能感覺到脈搏已經停止了。不過話說回來,法醫學上有假死現象,一般的臨床檢查方法查不出生命指征,從表面上看人好像已經死亡,但實際上人還活著。

  假死是腦缺血、缺氧和高度抑制的結果,可見於扼頸、勒頸、縊頸、溺水等機械性窒息。法醫如果要判斷是否有假死現場存在,其中一個方法就是用線扎指頭,如果指頭發生青紫、腫脹,即表明還有生命跡象。除了這方法,還有另外幾種,只不過有的要借助醫學儀器,我那時在林場裡頭什麼都沒有,只能靠自己。

  所幸,鑒別假死還有一種直接的方法,那就是做瞳孔變形試驗。這實驗要先壓迫眼球,瞳孔隨即變形,如果是假死,解除壓力後瞳孔可恢復圓形,否則為真死。因為死後眼壓降低,所以眼受壓變形後不能復原,通常人死後數分鐘即會出現此特徵。

  我想到了這方法,急忙為潘柳艷做了瞳孔變形試驗,結果證明她真的沒有死,只是存在假死現象。一確定這情況,我立即就給潘柳艷做人工呼吸與心肺復甦,一心希望她能活過來,不要讓我們帶一具屍體回去。值得高興的是,潘柳艷被我救醒了,也多虧車拋錨了,否則這假死現象可能會騙過法醫,活人會被架在解剖台。

  受害人甦醒後,過了一會兒,我和民警就問誰是兇手,而這時李才和馮大富都慌了,不知道是因為「死屍」復活了,還是因為怕自己被指認為兇手。案情峰迴路轉,讓我很是意外,本以為就要明朗了,潘柳艷卻出現了扼頸後遺症。

  說到這裡,我就要介紹一下,假死被發現前,我在受害人的頸部發現了扼痕,當時就斷定那是死因。在扼死案中,犯罪份子的四肢會有死者的抵抗傷,我也懷疑過潘柳艷抓傷了誰,指甲裡的碎屑是證據。可馬山縣的元月還很冷,不論男女老少,大家都穿著厚厚的衣服,犯罪份子的四肢不大可能被抓傷,要傷也是傷到雙手。

  那麼潘柳艷出現的扼頸後遺症是怎麼一回事呢?可能大家看過電視劇,都會覺得失去記憶是一種狗血情節,但現實中確實存在。有扼頸後遺症的復甦者常有結膜出血和逆行性遺忘症、失音症、吞嚥障礙等。如果大腦皮質缺氧時間過長,導致皮質壞死,,還可形成植物人狀態。

  潘柳艷醒來後,完全不記得誰是兇手,也無法講話。我讓民警加快修車的同時,安撫了潘柳艷,並又一次檢查了她頸部的扼痕。看得出來,在犯罪份子行兇時,他可能性侵犯後怕受害人報警,於是企圖將其扼死。可我看了那扼痕,雖能瞧出那是雙手扼痕,但有一邊手留下的扼痕居然只有四個手指。我原本以為看錯了,拿起手電又照了照,結果還是一樣。等我回頭一望,李才和馮大富的十根指頭都在,沒有人缺一根指頭。

  真是奇怪,兇手是誰呢?

  如果犯罪份子要實施犯罪行徑,那麼想把受害人扼死時,他必然會用盡全力,倘若故意抬起一根手指,很可能受害人就能成功反抗了,沒人會在行兇時還抬起一根手指的。在這種情況下,驗指紋也行不通,因為指紋留在人類的皮膚上,時間不會太長,恐怕早就消失了,何況受害人並沒有真死。雖然條件限制的關係,讓案子謎霧重重,但在我又給這具復活的「屍體」做了檢查後,謎題就解開了。

  在受害人左手上,有幾根手指有很明顯的壓痕,她可能奮力抵抗時,掰開了犯罪份子的一根手指,因此那根手指才沒有扼住受害人的頸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有一個人的手指肯定傷到了,要是傷到骨頭,可能會有腫脹發紅的症狀。而我一開始就注意過李才與馮大富的雙手了,有一個人的中指又紅又粗,像發炎了一樣,而那個人就是馮大富。

  後來據馮大富交代,他只是一時衝動,對潘柳艷實施了性侵犯,可他怕對方報警,於是就下了毒手。就在潘柳艷被我救醒的那一刻,馮大富都快嚇死了,他還以為人死透了,卻沒算到老天開了眼,讓他的罪行曝光了。

  (復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