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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驚雷

  我對著鏡子,任紅給我梳頭。鏡中的女子有一張蒼白的臉,本來就瘦,這場病下來,臉更削得尖尖的,怕是更不符合這個時空的審美標準了。紅一邊用梳著我的頭,一邊讚道:「姑娘的頭真的好美,又長又黑,柔滑得跟冰絲兒似的。」

  我笑了笑,不語。我自然知道自己的頭是美的,不管是今生還是前世,我都有一頭美麗的長及臀部的黑。前世從就愛留長,愛用簪把自己一頭油光水滑的青絲綰得牢牢的,而簪,也是我最鍾愛的飾品,我收藏了許多款式各異的簪釵,質地也不盡相同,銀的、木質的、鐵的、有機玻璃的、珍珠的……,琳琅滿目地裝了整整一盒。對長和簪的偏愛,大概是緣於幼時母親給我講的故事,她,古代的男女都留長,婚後同寢,男人與女人的,糾纏在一起,是為結。母親的話很樸實,卻讓愛做夢的我滋生出無窮的幻想,生命中若有那麼一個人,可以令我安心同榻,結纏綿,這一生,都無人能阻止我們相愛,他會用手親暱地梳理我的黑,會用簪將我的青絲綰成同心髻,那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結,夫妻。

  紅將我的頭梳順,攔中用帶綁成一束,讓鬆鬆地垂在我的腦後,奇怪地道:「姑娘,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把頭盤起來,你的頭又濃又密,不用假也能盤得很漂亮。」

  我對著鏡子,輕輕地抬起頭,臉微微向左一偏,斜著眼睛看向自己在鏡中的側臉,以及腦後黑,笑道:「盤太麻煩了,浪費時辰。」

  或者是我心裡隱隱有種期待,我的,要讓我心愛的人,替我綰起來。前世我的,只能自己寂寞地綰,因為我沒有找到我的愛人。三十年的生命裡,也不是沒有過愛情,只是一次次細數下來,哪次不是傷心收場?別人傷過我,我也傷過別人,待到後來,年紀漸大,姿色平平,人也被這現實的社會磨得沒心沒肺,便再也不敢相信這東西,以至年過三十,仍孑然一身,少了那些個繞腸繞肺的牽掛。今生也許會不同吧?留個希望給自己,聊勝於無。

  這當兒,聽到門外有柔媚的語聲傳來:「妹妹在房裡嗎?姐姐來看你啦……」我笑起來,這紅葉,果真是個做就做的性子。

  她已經妝扮妥當,精心修飾過的柳眉深入淺無,襯得一雙狐媚的眼睛妖嬈多情,黑高高地挽起,上別著盛開的絹芙蓉,粉色的綢裳領口又平又敞,細長白晰的脖下,隱約露著半裸的香肩,雪膚不出的粉嫩白細、珠圓玉潤,當真是人比花嬌,嫵媚風流。

  我迎上去,拉她坐到靠窗的椅榻上,笑道:「姐姐還真上心,這麼快就來看我。」

  「我是有事求妹妹幫忙,才涎著臉,打擾妹妹休息。」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我笑了笑,隱約有些知道她為何而來。雖然她憑著自己的絕技與玉竹姑娘一起掛著倚紅樓的頭牌,但是到底,她的才藝仍稍遜玉竹一籌。而「級花魁」大賽,比拚的是姿色才藝,而不是她那手絕活,要想奪冠,的確是要花些心思的。

  紅端了兩杯茶過來,輕輕擱到矮几上。我對紅這丫頭這方面還是很滿意的,雖然她不喜歡紅葉,可也不會做出缺了禮數的事,讓我沒面子。

  「姐姐有什麼事儘管,我若是能幫得上姐姐的忙,一定盡力。」我端起茶,笑道。在這個世界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要好。

  「還不是為了三日後的『級花魁』大賽。」紅葉皺了皺眉道,「三日後是十強入圍賽的第一場,要淘汰兩名參賽姑娘,我這不是為了這事兒來請妹妹幫我支支招兒。」

  「瞧姐姐的,才十強入圍賽第一場,我不信姐姐沒那本事進到八強。」這些古人的接受能力還真強,什麼十強、入圍賽之類的,起來一也不含糊。

  「妹妹的雖然在理,不過恰恰是因為是第一場比賽,累積人氣是十分重要的。」紅葉得頭頭是道,「我希望在第一次比賽的時候給眾人一個難忘的印象。」

  「姐姐貌美如花,那些凡夫俗子見了姐姐,想忘也忘不了。」我打趣道。

  「我想吸引的,可不是那些個凡夫俗子。」紅葉抿嘴兒一笑,不出的嬌媚。

  我來了興致:「姐姐莫不是想吸引心上人?」

  她的臉頰帶上一絲酡紅,雖然嬌羞,倒也答得坦然:「是又如何?」

  「若他是姐姐的良人,妹妹自然傾力相助。」我笑瞇瞇地望著她,「姐姐能告訴我他是誰麼?」

  「他……」紅葉的眼睛裡帶上一絲醉人的神采,一臉幸福的陶醉表情,「他是當今天子的弟弟,九王爺君千翌。」

  呵,好大的來頭。紅葉也算有本事,竟然能識得這麼顯貴的男人。我皺起了眉頭,當今天子的弟弟,九王爺,這樣的身份,若想名正言順地迎紅葉進門,怕是不太可能的吧?

  紅葉想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笑道:「九爺可不是一個俗人,不會對紅葉的身份介懷的,紅葉也不想給九爺惹那些個不痛快,我沒想過要從良跟著他,人活在世上,今日不知明日事,我跟他能在一起一天,便快快活活地過一天就好。」

  我頓時汗顏!即便是我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也斷然不出紅葉這番話來,這紅葉,果真是率性灑脫,被這樣的紅顏愛著的男子,想必也一定有過人之處。

  「姐姐真是讓妹妹佩服。」我拉起她的手,由衷地道,「卡門自愧不如。」

  「那姐姐能否求妹妹賜一曲兒。」紅葉笑道。

  「我也只能唱唱歌,可不會兒譜曲兒,姐姐若要唱妹妹這些歌,可得找樂師一起來譜曲子。」我笑了笑,我是不知道他們古代的曲譜是如何譜法,怕引人懷疑。

  紅葉賊兮兮地笑了笑,頭附到我耳邊,八婆地道:「妹妹的裙下之臣裡,可有著咱們天曌皇朝的第一樂師呢……」

  鳳歌?我哈哈一笑,還真是有嘴不清呢,從參與競拍到我病中天天來訪,恐怕現在倚紅樓的流言又是滿天飛了,也懶得對紅葉解釋,我笑歎:「罷了罷了,我就去找一趟鳳歌,請他幫我這個忙吧。」

  紅葉笑得見牙不見眼:「那我等妹妹的好消息,比賽那日,妹妹來看姐姐怎麼出風頭。」

  「這個……」我笑了笑,「得問問寂將軍吧?」好歹我現在是由他出麵包了,若那位宇公子不樂意我拋頭露面……

  「寂將軍可是月媽媽邀請的此次『級花魁』大賽第一場的評委呢,斷不會拒絕姑娘。」紅葉拋出個炸彈。

  「呃?」我吃了一驚,他那人可不像會湊這份熱鬧的。

  紅葉看我一臉錯愕,捂嘴笑道:「他現在可是咱們倚紅樓的女婿,月媽媽求上門去,將軍還能不賣妹妹這個面子?」

  這月娘,算得可真精,竟然舉著我的招牌去請人。有寂大將軍在場,相信在場的治安是有保障的了。我冷笑一聲,姑且賣月娘一個人情,等適當的時候,我定要她還我。

  紅葉走後,我讓紅去知會月媽媽,我要出門,月娘雖然答應我可以出門,但我沒試過總也不是太相信。月娘聽我要去鳳歌的「浣月居」,倒真未阻止,只吩咐人給我準備了一軟橋,候在倚紅樓門口。我本想不用轎子,我還從未上過街,正想趁機好生逛一逛這古代的街市,但月娘我大病初癒,「浣月居」又地偏,走久了怕身子吃不消,我想一想也在理,便容忍了那兩個看起來就像是月娘找來監視我的轎夫。

  拿出放在妝盒裡的一百兩黃金的銀票,我心地折好,放進荷包,揣進懷裡,想想又覺得不妥,我在電視上經常看到街上的偷偷東西,碰你一下就把錢袋偷走了,又把荷包從懷裡摸出來,將荷包掛在脖子上,再塞進衣服裡,貼肉放好,拍了拍胸口,這才放下心來。這是我在這個時空賺的第一筆錢,也是目前我唯一的一筆錢,是我的命根子,我絕不允許任何可能出狀況的事情生。

  上了轎子,我跟轎夫:「先去聚寶錢莊,再上月公子那裡。」

  之前金大娘來看我的時候,已經跟我,錦繡莊給我的第一次抽成是二十兩銀子,已經用卡門的名字存入聚寶錢莊了。這是天曌皇朝最大的錢莊,分號開遍全國,甚至在曜月國和辰星國,也有聚寶錢莊的分號,我隨便到哪一家分號,出示我的黑玉,都可以從我的賬號上提銀子,這消息樂得我合不攏嘴,難得有機會出門,我自然要先去錢莊查查賬,再順便把這一百兩金存進去。

  第一次抽成是二十兩,這麼一個月最少也應該有四十兩,做生意的人果真是賺錢快,我一個月賺的都比那些個官大半年的工資多。我心裡美美的,也懶得去錦繡莊查查是否他們每月真的只能分我這錢,見好就收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哪個做生意沒本假賬,我免得費力不討好。

  錢果然已經到賬了,我把身上的一百兩黃金存了,再取了一貫錢出來,穿著麻繩「叮噹」作響,我聽著那「嘩啦啦」的聲音,心裡那個美呀,完全體會到了當暴戶的感覺。取了一百文交給紅,讓她平時買自己喜歡的東西,紅高興得眼都紅了。

  出了錢莊,轎夫抬我往鳳歌的「浣月居」去,我撩起轎上的窗簾,新奇地打望著街景,這陌生的世界,將是我以後一生將生活的地方。紅得了打賞,十分賣力地給我介紹,這兒是西大街,轉彎過去就是京城最繁華的東大街,東大街盡頭便是皇城……。我「嗯嗯」地應著,眼兒四處亂瞅,竟然被我現了月娘他們貼「級花魁」大賽的告示,還有一些衣著光鮮的少年舉著參賽姑娘的畫像站在街邊喊口號——

  「級花魁,香香最純!」

  「請給級花魁香香姑娘投票!」

  ……

  我放了簾子,「噗哧」一聲笑出聲來,這叫香香的,也是倚紅樓進入十強賽的姑娘之一,據長了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樣兒甜美純真,舞跳得極好,怪不得惹得這些個少年無比喜愛了。原來古代人也可以和現代人一樣瘋狂啊!

  正暗自好笑間,突覺轎子停了下來,我撩了窗簾子問:「紅,怎麼停了?」

  「前面圍了人,把街堵了。」紅機靈地道,「姑娘,我幫你看看去。」

  我也下了轎,看到正是我們正處在西大街與東大街接壤的十字路口,東大街兩邊的街道擠滿了人,我和紅擠進人群,那兩個轎夫也緊跟著擠進來,生怕我們跑了似的。卻看到東大街上正過去一隊吹鑼打鼓、穿紅掛綵的隊伍,紅興奮地道:「姑娘快看,是娶新娘子。」

  我微笑著,那姑娘的喜轎已經走到了前頭,從我們面前源源而過的,是一箱箱紮著紅綢花的嫁妝,好大一條長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綿延不斷,圍觀的人都帶著欣羨之色。我淡淡地笑,縱是他人有慶,這世界也就不是涼薄的了。

  「看你這姑娘的,好沒眼色。」旁邊聽到紅話的大嫂嘲笑紅的無知,「那可不是一般的新娘子,那是皇妃的鳳鑾轎,轎裡的姑娘是蔚家的姐,一個月前被皇上封了妃,現在正是要入宮呢。」

  蔚?我怔了怔,下意識地問:「她也姓蔚?」

  「姓蔚怎麼了?」大嫂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蔚是我們天曌的大姓,好多人都姓蔚呢。」

  竟還有這麼一樁?那大嫂看著那一箱箱過去的嫁妝車,眼中透著羨慕,自言自語道:「不過天曌哪家姓蔚的姑娘,都沒有她的命好,爹爹是當朝宰相,從便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現在又貴為皇妃!」

  當朝宰相?我的頭暈了暈,這天曌有幾個姓蔚的宰相?我驀地抓住那大嫂的手:「她叫什麼名字?」

  「哎喲,你抓得我好痛,你有病啊!」那大嫂用力掙脫我的手,沒好氣地道,「我們這些老百姓,怎麼知道宰相千金的閨名?」

  我忍住頭暈,身子晃了晃,紅立即扶住我,急聲道:「姑娘你沒事吧?」

  我不理他,只盯著那大嫂道:「天曌有幾位蔚丞相?」

  「當然只有一個啦,你這個姑娘問的問題還真是奇怪。」那大嫂看我的眼神彷彿我是個火星人,「天曌國姓蔚的雖然多,但能當上丞相的,可就只此一人。」

  「他叫什麼?」我咬了咬唇,瞪著那個大嫂,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我是蔚丞相的大名?」

  「蔚承相?」那大嫂此刻已經完全把我當神經病了,「這京城裡誰不知道?當然是蔚錦嵐蔚大人啊……」

  我如中雷擊,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