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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態度的轉變

  顧思懷抱著大束玫瑰在陽光底下站了許久,花瓣嬌艷,她的臉頰白得像失血過多。羅池見她呆呆愣愣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大好時光別浪費了,沒課了吧?沒課哥帶你玩去。」

  他上前來抓她的手腕,長期拿槍的手粗糙了些,抓得顧思生疼,她叫了一聲,低頭瞧了眼他的手,又抬頭瞪他,「羅池,你當是我是罪犯呀?力氣這麼大幹什麼?」

  羅池壓根就沒覺得自己使了力,鬆了手,嘿嘿賠笑,「抱歉抱歉,習慣了。」

  「你說我姐跟陸北辰結婚?」其實她剛剛一直在想這件事,羅池扔了枚炸彈給她,把她的內心炸成了月亮表面。消息來得太突然,等她有了意識第一個反應就是拔腿就走。

  羅池長腿一邁擋住了她的去路,見她神情有異也查出她的意圖,「思思,你姐的事你過多參與不好。」

  「現在事情還沒查明白呢他們怎麼能結婚?」顧思急了。

  羅池不給她讓路,她往左轉他擋左邊,她又掉頭另一邊,下一秒他又像磐石似的佇立她眼前,她乾脆停了腳步,狠狠一跺腳,「讓開。」

  「你剛剛沒聽明白嗎?不是你姐跟陸北辰要結婚,是你姐跟陸北辰結婚了,你以為是將來時所以心急如焚,但實際上都成了過去式了,你只能接受現實。」羅池跟她一通解釋。

  顧思盯著他半天,眼裡是震驚、不悅,最後慢慢黯淡,良久後她重重歎了口氣,抱著花蹲了下來。羅池居高臨下看著蜷縮得跟只鵪鶉似的她,又可氣又可笑,「你姐之所以這麼做肯定是有所權衡,你說你總攔著人家幸福算怎麼回事?」

  「她是我姐!」顧思不服氣,但也只能跟羅池在嘴巴上逞能,生米都做成熟飯了她還能怎樣?補了句嘟囔,「我就是怕她以後會後悔。」

  羅池由衷說了句,「我個人覺得就算是有家族恩怨,最後為了上輩發錯而埋單的人也不應該是陸北辰和你姐,你覺得怨恨重要還是你姐是否開心快樂重要?」她剛要張口他又補充說,「當然,如果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那麼陸家是該為其錯誤付出代價和做出補救,但這個代價就一定要是犧牲掉你姐的愛情?再說了,父母那輩的是非曲直其中詳情就只有他們才最清楚,這番話如果從他人口述出來就會添了個人色彩。」

  顧思無話辯駁了,仰著頭呆呆地看著他。羅池輕歎一口氣,伸手將她拉了起來,「思思,你姐始終要嫁人吧,但我想她如果錯過了陸北辰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快樂,反之我猜想陸北辰那小子也一樣,而你呢?」

  「我?」顧思不知道他怎麼又把話題轉移到她身上了。

  「你姐嫁人,你也得嫁人吧?」羅池又恢復了嘻嘻哈哈,看似不正經,但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還有點小緊張,「現在你最應該考慮的是你自己的事,例如找個靠譜的預備老公。」

  顧思盯著他。

  羅池指了指自己,「我吧,其實沒什麼缺點,最適合做預備老公。」

  顧思沒反應,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瞅著他。他被她瞅得全身不自在,清清嗓子,「那什麼,如果你不樂意也沒關係,人和人之間關鍵靠處,等你畢業回上海後,咱倆有的是相處時間,你就能覺出我的好了。」

  「我為什麼要去上海?」顧思故意問。

  羅池想都沒想,「我不是在上海嗎?」

  「你在上海我就得去上海啊?說不定我去北京了呢,我這種專業去北京的機會多過上海。」

  羅池想了想,「沒事,你要真去北京,那我也去北京。」

  顧思嚇了一跳,「你去北京做什麼?不要你的鐵飯碗了?」

  「我有手有腳,關鍵還有顆聰明的大腦,做什麼不行?」羅池十分自信,「放心,絕對養得起你。」、

  顧思從他眼睛裡看到了東西,一種叫做「渴望」的東西,明晃晃得不加修飾,她何嘗不明白他的心思?羅池在她心裡是個英雄,但凡英雄,大多數女人都愛英雄,她也不例外。可每當情感井噴時她總能想到劉繼強的那張臉,這令她像是吃了蒼蠅似的先不舒服。清清嗓子,她說,「我想回姨媽家一趟。」

  羅池沒料到她轉移了話題,怔楞好久後點點頭,「行,但你要看情況再發表意見。」

  顧思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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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雲霄又來了。

  筱笑笑週六一個上午出診,最後一名患者就是喬雲霄。她盯著系統看了許久,遲遲沒能按下呼叫器。倒是喬雲霄大搖大擺敲門進來了,在筱笑笑目瞪口呆的神情下,十分坦然地坐在了她對面。

  很快,筱笑笑皺緊了眉頭,不悅了,「你這是在浪費資源!」

  「怎麼講?」

  「外面有多少掛不上號的病人嗎?你又沒有病,平白無故地浪費了一個名額!」

  喬雲霄雙手一攤,「我也是花了錢的。」

  「這跟花沒花錢沒關係。」

  喬雲霄馬上認錯,「好好好,我承認我這麼做是有點過分,但我只想約你中午一起吃飯。」

  「你完全可以打個電話。」

  喬雲霄哭笑不得,「打你電話你能接嗎?」

  筱笑笑眼裡的不悅漸漸消散了,良久後,無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現在,除了工作我什麼都不想考慮。」

  「你總得往前走一步吧?」

  我不配,筱笑笑在心裡默默補上了句,可這句話終究是說不出來,她也知道這句話脫了口,喬雲霄也照樣有一大堆的理由堵她的話,她是迷戀於他,但不等於要跟他進行無休止的拉鋸戰。她對上他的眼睛,說,「顧初現在都開始著手研究生課程了,我比她年長,總要努力上進吧?」

  「有上進心是好事,我可以幫你。」喬雲霄誠懇地說。

  筱笑笑搖頭,「現在這個階段,你離我越遠越好。」

  「為什麼?」

  「我和顧啟珉離婚的事醫院已經知道了。」筱笑笑的話說一半留一半。

  喬雲霄挑眉,「公開是好事。」

  筱笑笑仔細觀察他的神情,看來他不知道顧啟珉的近況,那麼心裡就有數了,當初把視頻捅出去的人勢必不是他了。睫毛下搭,她在想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喬雲霄卻看出她神情變化,又仔細分析了她剛才的那句話,陡然明白,說,「你怕同事的流言蜚語?」

  「總之,你還是少來吧。」筱笑笑顧慮的事方方面面,她沒法做到像顧初一樣對愛情坦蕩蕩的,有些路走錯了,想要重走可惜她的鞋子已經破了,如果強行返回勢必要雙腳佈滿荊棘,說實話,她沒那麼大的勇氣,就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喬雲霄看了她半晌,緩緩起身,卻又探身下來盯著她的眼,輕聲說,「我會給你時間。但是笑笑你要明白一點,我給你時間不是因為我怕名聲受損,只是因為我尊重你。」

  筱笑笑身體一僵。

  「看來你不會跟我去吃飯了。」喬雲霄挺直身體,輕笑。

  筱笑笑扯回目光,說,「下午我還有工作,走不開。」這是實話。

  喬雲霄點點頭,「好,我知道了,晚上我來接你下班。」

  她想說不用了,但也知道無濟於事。等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她下意識叫住了他。他回頭瞅她。

  「顧初結婚了,你知道嗎?」

  喬雲霄微微一怔,很快笑了,「跟陸北辰?那我該恭喜她。」

  難道你真放下顧初了?筱笑笑心中狐疑,但見他坦蕩又自然的神情,她很清楚自己是竊喜的。這種情緒飄上來後她又開始咒罵自己:筱笑笑你要臉嗎?你自己沒能力去愛的男人,還不允許他喜歡別人了?

  喬雲霄在門口等了半天不見她繼續說下去,笑了笑,心想著許是她只想告訴他這個消息而已,說,「晚上我訂了餐廳,不能不去。」

  「哎——」

  等筱笑笑反應過來時喬雲霄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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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思和羅池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正好碰見了顧初,她去超市買了不少食材,單肩背著超大的帆布購物包,從袋口冒出各種青菜葉子,單手抱著一個大紙袋,紙袋裡裝了五根法棍,另只手提只西瓜,乍一看是恨不得能把超市搬回家的節奏。

  羅池手長腳長立馬上前代勞,瞬間將重量轉移到自己身上,還不忘嘮叨兩句,「哎?陸北辰過分了啊,剛結婚就做甩手掌櫃的了?」

  顧初見顧思跟在旁邊,一聽羅池提到她結婚的事頓覺尷尬,原本她是想慢慢滲透給顧思知道,羅池看出她的心思,主動挑破,「思思知道你們結婚的事了,她挺高興的。」

  顧思狠狠撞了他一下,他疼得齜牙咧嘴,然後傻笑。顧初還沒笨到真信了羅池的話,見顧思別彆扭扭的樣子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羅池走在前面,顧初跟在後面,將顧思拉到一邊,小聲問,「你還真怪我啊?」

  就算有一肚子的不快顧思也不能怎麼樣,羅池說得對,如果仇恨和姐姐的幸福比起來,她還是會選擇後者。想到這兒,她一把挎住顧初的胳膊,沒好氣地說,「結婚也不告訴我一聲,還當不當我是妹妹啊?」

  「把伴娘的位置留給你還不行?」顧初見她沒再提之前的事,心裡多少踏實了。

  羅池雖說在前面走,但耳朵是一直留在後面的,聽顧初這麼說,他馬上回頭申請,「我來伴郎吧。」

  顧思撇撇嘴,「哪裡都有你湊熱鬧。」

  顧初抿唇淺笑,指了指她懷裡的鮮花,竊語,「嘴巴比誰都毒,這花還不是一樣抱在懷裡不撒手?」

  顧思又撞了她一下。

  等到了姨媽家門口,顧初心裡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陸北辰有沒有說服姨媽,也不清楚依照姨媽那個脾氣,這頓飯能不能吃得消停。顧思現在看上去像是妥協了,如果姨媽態度惡劣,那麼顧思能站在誰那頭還不一定呢。心裡雜七雜八的念頭捋都捋不清,混混沌沌間岑芸就開了門,眼瞧著羅池的一張笑臉,愣住了。

  「姨媽!」羅池十分爽朗地開口叫人。

  岑芸對羅池除了職業外沒太大意見,也知道他對顧思有意思,側身讓他進來了,「來就來吧,怎麼又拎東西了?」

  一句話說得羅池一愣,岑芸在旁看得清楚,奇怪地問,「這孩子怎麼了?」

  羅池將東西放好,返回來拉住岑芸的手,誠懇地說,「姨媽,這些東西是顧初買的,我……我忘給您買見面禮了,光顧著給思思……買花了。」生怕她不高興,馬上又補上,「我、我現在馬上去買,您需要什麼?」

  一句話天雷滾滾,顧思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岑芸許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先是怔了下,很快被他逗笑了,「家裡什麼都不缺,不用買。」

  顧初察言觀色,見岑芸的臉上似乎沒有怒氣,心中不免狐疑,再看坐在沙發上的陸北辰,他看上去也悠閒自得,似乎跟岑芸相處得很愉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池得到岑芸的「原諒」後開始得寸進尺,衝著陸北辰開炮,「我的疏忽是你造成的,陸北辰,你不該光著手來。」

  陸北辰頷首淺笑,「我沒有空手,正在跟姨媽談禮金的事。」

  「啊……」羅池噎住了。

  顧初也被這話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著岑芸,禮金?這麼說她不反對這門親事了?岑芸雖說粗線條,但也是老油條,看人臉色還是會的,見顧初這般神情,她乾脆開口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是,我和北辰正在談禮金的事,我把你養得這麼出息容易嗎?我就不興跟他要點禮錢?再說了,你們兩個是登記了不假,但該走的婚禮程序總得走吧,咱老祖宗講究的是三書六禮,這點老文化可不能丟!」

  「姨媽……」顧初心裡翻江倒海的,有激動,還有一點不確定。

  顧思也瞧見岑芸太過明顯的變化,倍感驚詫,走上前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小聲問,「您同意?」

  「這叫什麼話?你姐結婚是喜事,我心腸有那麼歹毒嗎?不同意她結婚留在家裡當老姑娘?」岑芸大嗓門揚起來,又像是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

  「可是……」顧思滿肚子疑問。

  「什麼可是但是的?」岑芸嚷嚷著,「你表姐結婚了,你姐也結婚了,等你再一結婚我就萬事大吉了!」

  顧思一臉無奈,抬眼一瞧羅池正瞅著她笑,心口一蕩,趕忙撇眼。

  「小初,你現在已經結婚了啊,以後做什麼事都要以家庭為重,工作其次,明白嗎?當然,我也沒要求你去做黃臉婆,就是告訴你要權衡好家庭和工作的關係,北辰平時工作那麼忙,你也不能老是顧著自己。」岑芸說到這頓了頓,許是生怕這麼說會助長陸北辰的氣焰,又補了句,「北辰你也是,老婆是自己的,要懂得比任何人都疼她的道理。」

  「您放心吧姨媽。」陸北辰承諾,「我會對她好,很好。」

  他不大會說海誓山盟,所以這句承諾聽起來跟小學生保證上課不遲到早退似的,顧初很想笑,但同時又感到窩心,她慶幸自己愛上的是這樣一種男人,他不花心,不需要在各種女人身上尋找存在感,他能守得住自己,他有他自己的感情原則……

  也許他的嘴巴永遠不會抹上蜜,甚至有時候他說話很不好聽,苛刻、大男子主義,有時候會固執得讓人無法忍受,都恨不得暴揍他一頓。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讓她牽掛了五年之久,當再次牽手時她就知道,這輩子就是他了。

  只是,姨媽這個態度轉變得這麼快……

  羅池一臉羨慕外加崇拜地看著陸北辰,這麼難搞的事情都被他搞定了?簡直就是神人啊。別說是他了,就連顧初也是這麼想的,此時此刻,她覺得陸北辰頭上像是自戴光環。

  晚餐的氣氛很融洽,源於一桌子的美食,又源於岑芸的態度轉變。陸北辰親自下了廚,顧初幫著打下手,羅池生怕岑芸的良好態度不具備保鮮功能,特此做瞭解語花,想盡辦法逗岑芸開心,顧初看在眼裡感動,顧思看在眼裡窩心。

  可她仍舊好奇岑芸為什麼會從反對變成了贊同,私下詢問,岑芸還是剛剛明面上的那套話,讓顧思覺得她就是真心實意贊同了這樁婚事。

  實際上岑芸也真的只能贊同了,陸北辰的那席話盤旋在她腦子裡,冷不丁想起都會嚇出一腦門子的汗,幸虧陸北辰叮囑她任何時候不要聲張透露,她覺得,依照陸北辰的性格,顧初應該不會有機會知道。

  就這樣,席間美酒飄香,岑芸說得最多的就是祝福兩位新人的話,顧思也沒多提陸家和顧家父輩們的話,大家嘻嘻哈哈也就這麼度過了。

  羅池住了酒店,顧思留在岑芸家,陸北辰和顧初回了瓊州的房子。

  入夜的時候老房很靜,靜過上海的老洋房,以前顧初住在這裡並不覺出什麼,今晚重新回到這裡,她意外地被這份安靜所感動。

  她想起了歲月靜好這四個字,然後思維沿著最後一個好字無限延伸,她似乎看到了滿是陽光的屋子,陸北辰坐在書房的沙發裡看書,她枕著他的腿而眠,時光在安靜中油走,美得像是一幅畫,再然後她又看到了忙碌的廚房,她和陸北辰在為晚餐做芒果海蝦沙拉還是蔬菜布丁沙拉而爭論,他們的孩子在客廳裡歡快地跑來跑去……

  這般美好的生活,她現在似乎唾手可得,但又不敢太多想像,人都說期待得越多失望越多,還是珍惜眼前的好。

  她窩在陸北辰懷裡,輕聲問他,「你跟姨媽說了什麼?她態度轉變得很詭異。」

  「可憐天下父母心。」陸北辰摟過她,輕笑,「姨媽那個人說話做事很糙,但實則是把你當成自家孩子看,我呢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姨媽也是個聰明人,咱倆結婚證都領了她還能說什麼?再反對下去豈不會遭你怨恨?所以乾脆態度一變轉成贊同,這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顧初從他懷裡抬頭,滿臉質疑,「我個人認為姨媽從不是一個很聽勸的人,她也聽思思說到陸家和顧家的事了,再加上陸家最近滿天飛的消息,依她的性格就算咱們領證了她也絕對不會算完,其實今晚我都準備好挨罵了。」

  陸北辰低頭看她,笑,「被家人祝福還不好?你還真希望打得不可開交?」

  「我可沒這麼說,就是直覺告訴我你們有事瞞著我。」顧初盯著他的眼睛,「否則,你把我支出去幹什麼?」

  「女人都這麼疑神疑鬼嗎?」陸北辰故意取笑。

  「那你試試別的女人去。」

  陸北辰摟緊她,「沒興趣。」又言歸正傳,「把你支走是怕你添亂,人都是這樣,會跟自己最親的人撒野,你不在,姨媽至少能心平氣和聽進去話,她有了理性分析的時間,那麼自然也會做出理性選擇。」

  「真的?」顧初半信半疑。

  「當然。」陸北辰抿唇淺笑,「而且我還想到了一種永絕後患的辦法。」

  顧初不解地看著他,他的淺笑染了壞意,一下子壓到她身上,「孩子有了,這才叫做生米做出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