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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喜歡你

  多少年後,很多記憶都被封存了,但只有這個畫面像是烙印一樣印在顧初的腦子裡,從頭到尾,每一個細節,甚至當時擦槍走火時的火藥味都日久彌新。她記得那一年那一天的夜色很黑,也記得自己的胳膊有多疼,更記得陸北深一路抱著她躲開哨兵的追趕,回到了車上。

  當時顧初覺得自己肯定活不長了,也不知怎的,這一路上的淚水就沒停過,那聲槍響刺激了她的腦神經,那一刻她感覺到死亡的氣息。這種感覺令她絕望,她年紀輕輕的就要喪命,就要跟父母永別了。陸北深將車子開到了一片樹林中,環境較為隱秘,然後命她在車上等著。

  他剛要下車,顧初就淚流滿面地揪住他,像是揪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陸北深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末了,從車上的置物格裡拿出了一把防身短刀,跟她說,「這個地方很安全,你不會有任何的危險,你如果緊張的話,就拿著這把刀平復一下。」

  顧初不知道他要去哪兒,也不知道他還回不回來,想到他也不過就是二十出頭的男人,會不會幹出那種出了事就腳底抹油撂挑子的事她也不得而知,但當時她又緊張胳膊又疼,所以他說什麼她也只能照做。等陸北深消失在夜色中,她茫然四顧,只能看見偶爾有鳥撲騰過後的陌生環境,她開始後悔了,她就不應該放他走。

  也許爸爸說得對,二十幾歲的小伙子都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主兒。

  可也就是二十幾分鐘的光景,有個人影竄過來了,顧初見那身影跑得特別快,心裡的巨石就落下了,她知道是他回來了,那顆絕望的心又開始了熱血撲騰。

  陸北深拿了一包緊急處理傷口的繃帶藥物,許是剛剛又回了那個地方,不消說也知道他是順的人家醫務室的東西。上了車,他瞅著她的胳膊,想了想說,「你把上衣脫了。」

  「啊?」

  「我沒找到剪刀,沒法剪掉袖子。」

  顧初沒動彈。

  「快點,你的傷口得趕緊處理。」陸北深皺眉喝道。

  沒轍,顧初只好照做,脫外衣的時候又碰到了傷口,她的眼淚又下來了。

  月光下,她隻身穿了件內搭的小背心,因為平時訓練都不露胳膊不露肉的,所以那傷口上的血蜿蜒在她胳膊上時,襯得她的肌膚愈發地透白。

  她的頸很細很柔,連帶的順下來的弧度也透著女孩兒青春的張揚。她正值花季,身體發育也處在含苞待放的階段,如同一朵羞澀的半開的花朵兒,青澀卻又迷人。

  連氣息都是香甜的,像是冰激凌。

  從陸北深的角度,自然能看到些不該看的,顧初的臉漲得跟血一樣紅,陸北深也不見得從容到什麼地步,雖說平時跟她拌嘴的時候也偶爾開點葷腥玩笑,但他絕大多數都是惡作劇,都是戲弄她的。而現在,他看上去明顯是尷尬,眼睛也只敢往她傷口上看,其他地方一概不敢亂瞄。

  但也有管不著眼睛的時候,偶爾瞄了一下後,他的臉也紅了。

  那一晚,他以醫學院高材生的身份加嫻熟技巧為她處理了傷口,傷口不深,只是擦傷,蹭掉了一塊皮。包紮過程中,顧初又掉了幾滴貓淚,陸北深有點手足無措了。

  兩人偷搶走火事件最終還是被查出來了,陸北深被叫到教導員辦公室,足足被批了一個多小時。這件事弄得全連都知道了,當時顧初躺在宿舍裡,*頭堆滿了爸媽送來的各種好吃的和補血燕窩之類的,在終於勸走了爸媽後,凌雙推門進來,劈頭蓋臉就罵了句,「害人精!自己惹麻煩也就夠了,還連累的陸學長受罰。」

  顧初一聽馬上從*上起來,也顧不上平時不愛跟凌雙說話了,趕忙問明情況。凌雙自然是冷嘲熱諷,「還能怎麼樣?陸學長被罰10公里跑,你聽好了,是10公里武裝越野罰跑,10公里有概念吧?武裝越野有概念吧?這次陸學長可真是被你害死了,他做助教這麼多次,每次的考核成績都是全優,就因為你折了面子損了成績,這次軍訓過後,他再也沒機會來做助教了,真是一世英名毀你手裡!」

  顧初二話沒說衝出了宿舍。

  如果沒來軍訓,顧初永遠不會知道10公里武裝越野跑是什麼概念,按理說作為一名不算軍人的助教,處罰力度不應該這麼大。但是這一次偷槍事件事態嚴重惡劣,所以這種處罰力度也不算過分。

  新兵連有自己的越野跑考場地,陸北深在那裡接受處分。25斤的負重壓在身上,加上10公里跑,這種事成了連隊裡都在熱議的話題,而新生連有了更新的話題,那就是從來都沒犯過錯的陸助教這次可真是一跑為紅顏,應了那句老話:英雄難過美人關。

  就在眾說紛紜時,顧初早也就武裝上陣去找陸北深了。

  陸北深跑著跑著就覺得有人跟了上來,扭頭一看,竟是顧初,眼底驚愕。顧初快跑了幾步趕上了陸北深,沒說話,只是一直在笑。陸北深皺眉,「你這是幹什麼?」

  「陪你一起受罰。」顧初大義凜然的。

  「抽什麼風?回去!」陸北深不悅。

  「不回去。」

  「你有10公里的概念嗎?」

  「當然,我計算過時間了。」

  陸北深又快跑了兩步,「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搗什麼亂?」

  「當然跟我有關係,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你也不會受罰 。」顧初也快步跟上。

  陸北深臉色愈發的難看,喝道,「你也知道連累我了是吧?那就趕緊給我調轉方向回去,別給我添亂。」

  「我已經跟教官匯報過了。」顧初直截了當。

  陸北深陡然停了腳步,盯著她看了半天,說,「我看你是在這兒呆傻了是吧?」

  顧初揚了揚手裡的計時器,笑,「聽說你是有時間限制的,超出就是不合格。」

  陸北深緊緊抿了下唇,二話沒說繼續跑。顧初就在後面跟上,與他並行跑。良久後,陸北深才開口問,「你的傷口怎麼樣?」

  「嗨,沒多大的事兒。」顧初十分爽快,「不就是擦破了層皮嘛,在陸學長您這位大國手的救護下已經無大礙了。」

  陸北深瞅了她一眼,「盲目樂觀。」

  「最起碼沾了樂觀兩個字。」顧初美滋滋的。

  陸北深對她沒轍,搖了搖頭,又過了兩三分鐘後,他開口,「對不起啊。」

  「什麼?」

  「之前我欠你一句抱歉吧。」陸北深說,「你說了你要是贏了的話要我道歉。」

  顧初笑得美艷,「你不說我還真忘了。」

  陸北深又稍稍沉默了會兒,「其實,更是為了這次的事兒。」

  顧初扭頭看他。

  「是我害得你受傷。」他一是不應該答應她這個請求,二是當時她拿槍的時候他不應該衝著她吼那麼一嗓子,槍支走火,絕對是她不知道怎麼擺弄的全開了保險上了膛,黑暗中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她手裡的小動作,反倒是她哆嗦的那一下他看清楚了。

  顧初搖頭,「這事兒不怪你。」

  10公里跑,不算上武裝的話,都會要了顧初一條小命,何況還要負重25斤,跑著跑著她的迅速就慢下來了,陸北深建議她回去,她死活就要堅持。

  陸北深想了想,乾脆拉過了她的手,連拖帶拽地一起跑。

  就這樣,兩人的受罰反倒成了新生嘴裡最浪漫的行為,用筱笑笑的話說就是,見過有人獻花的,也見過有人獻身的,就是沒見過有人獻跑的。

  在那次罰跑之後,顧初就在宿舍裡足足躺了兩天才緩過來,腳底下的水泡鑽心地疼。

  就這樣,轉眼到了中秋節,也快要臨近軍訓結束。

  因為意義較為特殊,所以全體新生連都表示要跟著部隊的新兵們一起過節,想要體驗一下軍隊過節的氣氛。這個請求很快被批准了,新生們都高興得快要瘋了,因為這是極其難得的機會,也是平常人想都不敢去想的待遇。

  輪訓練,新生們肯定不及新兵連,但輪娛樂精神,這是他們的拿手活。

  那一年的中秋格外熱鬧,應該是顧初過得最開心的一次中秋節。有文藝兵們前來助陣,雖說吃得不是什麼奢華大宴,山珍海味的,但就是因為人多熱鬧,大家吃什麼都香,顧初幫著炊事班的老班長一同忙活,而那一刻,其實食材的味道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這樣一個近乎與外界隔絕的空間裡,大家一同用這種方式來紀念走過的日子。

  文藝兵們帶來的節目很精彩,新兵們也開始學著跟老兵一樣進行集體拉歌,好不熱鬧。

  新生連也出了節目,別看一個個都是打算學醫的,但真叫一個多才多藝,有模仿趙本山唱「小草」的,有模仿宋丹丹演小品的,有打快板說相聲的,還有唱京劇的,更有表演變臉的。

  節目精彩紛呈堪比央視的春晚。

  凌雙跳了支恨不得讓人夢迴唐朝的古典舞, 一曲長安,那小腰條在綵帶飛舞下顯得愈發纖細,全場都為之鼓掌。

  顧初也作為新生連的代表被推上了台,不過她早就有準備,也特別積極地報了節目,等主持人報了她的名字後,全場就吹哨了,經過10公里她主動要求參跑事件,大家更是對她好奇了。

  亮相環節很贊。

  全場都為之瘋狂了。

  顧初一身黑色小燕尾,頭戴黑色禮帽,將柔順的頭髮燙了一下,束成馬尾在腦後,而她身後還有四名學生,跟她同樣裝扮,大家眼尖,她的裝扮告訴了所有人,她在模仿邁克傑克遜。

  她模仿了邁克現在的樣子,選的卻是他早年最膾炙人口的一首歌:《beat it》。

  前奏響起時,她成了主要領舞,每一個動作勁道幹練,像極了邁克在台上的樣子,當唱出第一句時,掌聲如雷。當然,她有她自己的聲線,在搖滾的力量下,她的女聲穿透有力。

  凌雙在台下看著顧初,冷哼,「瞧她那得瑟樣兒吧。」

  筱笑笑跟著音樂節奏搖晃著身子,說了句,「她唱歌可真好聽。」

  凌雙嗤了一聲,沒再說話。

  一首歌唱完後,全場都沸騰了,顯然這首歌是對了年輕人的口味,喜歡邁克傑克遜的人為數不少,再加上顧初一個女孩子能將這首歌唱得如此勁爆,更是引起大家的歡騰。

  曲終人散,可台下的新兵和新生們一個勁地在叫著「顧初,再來一首。」

  她被留在了台上,想下去,緊跟著還會被人抬上來。

  第二首她沒有準備,所以拿著話筒跟大家說,要不然我給大家講個笑話吧。大家當然不會同意,死活讓她唱歌。不知道誰嘴那麼欠,喊了一嗓子,「陸助教、顧初,一起唱一個!」

  這句話成了傳染的病原,迅速地在人群中擴散,一秒鐘的時間,下面的口號全都變成了「陸北深顧初,來一個!」

  顧初站在台上都愣了,再看陸北深,他顯得也是尷尬,忙忙擺手。可這世上喜歡看熱鬧的人就是多,一群人拼了命地把他往台上拉。領雙急了,衝到陸北深面前,跟大家說,「你們夠了啊,別為難陸學長。」

  可大傢伙誰理睬凌雙啊,死活就是把陸北深搬上了台。

  下面的人又開始起哄,「唱歌唱歌。」

  陸北深站在台上有點彆扭,也跟大家建議說講個笑話,大家還是不同意。顧初想了想,走上前問他,「你會唱什麼呀?」

  「怯場」這兩個字從來都不屬於顧初,對於這種公眾場合,她的人生字典裡從來沒有退縮二字。

  陸北深見她順從了大家的意見,略感驚訝,「還真唱啊。」

  「不唱你能下去嗎?」

  陸北深一臉的無奈。

  「你會唱什麼歌?」顧初問。

  陸北深老實回答,「我不會唱歌。」

  「不會唱也聽過吧 ,對付對付嘍。」顧初說完,想了想,打量了他一下,「你這年齡,鄧麗君的歌總聽過吧。」

  陸北深說,「不會唱。」

  顧初又想了下,「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呢?」然後她又哼了兩句,「會嗎?」

  陸北深重重地歎了口氣,「行吧。」

  「嘿,兵姐姐,借把吉他使使唄。」顧初大大方方地朝著文藝女兵借樂器。

  等吉他到手,她試了兩下音,陸北深看著她,「你還會彈吉他呢?」

  「那當然,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是沒生在古代,否則沒唐伯虎什麼事兒。」顧初將吉他掛好,開始了前奏。

  很多人熟悉這首曲子的前奏,再一次沸騰了。

  曲調悠緩,這一次,顧初的聲音也柔和甜美了很多,她先開了腔。

  愁緒揮不去

  苦悶散不去

  為何我心一片空虛

  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

  滿腔恨愁不可消除

  ……

  輪到陸北深開唱的時候,她的耳朵全都豎起來了,當然,她相信不光是她,台下絕大多數人都會這個平時黑臉的男神好奇,好奇他在唱歌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他是站著的,顧初因為要彈吉他所以是坐著的,兩個人的畫面很美。他沒動,也沒有花裡花哨的動作,嗓音透過麥克風沉醉得令人心尖亂顫。

  音準很好,唱歌其實很好聽,著實令顧初吃驚了一下。

  他在唱:

  明白到愛失去一切都不對

  我又為何偏偏喜歡你

  愛已是負累相愛似受罪

  心底如今滿苦淚

  日情如醉此際怕再追

  偏偏癡心想見你……

  兩人在唱歌時也會互望,那一幕,後來被人拍成了照片,評價四個字:郎才女貌。

  等唱完後,所有人還都不盡興,但陸北深說什麼都不會再上台了,所以節目只好繼續。顧初唱完了歌就跑到台下看節目了,筱笑笑坐過來問她,「哎,你和陸學長談戀愛了?」

  正在喝水的顧初差點嗆到。

  「剛才你倆唱歌的一幕簡直太養眼了,相互都含情脈脈呢。」筱笑笑一臉的羨慕,「這就叫做緣分啊,你們唱的還是偏偏喜歡你。」

  顧初還沒等回答,凌雙在旁哼道,「什麼呀,說不定人陸學長就只會這一首歌呢。」

  筱笑笑貼著顧初的耳朵說,「她吃醋了。」

  顧初笑了,心卻因笑笑的那句問話而開始亂撲騰了。

  大家都喝了點酒,等晚會散了後,有的人開始微醺了,顧初也有點飄飄然,凌雙喝得有點多,大著膽子去纏陸北深了。顧初請來了救兵:筱笑笑。

  筱笑笑得令,馬上前去救火,憑著比凌雙魁梧的身材比例,愣是將凌雙一個公主抱給抱走了。顧初就湊了上去,主動幫著陸北深收拾陣地。

  「哎,沒想到你唱歌還挺好聽的呀,真人不露相嘛。」

  陸北深將椅子摞在了一起,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喝醉了?」

  「沒有,我酒量極佳。」

  陸北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臉,「是啊,整場下來喝了半杯就成這樣了。」

  「我喝酒容易上臉還不行嗎?」顧初躲開了他的手,嘟著嘴,「疼。」

  陸北深還真信了,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我沒使勁啊。」

  顧初「噗嗤」一聲就樂了。

  他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半天說了句,「行了你快回去吧,身上還有傷呢,你說你的傷口還沒痊癒呢,喝什麼酒啊?」

  「我的傷口沒事,早就好了。」

  陸北深自然不信,笑言說要看看。顧初抿唇笑說,不給看。可能都是有了酒精的點綴,陸北深也起了玩心,就一把抓過她,說,「我還非得看看不可了。」

  顧初嘻嘻哈哈的,又是掙扎又是捶打,兩人就不經意地抱在了一起。

  「給不給看?」陸北深是從身後將她摟住的,唇離得她很近,語氣嬉笑。

  顧初偏頭看著他,「就是不給。」

  陸北深就打算咯吱她,她是怕癢的,便笑得更大聲,轉過身來衝著他輪拳,他攥住了她的拳,卻又因她的笑靨而迷失了心神。他不動了,任由她在懷中嬉鬧。

  下一秒,他便低頭,青澀而又乾脆地,吻上了她的唇……

  ————請支持正版,僅授權給言情————

  陸北辰登機的時候,空姐十分熱情,硬是將他手裡的二十二寸的行李箱奪了下來,打算幫他放到行李架上,結果,不成想箱子太重,一時間很是尷尬。

  「我來吧。」陸北辰淡定地接過箱子,拎起,手臂一撐,行李箱進了行李架。

  「先生,您的箱子這麼重,托運多好啊,我們對頭等艙的客人都有專門的行李管理人員,不會出錯的。」空姐搭訕。

  陸北辰只是禮節性笑笑,沒接話。

  箱子裡是一些組織標本,過安檢的時候必須要出示相關文件,這些標本對他來說很重要,自然不會進行托運。

  見他不搭腔,空姐有點失望,但還是癡迷於他剛剛的淺笑,輕聲問,「先生您現在需要點什麼。」

  「不需要,謝謝。」

  空姐戀戀不捨地離開。

  還沒到起飛時間,陸北辰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沒有她的回復。

  他足足等了一晚上,手機不停的響,卻沒有一通是她的。

  陸北辰盯著手機的眼神有點漠然,再次想起顧初那天的話,胸腔的煩躁就油然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