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綻放在指尖的罌粟花

  月光總是寂寞,所以,入了夜的人也會寂寞。喧囂落定後的沉寂,總會將過往了的記憶揉碎然後一股腦地撒在你眼前。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顧初一人獨居,顧思住校,只有在週末才會回來。

  三室一廳的格局,面積有時候成了相對。人多的時候,一百多平的地界兒總會覺得擁擠,所以他們曾經走了,遺棄了這裡,遺棄了過往;現在,她和顧思又回來了這幢房子裡,如今人少,一百多平的面積反而成了扼殺熱鬧的兇手。

  一間是她的房,一間是顧思的,最後一間改成了畫室。顧思不在家的時候,顧初忙到再晚都會失眠,然後有時候在畫室裡一坐就坐到窗稜上泛起第一道曙光。畫室不大,以淺白色為主,窗簾是慘白的細紗,會隨風輕揚,牆壁的一角堆放著各種顏料、畫具。

  顧初今晚又失眠了。

  她坐在畫板前,一手拖著油彩盤,一手拿著畫筆,面前的畫布上亦是清淺的色調。她畫畫不專業,只是業餘愛好,可有時候世事就是難料,她以為她的手一定會拿手術刀,但現在,陪伴她的只是畫筆。

  在她的對面牆上掛了幾幅裝幀好的畫,只有一張是沒有裝幀的,就十分簡單地掛在了青灰色的牆壁上。大多數是抽像畫,畫中沒有具象,但這張除外,是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女孩兒,臉的一半是笑的,一半是悲傷的,她手中握著一根麻繩,麻繩的另一頭卻是只氦氣球在空中飄。整個畫的色調很清淡,唯獨那件紅裙子,殷紅如血。

  幾筆下去,畫筆上的畫像愈發清晰,顧初的心卻無法沉定下來。離週末的同學聚會越來越近,她就會越來越慌亂。他說他不是陸北深,那麼,參加聚會的人又將會是誰?

  有很多時候,顧初都有找到他問清楚的衝動,如果他不是陸北深,那麼,北深在哪兒?

  手指被洇濕,顧初低頭,油料染了手指,紅色的,像是朵小小的綻放著的罌粟花。視線落回到畫布上,驚然,她竟不知不覺畫了一張男人臉,筆挺輪廓線條硬朗。手冷不丁抖了一下,馬上起身,整盤油彩打翻在裙,染了大一片的青濃紫綠。

  伸手拉了一張白布將其蒙上,然後堆放在了角落,還有幾幅也是蒙著白布的畫,如同陳舊的記憶被她封鎖在了那一角,是陸北深,每一張都是陸北深。

  十一點半,這個時間還不足以讓整個瓊州安靜下來。月光在窗稜留下清暖的痕跡,灑在一側的照片牆上,照片不少,有顧初的、顧思的,還有一張張全家福……

  透過客廳的落地窗,頂樓的高度足可看見不遠處的萬家燈火。顧初換了件乾淨的睡裙,靠著窗子坐在了地板上。地板是上等紅木,卻上了年頭,踩上去會有輕微「咯吱」的聲響,可她獨愛這種聲響,這是回憶的聲音。

  窗子沒關,夜風會偶爾敲動風鈴,細碎地灑落下來,令人不是那麼寂寞。

  顧初將額頭抵在玻璃上,目視著不遠處那一幢幢高樓,城市的燈火宛若海上煙花,刺痛了眼,留下來絢爛。

  瓊州這座城,不大不小,正好能裝下一個人一生的回憶。這是生養她的城,海邊的城,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她都很熟悉,熟悉到閉上雙眼就能勾勒整張城池的地圖,可這幾年她莫名地感到陌生。

  也許,是太孤寂。

  又也許,她所熟悉的人,一個一個的都走了,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