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下面有請這次考試分數最高的匯明高中蘇牧雲……」老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下面的掌聲打斷。
果然還是他最受歡迎。
這次鄭璇也不說話了，兩眼冒桃心的看著上面白襯衫的少年。
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卓依風突然想到那日他拉著自己跳舞的模樣，像個王子……
現在的他越發成熟了，說話雖然簡短，卻面面俱到，不瞭解他的人，會把他當成一個面容冷俊，卻禮貌周到的孩子。
「……最後，」蘇牧雲的視線突然往這邊陰暗的角落的看來。
卓依風知道聚光燈下，他看不到黑乎乎的下面情景，可是那道目光卻精準的停在她的身上：「如果可以選擇對手，我希望是你站在我的對面——蘇念風。」
「蘇念風是誰？」底下的人驚愕了一會，開始詢問。
「就是那個卓依風，據說她以前叫蘇念風……」
「你們這群書獃子，沒看校內網的新聞嗎？」
「這次考試，她很厲害呀……」
周圍竊竊私語起來。
「小風，是說你吧？」鄭璇用胳膊肘碰碰身邊的少女，問道。
卓依風抿緊了唇，她接受！
接受這樣的挑戰！
她一定要站在他的對面，以最強對手的身份！
卓依風雖然面色嚴謹，但心中湧上一陣狂喜。
因為蘇牧雲，他終於把自己當成對手一樣的存在，他終於肯定了她除了做飯以外的東西。
「對手」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和他差不多強大，意味著可以平視著他，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十多年了，終於第一次，不是被罵白癡笨蛋，而是被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鄭重的說——你可以當我的對手。
「……下面有請這次比賽的黑馬，露華高中卓依風同學上來為大家說幾句話。」上面的老師拿著麥開始喊道，「卓依風？……卓依風？沒到場嗎？卓依風！」
黃老師都緊張的要哭了，聽到露華高中的名字，就跟在奧運會上看到自己國家的國旗高高飄起一樣。
但是她的學生跑哪去了？
「在這裡！」鄭璇激動的推了卓依風一把，大喊道，「別發呆了，快上去！」
「上去？」看著蘇牧雲緩步下場，卓依風還沒有從對手的喜悅中回神，「上去幹嘛？」
「說幾句感想唄！」鄭璇跺著腳，將卓依風一把推到通道上，衝她舉起大拇指說道，「加油。」
哦，對了，剛才說請這次考試成績前三名上去發言，第一名是蘇牧雲，第二名是我，然後是匯明高中的那個學霸。
一道強光打在通道上的卓依風身上，因為身上的光線太強烈，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
她緩緩的走上主席台，麥克風在眼前，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曾經是個軟弱的人，像是依附在你腳下的影子，卑微，又卑微的幸福著。」
光線太刺眼，卓依風看不見場下人的表情，可卻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心。
「我一直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有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就是能跟上你的腳步，變得強大，可以和你肩並肩的行走，看人生的百變風景。夢想很遙遠，因為我什麼都沒有，除了一顆不想輕易認輸的努力的心。」
下面很靜，卓依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
在強光下，她只是坦白自己的想法：「今天，我終於知道，原來曾經的白癡笨蛋，只要努力，也可以站在你的對面，謝謝你，承認了我……而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作為對手，站在你的面前，我會做到最強。」卓依風一字一頓的說道。
下面的人愣了好幾秒，才發現，卓依風只是在回應蘇牧雲的挑戰。
她一襲藍色長裙，強光下，面容雪白，短髮利落，眼神清澈堅定，像是有無窮的力量。
眾人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掌聲稀稀拉拉的響起。
能夠如此強硬的回應蘇牧雲的話，他們做不到。
卓依風走下台階，那道強烈的光線從她的身上轉移，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接著——噗通！
「啊呀！」卓依風一聲低呼，腳不知道被什麼線絆住，已經以最難看的姿勢摔在了地上。
稀稀拉拉的掌聲立刻停止了。
卓依風渾身本來就疼得散了架，這一摔更是爬不起來了。
難堪的靜默片刻之後，突然呼哨聲哄笑聲和不知道是諷刺還是嘲笑的熱烈掌聲響了起來。
呃，這是什麼世道？
等她的眼睛適應黑暗了之後，鄭璇小小的身影已經跑到她面前，咋咋呼呼的說道：「小風，你不必附加獅子滾繡球的節目吧？摔疼了沒有？沒氣了？」
「是非常疼……拜託你不要壓在我身上。」
卓依風吃力推著她珠圓玉潤的身體，她這樣騎在自己身上，當然沒氣了。
「啊，壓到你了？」鄭璇慌忙拽著卓依風的胳膊，一臉的歉意，「要我叫救護車嗎？你怎麼扶不起來？」
「因為你踩到她的裙子了！」
「因為你踩到我的裙子了！」
幾乎同時，兩個聲音響起，一個極冷，一個極虛弱。
「啊，抱歉。」鄭璇慌忙移開自己的爪子，激動的說道，「小風，你今天竟然穿這麼好看的裙子，我一開始都沒注意到，哇，好美，燈光一打，跟藍精靈似的……」
咳，有這麼誇人的嗎？
鄭璇自顧自的說著，絲毫沒有發覺她身邊站著的一個高大身影。
蘇牧雲的臉色越來越不耐煩，他沉著氣聽完鄭璇的嘮叨之後，低聲自語：「又是一個白癡！」
「喂，誰說我白癡！」鄭璇跳腳轉身，一看見蘇牧雲站在她身後，氣焰立刻短了，換成了星星眼，「蘇牧雲？哇，近看更帥呀！好光滑的皮膚，真想……」
她竟不怕死的伸出手，往蘇牧雲臉上摸去。
「不但是白癡，更是個花癡。」蘇牧雲並不理她，閃身蹲在卓依風身邊，輕鬆的把她打橫抱起，從側門往外走去。
「現在怎麼不像昨天那樣要死要活的反抗了？」撇開身後還在流著口水的鄭璇，蘇牧雲低聲在卓依風耳邊問道。
「因為……腳扭到了……」蜷縮在他懷裡，卓依風忍著疼痛說道。
其實，是因為他今天說「恨不能以身代勞」。
讓她覺得，他們之間還是有微小的未來。
而且，剛才蘇牧雲又說那麼煽情的話……
「騙人。」
「好吧，是因為你今天當眾承認了我，還讓我相信你，既然相信你，何必反抗讓自己受罪。」卓依風輕聲說道，「而且，當著老師的面，還是不掙扎好看一點。」
蘇牧雲微微一僵，突然低低的歎了口氣：「小風，你變了……變得讓我害怕……」
「現在我可以下來了。」卓依風被他抱到門外，因為太明亮的陽光，瞇起眼睛說道。
疼痛勁過去了幾分，現在好多了。
蘇牧雲很聽話的放下卓依風，站在一邊，咬著下唇，半晌才問道：「歐陽予……他……他比我好吧？」
「從某些方面來說，的確比你好。」揚眉看著他，卓依風直言不諱的說道。
「我也知道……」蘇牧雲的神情很落寞，帶著一絲傷心，「自從你和他在一起之後，就變得好強，像是換了一個人。而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卻整天因為我生氣……」
「那是因為長大了嘛……」卓依風突然很想笑，可是看見他眸中複雜的情緒，笑容漸漸凝結，「你想說什麼？」
「也許……也許是我一直太自私……」蘇牧雲別過臉，看著不遠處的白楊樹，「也許，歐陽予更適合你，我不配……」
他一直知道到自己的自私。
以前，總是不想讓蘇念風變強，總是想讓她依賴自己……
但是今天，看到她在台上，光華四射一字一頓的回應自己的話，他的心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痛楚。
那種成長的撕心裂肺，是他沒有陪伴身邊一同長大的遺憾，更是因他的自私而壓抑的美好。
「所以，你不打算讓我再等你了？」膝上和腰上的傷又疼了起來，卓依風扶著牆問道。
「我……」蘇牧雲咬咬牙，不，他本就是自私的人，再自私一點也無妨。
狠狠的捶了牆上一拳，蘇牧雲閉上眼睛：「不，你要等我。我不來，你不許跟別人走！」
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
「啊呀，你流血了，傻嗎？幹嘛和牆過不去？疼嗎？」卓依風沉默的看了他半晌，唇邊浮起淡淡的微笑，學著曾經的語氣，說道。
「風？」他轉過頭，看著卓依風，那雙冷酷的雙眼湧上了一層霧氣，像是被薄雲擋住的星星。
——「啊呀！流血了，快和我回家，你傻嗎？沒事和牆過不去幹嘛？疼嗎？」
——「說了不可以喝酒的，看把自己弄傷了吧？」
那是蘇牧雲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時候吻她，那時候，她比鄭璇還要遲鈍……
傻乎乎的摀住嘴，像看怪物一樣看他，那種單純又迷茫的眼神，蘇牧雲永遠無法忘記。
那時候，他是痛苦的，每天戴著面具生活，不敢對她吐露真情，可是多幸福啊……
那時候的小風會說，和我回家。
「蘇牧雲，你聽好了。」卓依風退後幾步，笑瞇瞇的看著他，輕快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