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什麼都可以商量，除了她的感情。
「我不知道……喜歡多少……」蘇念風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在眼簾下投出一道陰影，遮住了黑亮的眼睛。
蘇牧雲的手指收緊，依舊筆直的站在她的身後，抿住了唇。
蘇念風頓了頓，繼續說道：「也不知道，能喜歡多久。但是，對他的喜歡和對你的不一樣……」
「我知道不一樣！」蘇牧雲瞳仁微微一縮，眼裡刮起風暴來，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握住蘇念風的肩，逼迫她轉身看著自己的眼睛：「你已經不是把他當成弟弟一樣的人來看待了，是不是？」
蘇念風的肩膀被扣的很痛，她有些不適的輕微掙扎一下，悶悶的說道：「他是第一個肯定我的人，他說……他說我不得不讓人去喜歡，他說歲月靜好，他說，我們之間不會互相傷害，他說，想和我一起看第一場雪……他就像這世間第二個自己，不想讓他孤獨，也就是不想讓我自己孤獨……」
樂堤胤如果真的永遠離開了，像他說的那樣，有一天突然消失不見……
「夠了！」蘇牧雲的手一緊，幾乎把她的肩胛捏碎，用力把她按在玻璃窗上。
什麼叫不會互相傷害？只要有愛，就會有傷害！
而一直都是他陪她看每年的第一場雪……
即使今天不在身邊，也給她打電話，想讓她看到第一片雪花的掉落……
「沒錯，我不會和你說這些甜言蜜語，我只會欺負你，我在你的心中，卑賤的只剩下『弟弟』的稱號！」蘇牧雲越想越憤怒。
「卑賤」？
蘇念風聽到這個詞，心中驀然一痛。
他一直都是這樣以為的嗎？
「小雲，你不是說……不能把所有人當成弟弟嗎？」
蘇念風不懂，完全不懂蘇牧雲是怎麼想的。
樂堤胤是她最疼愛憐惜的朋友，是她唯一想好好守護的朋友，而蘇牧雲是弟弟，是自己的親人，為什麼他就不能理解這樣的關係呢？
蘇念風和小胤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所以，相聚的每一刻，才會那麼珍惜。
而蘇牧雲，作為最親的親人，喚他一聲弟弟，會讓他覺得卑賤？
蘇念風抬頭看著蘇牧雲，發現他一貫倔強冷酷的眼中有淚花閃動。
是她眼花了嗎？
還是雪花飄進他眼中？
蘇牧雲眼中那晶亮的液體是什麼？
從記事起，蘇念風的記憶裡，她那壞脾氣的弟弟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沒有流過淚。
即使小時候和別人打架打的渾身是傷，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蘇牧雲，眼睛裡含著的是什麼？
「你曾說，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是我；你曾說，最喜歡的人是我。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樂堤胤把你的心奪去了？」蘇牧雲別過臉，僵硬著聲音問道。
「小雲，你怎麼了？我不是還在這裡嗎？」蘇念風小心的捧過他的臉，心裡狠狠的疼了起來，「你是我的弟弟啊，我最重要的親人……」
不是卑賤的，是最重要的弟弟。
「我不要是你的弟弟……」蘇牧雲一把推開眼前的少女的手，眼神變冷，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來，「這到底是什麼該死的關係？你……」
她只知道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一樣對待！
蘇牧雲突然上前一步，眼神夾雜著強烈的愛和恨意。
蘇念風被他的眼神逼迫著往縮了一縮，可惜後背已經抵住了玻璃窗，不能再退了。
直覺告訴她，蘇牧雲變得危險起來，要趕快從他的面前逃離。
「我不能讓你愛上他，不能，即使一起毀滅……」
蘇念風還未邁出腳，就被蘇牧雲一把拽過來。
他眼神炙熱的看著她驚慌起來的表情，那嫣紅的唇看上去格外的誘人。
蘇牧雲狠狠往她軟軟的唇上咬來。
蘇念風疼的腦中一片空白……
蘇牧雲這暴躁的傢伙，又咬她！
一股血腥味流到嘴中，蘇念風拚命捶打著蘇牧雲，他是吸血鬼嗎？為什麼這麼喜歡把人咬出血？
她可是親姐姐，這麼重的口，他也下得去？
真是白疼他了！
「我恨你！蘇念風，我恨你……」
唇齒之間，蘇念風模模糊糊聽見他這樣說道。
而她的唇快麻木了，力氣和意識隨著鮮血一點點流逝，彷彿靈魂被抽離身體，迷茫的在空中漂浮。
只有那三個字，在腦海中不停的迴盪——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心裡漾起難以形容的悶和疼，鈍鈍的，把完整的感情的擊碎。
蘇念風眼角落下滾燙的淚水，將麻木神經灼傷。
他恨自己嗎？為什麼？
是因為她給他的感情，不是蘇牧雲想要的嗎？
可是，他是蘇牧雲……
蘇念風想要傾盡所有來呵護的蘇牧雲……
蘇念風的唇舌麻木，已經感覺不到他們之間的溫度。
她的心裡憋悶的疼痛如海水般，一浪又一浪，把整個藍天顛覆。
也許只是一瞬間，也許是過了很久……
蘇念風迷迷糊糊中聽到蘇牧雲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嗚……蘇牧雲……」
但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蘇念風就被高大的弟弟扔到沙發上。
背上傳來的疼痛，讓她渙散的神智慢慢恢復。
蘇牧雲沒有接電話，而是緩步往沙發邊走來。
他看到蘇念風的眼神從當初的驚慌變成了驚恐，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泛著點點淚花往後縮著，想躲起來。
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著殺人犯一眼……
蘇牧雲心裡不覺又是一痛，什麼時候，他們的關係會僵化到這種地步？
明明捨不得傷害她的，明明想著克制住自己的心……
可偏偏在她面前，一切都失控了……
她會覺得自己是個不可理喻的人吧？她會討厭自己吧？
蘇念風無力驚恐的看著蘇牧雲，看他的眼神……是要殺人的眼神。
他想殺了自己嗎？
蘇牧雲緩緩揚起手，蘇念風嚇得眼睛一閉。
真的要死了！
在這一刻，蘇念風心中突然奇異的想，如果她先死的話，一定是莫大的幸福吧？
因為死了就沒有煩惱，就沒有悲傷，就不會害怕失去。
呸呸呸，她這樣大好青春，怎麼可以因為一點小挫折，就自暴自棄，想這些莫名其妙的消極事情？
而且蘇牧雲又不是魔鬼！
雖然有的時候比魔鬼還可怕，但是他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弟弟，怎麼會捨得把姐姐殺了？
蘇念風正在心中狠狠的唾棄自己時，聽見蘇牧雲接電話的聲音：「……知道了。」
短短的三個字說完，又沒了聲音。
蘇念風偷偷睜開眼睛，看見蘇牧雲正半握著拳放在唇邊，臉色冰冷陰沉，似乎在研究該把她分屍還是凌遲。
「剛才弄疼你了？」
蘇牧雲見她嘴唇都腫起來了，眼帶淚花，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又是一軟。
蹲下身，捏住她尖尖的下巴，蘇牧雲修長的手指有些粗暴的撫著蘇念風受傷的唇問道。
蘇念風的嘴唇很疼痛，可是心裡某個角落更疼。
她不懂，為什麼蘇牧雲每次都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洩憤怒……
如果她給他的感情不是他想要的，可以直白的告訴她，到底想要什麼啊！
為什麼不肯說？
蘇念風強行把心裡的不適和絕望壓下去，看著蘇牧雲點漆般的黑眸，有種不祥的感覺——他絕對不會對她這麼溫柔的，肯定是有什麼陰謀！
果然，蘇牧雲又陰晴不定的開口：「既然我的身份那麼讓你難以接受……你不是還喜歡秦堯嗎？他現在和女朋友分手了，你呢，可能還有機會。」
是的，她的初戀是秦堯，不會這麼快忘掉他……
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人度過這段難以忍受的時間，蘇牧雲寧可讓秦堯來填補她的心，也不允許樂堤胤進入。
「……」蘇念風心裡很茫然。
蘇牧雲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他陰沉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沒安好心。
而且……她對秦堯已經死心了，感情這種事，很微妙的，就如小胤所說，等待太久的東西，就算得到了，也不再有初心。
「我和秦堯是鐵哥們，要不要我幫你？」蘇牧雲見她不說話，又問道。
蘇念風越來越覺得不對，他不僅神情奇怪，連語氣都怪怪的。
「不、不用……」
潛意識告訴她，一定要拒絕，不然下場會很慘。
而且，她真的不需要了。
勉強得到的東西，不會太甜。
更何況，她等待了太久……
「一定要幫，你可是我的姐姐，」蘇牧雲語氣不知帶著譏諷還是其他，讓蘇念風覺得很刺耳，「姐姐的幸福，做弟弟的不能袖手旁觀。」
他說完，立刻站起，往玄關處走去。
「蘇……小雲，你去哪？」蘇念風雖然很害怕，但仍然問道。
這麼晚了，下著大雪，還沒有吃飯……
而且……他的表現還那麼奇怪……真是令人不放心。
蘇牧雲回首，微微一笑：「放心，很快就回來。」
蘇念風看到他的笑容，脊背升起一股寒氣。
為什麼他的笑容那麼驚悚，好像預示著某種不好的開端。
事實上，蘇念風的預感完全正確。
半個小時後，當蘇牧雲扶著醉醺醺的秦堯出現在門口的時候，蘇念風的頭皮開始發麻。
蘇牧雲一向言出必行，不會真的打算幫她「橫刀奪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