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起霧了，視線裡，髮梢上，心口處，綿綿密密的被潮濕寒冷的氣息包裹著，一片荒蕪淒涼。
樂堤胤這次住院的時間很久。
他已經辦了退學手續，半個月來，每天放學後，蘇念風都會帶著自己做的食物去看他。
蘇牧雲自從那日酒醉之後，很少再纏著蘇念風。
蘇念風覺得越來越孤單。
好像少了一架可以溝通的橋樑，她和蘇牧雲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明明面對面的坐著，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在爸爸媽媽明天就回來了，恰好還是週末，可以和他們多說說話，不然這樣下去，太抑鬱了。
蘇念風低頭收拾著餐桌。
蘇牧雲斜靠在沙發上看電視，修長的腿搭在茶几上，姿勢慵懶性感。
蘇念風看到蘇牧雲俊秀的面孔，心臟微微一緊，突然想起那日他把自己當成柳子慧的吻。
很痛的親吻，似乎要將兩人燃成灰燼。
事後，他隻字未提，可是，蘇念風卻無法忘記。
像噩夢一樣，一看見他，就想起那個夜晚。
雖然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努力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但蘇念風心裡清楚的知道，不可能回去了。
他們之間，不知道出現了什麼裂痕，橫亙在兩顆心之間，無法逾越。
「水。」蘇牧雲突然說道。
「哦。」蘇念風的思緒拉了回來，立刻給他倒了杯水。
這段時間，他每天一放學，就立刻回家裡待著，哪都不去，甚至連籃球也不打了，也沒有和柳子慧約會。
和蘇念風說話也是極為簡潔，對她的去向更是不管不問，每日自己獨自回家，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種情況蘇念風很擔心，曾試圖去改變，可是一看見他的冰冷漆黑的眼睛，就把一肚子的話壓了回去。
蘇念風把水杯遞到他的面前。
蘇牧雲的眼睛盯著電視一動不動，懶洋洋的伸出右手。
無意間，他的手指觸到蘇念風的手背，她的心猛然一跳，水杯從手中滑下。無巧不巧，剛好落在他的懷裡。
「啊！」蘇念風自己先驚叫起來。
而蘇牧雲終於轉過頭，看著一臉驚恐的少女，英氣的雙眉挑了起來：「你想燙死我嗎？」
蘇念風慌忙找來毛巾，給他擦拭著，一臉心疼：「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燙到了嗎？」
「笨死了！」蘇牧雲終於起身，脫下外面的毛衣，只見裡面的t恤也被水浸濕了，正冒著熱氣。
蘇念風給他倒的是剛剛可以入口溫度的熱水，隔著這麼厚的衣服，雖然不會燙傷，但被衣服吸住熱度，皮膚也會很難受。
「很疼嗎？」蘇念風用毛巾按在他的t恤上，責怪著自己的粗心。
「你試一下！」蘇牧雲一把拽過毛巾，自己擦拭著。
「那……那給我看看，要不要上藥？」蘇念風小心的問道。
「你是故意的吧？」蘇牧雲拉起t恤，結實的小腹上果然紅了一片。
沒等她說話，蘇牧雲就站起往自己房間走去：「放水，我要洗澡。」
「呃……好。」蘇念風還是不放心的追問，「要不要用冷水敷一下？」
「想把我折騰死嗎？這麼冷的天，肚子放著冷毛巾，你有沒有腦子？」蘇牧雲又出來了，手裡拿著睡衣，瞪著蘇念風說道，「空調開暖一點，還傻站在那裡幹嘛？」
還是這麼會使喚人！！！
看在他被自己燙傷的份上，蘇念風就不和他計較了。
調好空調溫度，蘇念風立刻去浴室給他放熱水。
正當蘇念風蹲著身，伸手試著水的溫度時，蘇牧雲在她身後突然說道：「幫我洗澡。」
扶著浴缸的手一滑，蘇念風差點摔進浴缸裡。
「啊？」半晌，她才冒出一個單音。
「給我洗澡。」蘇牧雲語調不變的又說了一次。
「不……」
上次他的手受傷了，給他洗澡已經夠鬱悶了，這次不過燙到了肚子，好手好腳的，為什麼要幫他洗澡？
「不准說不！」他蠻橫的打斷姐姐的話，然後就開始脫衣服。
「等等……」蘇念風欲哭無淚的阻止著。
為什麼這傢伙就喜歡讓她給他洗澡呢？
他難道不害羞嗎？
「難道你想一起洗？」蘇牧雲唇邊浮出一絲惡意的微笑，斜倚在洗手台邊饒有興趣的看著慌亂臉紅的少女。
蘇念風的血一下往頭上衝去，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沒有、不是……」
「都一起睡這麼久了，還放不開嗎？」蘇牧雲臉上的笑意更濃，似乎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緩緩蹲下身，看著清純可人的姐姐，「你是不是很害怕我？」
「水……水放好了。」蘇念風的背抵著浴缸，愣愣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又想做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害怕我？」蘇牧雲恍若未聞的看著蘇念風，深邃晶亮的眼中閃過一絲惡趣味的興奮。
「你是我弟弟，幹嘛要怕你？」蘇念風用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與語氣，如往常一樣回答。
「竟然學會說謊不眨眼了。」可惜，蘇牧雲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不急不緩的說道：「好像那天我喝多了之後，你就有些躲著我，不會是我……」
「啊……水……水溢出來了！」蘇念風慌忙打斷他的話，水龍頭忘記關了，浴缸裡的水溢出來，把她的背都打濕了。
「好好聽我說完話。」蘇牧雲絲毫不理會流到地上的水，他一臉回憶的模樣，「那天晚上，我好像是做了什麼……可是忘記了，你給我想想。」
「什麼都沒做，你回來就睡了！」蘇念風的心都快跳出來了，趕緊說道。
「不對，一定是做了什麼……快點幫我想。」蘇牧雲見她慌亂的樣子越發可愛，忍不住繼續逗她。
「你、你是在做夢吧？一定是在做夢！」蘇念風結結巴巴，開始控制不住心虛的表情了。
天啊！他千萬不要想起來，不然她一輩子都會有陰影的。
「做夢？」蘇牧雲眉毛一挑，不相信的看著她，「柳子慧和我說了。」
「她？」
蘇念風突然想起他在車內和柳子慧親熱的場景，不由臉更燙了，慌忙轉身把水龍頭關了，不敢看他。
柳子慧能說什麼？蘇念風的心中忐忑不安起來。
「你的衣服全濕了。」蘇牧雲突然又換了個話題，他懶懶的站起，居高臨下的看著後背全被水打濕的少女，說出了讓她崩潰的六個字——「脫了一起洗澡。」
「噗通」！
蘇念風撐著浴缸想起來的手又滑了一下，額頭撞到浴缸沿，痛得她齜牙咧嘴，無比狼狽。
「謝……謝謝好意……我先出去了。」蘇念風死也不會跟他一起洗澡啊，這會被雷劈死的！
「這樣出去會凍壞的。」蘇牧雲的眼中帶著一絲戲謔，很滿意蘇念風的反應。
他就喜歡看她慌張羞窘的樣子，好像一隻可愛的小奶貓。
「不會的，不會的！你先洗吧。」
雖然外面空調開的很暖，不過一身水的走出去是很麻煩，但是相比拖地打掃和可能感冒的後果，她還是不會選擇在這裡洗澡。
「哦，剛才說道哪了？」蘇牧雲擋在蘇念風的面前，唇角挑著一絲笑容，「……柳子慧是吧？對了，她和我說……」
「你們之間的事情，不要和我說。」蘇念風立刻打斷他的話，想擇路而逃。
「好像你很不喜歡聽到我和她之間的事情，為什麼？」蘇牧雲惡意的笑著，繼續把蘇念風的路擋著，說道，「說不准以後她是你的弟媳呢，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呢？」
「弟媳」？
蘇念風的心好像突然插進一根尖銳的刺，輕微一動，就疼得無法忍受。
「怎麼了？臉色難看起來。是在承認自己對弟弟的關心不夠嗎？」蘇牧雲見她表情變得難過，不由心情好了起來。
他就不相信相處了十年，她對自己沒一丁點的佔有慾！
「你喜歡的，我也會喜歡。」蘇念風顫抖著唇，終於說道，「就是這樣。」
「是真心話？」
蘇念風點點頭，此刻只想著走出這裡。
「看著我的眼睛說一次。」蘇牧雲顯然並不想放過她。
蘇念風的耐心快沒了，衣服上的水都快變冷了，他還在這裡糾纏。
「蘇牧雲，你到底想知道什麼？」蘇念風積攢起勇氣，終於抬頭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到底有多喜歡我。」蘇牧雲很乾脆的說道。
蘇念風一愣，剛才的怒火一下被撲滅了，這磨人的傢伙……
伸出手摸著自己的胸口，許久，蘇念風才認真的說道：「比自己重要。」
蘇牧雲突然笑了起來。
他笑得喘不過氣，似乎蘇念風說了一個無比好笑的笑話一般。
「那比起樂堤胤呢？」蘇牧雲終於止住笑，點漆般的眼中，如無邊的夜空，閃著細碎的星光。
「你比小胤幸福的多……」蘇念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比較的。
親人永遠是親人，而小胤是她最好的朋友，兩個人都是無可替代的唯一，為什麼總是想和小胤比？他比小胤幸福的多，難道他不知道嗎？
「你怎麼知道我會比他幸福？」蘇牧雲嘴角噙著冷笑，薄唇吐出利劍般的語句，「因為我有個完整的家庭，有個健康的身體，還有沒有丟下自己的媽媽和姐姐嗎？你的心中，是不是一直認為，只要無微不至的照顧好我，容忍我做任何事情，我就會覺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