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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

  ,有人進來送飯,是宮女煥麗,她板著臉並不言語,可是手裡青筋暴起,看似十分憤怒。

  錦言坐在那裡沒有起身,她並不是個淡然的女子,她也喜歡去爭去奪,只不過不是用命去爭,看見煥麗轉身要出門,錦言出聲叫住她,「煥麗,流蘇已經受到懲罰,這是你的前車之鑒,如果你再執意妄為,你要承擔的罪過便不是這麼簡單了。我不知道這間屋子曾經住過什麼人,也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可是我勸你,還是算了吧。」

  「你不懂,有些事有些人,一輩子也難以忘卻,我活著唯一的希望就是為她平冤。」煥麗的聲音還算是平靜。

  「那流蘇的性命就這麼不值得一提嗎?她差點葬送在你的手裡。」錦言有些動怒,進宮已經見到太多悲劇,流蘇還那麼小,還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要付出的代價,她無辜而純真。

  「我只是想做好這件事,我沒有要害她的意思。」煥麗轉過身子來,板著的臉也有了一絲鬆動,看得出她對流蘇也是極為關心的,不過難道她當真不會想到流蘇會有這一天嗎?

  「這世間有諸多不足,誰也無法強求,逆勢而為,與天相爭,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命數來奪了。」錦言看了煥麗一眼,「我言盡於此,你自己看著辦吧。」

  煥麗身形一顫,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昨夜一直未曾安睡,錦言有些乏了,不想去歇息耽擱刺繡,終夜忍不住困意襲來倚在繡架上睡了。

  睡夢中的錦言安詳自若,長而濃密的睫毛乖巧服帖,繡架,繡品,錦言,白皙的膚色,精緻的五官,臨窗看來是多麼美麗的風景,錦言絲毫沒有發覺,有人正在欣賞風景,享受這風景。

  錦言醒來的時候,睫毛閃動間便看見窗前的男人,面如冠玉,朗目星眸,溫善而深情得看著錦言,錦言慌亂站起身,正想行禮,卻發現隔窗行禮也是不尊,一時侷促得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你別怕,朕知道你在母后這裡很是放心,只不過怕別人多心,所以一直未來看你。」皇上淡淡笑著,「朕來了好一會了,看你睡得安好,就沒擾你。」

  錦言臉色微紅,這個男人總是帶著讓人毫無抵抗的氣勢而來,卻做些心細如髮溫人心房之事。錦言正想開口應話,卻發現皇上離開了窗前。

  未等錦言鬆口氣,皇上卻已經走進了屋內,他身形偉岸,今日一身紫袍,額前一抹青翠的碧玉更顯風liu倜儻,「幾日不見,你又清減了,讓朕看了心疼。」

  錦言見皇上真進了屋,反而靜了下來,又坐回了繡架旁,「皇上說笑了,燕瑾在太后這裡安然得意,又怎麼會清減?」

  皇上微微歎息,說道,「你總是這樣疏遠朕,朕是真的想要疼愛你,朕也沒有料到自己會被你這般吸引,所謂一山一水,我是那頂天的山,你卻是那環繞山腳的水……」

  「哎喲,皇上,什麼山山水水呀,奴婢可聽不懂,」門外進來一人,是蘇姑姑,她笑著進來,給皇上了請了安,又說道,「太后聽說您過來了,久等不著,讓奴婢來尋你呢。」

  皇上站在那裡還是不動,他看著錦言,彷彿有千萬句話要說。

  錦言自蘇姑姑進屋便起身站在繡架旁,看皇上默默不言只盯著自己看,臉上又飛起霞雲,說道,「皇上,太后還等著您去請安呢。皇上還是快些過去吧,恐遲了太后怪罪下來……」

  皇上深歎口氣,自從進屋就歎氣,這會子還歎氣,皇上覺得自己對待錦言總是毫無辦法,看蘇姑姑還等著,便深深看了眼錦言轉身而去。那擦著衣角感受的男人氣息,讓錦言有些恍惚,耳邊還響著他留下的低不可聞的一句話,「朕也是看著你一時情難自禁。」

  第三十五章 別出心裁

  皇上帶著情難自禁而去,留下的錦言卻當真是難以自禁,不是為情,而是為命。

  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太后跟前的宮女來喚錦言,說太后要召見她。

  錦言心驚,皇上才過去,太后這會子召見自己為什麼?難道是因為皇上與她的事?難道是因為皇上的那句情難自禁?

  試問,誰曾沒有情難自禁的時候?轉過身來,誰又會承載這廂情難自禁度過漫漫生涯,不過是一時的激情罷了,不過是一時的愛慕罷了,走過了錯過了也就算過去了,它只是一段記憶的點綴,一截房間裡的裝飾用的梅枝。

  錦言是不消說的,她有她的苦衷,愛也曾愛過,只是那段愛的火花熄得太快了,快到自己難以接受。九五之尊,天之驕子,她不能去愛,也愛不起。逃避不是策略,卻不是最終的良策。

  永寧宮內,太后坐在主位,皇上坐在稍側,桌几上齊齊整整擺滿時令水果。

  皇上看著錦言來到也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掩了下來,對太后說道,「兒臣剛才經過寧泊湖,從窗子那裡看到她給母親繡的繡品,當真是一流的女紅。母后,您壽誕那日,可得拿給兒臣好好欣賞一番。」

  蘇姑姑說道,「太后,奴婢剛才去請皇上的時候,還聽皇上在說什麼山山水水,沒準兒就是在說寧泊湖的假山活水。」

  蘇姑姑的話說完,太后假寐的眼睛突然睜開,精光一閃,轉瞬又藏了起來,只是淡淡說道,「是嗎?皇帝?怎麼以前從未聽你說起過寧泊湖的山水?今兒個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興致?」

  皇上偷偷瞪了蘇姑姑一眼,「蘇姑姑年紀大了,說話也是顛三倒四的。母后,不消說這些不相干的,兒臣這次來,便是徵求母后的意見,大壽要如何操辦。」

  太后聽到這裡,心裡一喜,看見皇上這般孝敬自己也是覺得欣慰。

  錦言站在一旁,將手裡的帕子絞來絞去,頗有些緊張,就怕將話引在自己身上,雖聽見皇上將話題岔開,她心裡還是忐忑的。

  想什麼來什麼,太后慢條斯理得向自己發問,「燕瑾,你來哀家的永寧宮幾日了,一直未曾好好敘話,皇上既然來問哀家,你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丫頭,哀家來問你,你覺得這壽誕該如何操辦呢?」

  錦言看太后的表情放鬆自然,倒不似來刁難自己,而皇上卻似期待自己的回話,只好硬著頭皮說道,「燕瑾以為這壽誕不能太過張揚……」

  只是一句話,太后的臉上已是變了顏色,皇上也皺眉看著錦言,隱隱為她擔憂,惹怒了太后,憑自己護她周全,也難保她會吃暗虧。

  錦言自顧自說下去,「現在邊關告急,錦親王還在邊關鎮守,如果太后大肆操辦壽誕倒似讓百姓拿了把柄,說太后罔顧民情,奢侈揮霍。」

  說道這裡,蘇姑姑已經站出來呵斥錦言,「住嘴,賤婢,別以為太后給你幾分好顏面,你就可以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來……」

  「讓她說下去。」太后陰沉著臉,看似是積了怒,不過是隱忍著罷了。

  錦言並不懼怕,她的話還未完,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但是,燕瑾以為太后的壽誕不但要辦,還要好好辦,既要節省銀兩,又要別出心裁。一來讓百姓知道我殤未國國庫充盈,二是體現皇上對太后的孝心,做天下兒女的表率,讓百姓爭先效仿。」

  太后的臉上轉陰為晴,緩和了下來,心情看似大好,而皇上面容也是極為得意,他看著錦言的時候,眼睛都是閃閃的光彩,對太后熱切得說道,「母后,兒臣也是這個意思,今兒來就是想聽聽您的意見。」

  太后笑著對皇上說道,「皇帝,這丫頭倒是有些聰明勁,不過這個別出心裁,怎麼才能別出心裁?司務署的人每年都來給我說會別出心裁,可是每年還不是那些老套的過場?」太后從蘇姑姑手裡接過一顆剝了皮的荔枝,放在嘴邊只是輕輕吸吮汁液,「皇帝,你可有良策?」

  皇上一笑,他剛才也只不過是順著錦言的話往下說,哪裡便想到了良策?看向錦言的時候,錦言轉過臉去不理會他,皇上心裡有了計較,說道,「母后,兒臣當真是有主意,只是現在時機未到,不方便說出來,等明兒個兒臣再來向母后稟報。」

  太后嗔怒看著皇上,笑道,「皇帝,哀家看你是越大越頑皮,與母后還玩這些欲擒故縱的把戲,也罷,哀家就等你明日的別出心裁,可別叫哀家失望。」蘇姑姑扶著太后起身,說道,「哀家乏了,皇帝也回去歇著吧。燕瑾,你且回去忙你的刺繡,流蘇的事情哀家已經聽說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是聰明人,哀家信你不會摻和到這種事情裡來。」

  說罷,讓宮女將桌上的時令水果賞給了錦言,錦言謝恩,自有宮女送到錦言房中去。

  錦言出了永寧宮的大殿,卻發現皇上跟在自己後面,不過三丈的距離,錦言快些走,經過迴廊時還是叫他追上,被他挽住手臂。錦言漲紅了臉,明知道皇上的隨從沒有跟來,可是難保暗處有人,努力掙脫也掙脫不開,只好板下臉來說道,「皇上,請自重。」

  皇上聽聞失笑,輕聲說道,「我哪裡不自重?」

  本也不過是一句隨意的話,這會子聽起來卻是曖mei不已,錦言的臉再次漲紅了,趁著皇上笑的功夫,掙脫開手臂嗔怒跑開。

  回到自己房間,未等掩上門,皇上便跟了過來,錦言慌忙去關門,只見他用手抵住門說道,「朕只是想跟你好好說會子話,朕這般拋下身份自尊,難道你就沒有一絲動容?」

  房間裡,錦言還是坐在繡架前,皇上坐在桌几前,面前是太后賞賜的時令水果,皇上拿起一個荔枝又慢慢放下,說道,「只要你做了朕的女人,這些東西應有盡有,哪裡還需要別人賞賜才能吃得到。」

  錦言不忿,反譏道,「皇上此言差矣。即便燕瑾做了皇上的女人,想要什麼東西還不是要皇上賞賜嗎?賞賜的人雖然不同了,可是道理卻是一樣的。哪一天,妃子失寵,還能求來什麼賞賜?」

  皇上眉頭微蹙,有些傷感,「為什麼朕不管說什麼,你都要提出反駁的意見?你是在反駁朕,還是反駁你自己?」

  「燕瑾只是想說明一個道理,別無它意。」錦言拈起繡針,捏在指間許久落不下針。

  皇上起身走近錦言身邊,蹲下身子,錦言挺直了脊背,她有些戒備而牴觸,這是她在宮中的本能,因為她不能出錯,出錯即死。

  第三十六章 夢落風雨

  夢裡花落凋零,醒來已是諸多風雨。

  後宮有夢才能存活,無夢即為亡滅。那些滾落在深井裡的骷髏,是為逐夢而付出的代價,那些埋荒遍野的山嶺中的嗚嚎,是為角逐名利而毀滅的魂魄的哭泣。

  錦言不懼,她心中自有信仰,這份信仰在聞家並未自知,那份在聞家的安逸與自得來到殤未朝的後宮時,早已轉換成強大的自製與籌謀。她從未料想,養尊處優的自己會有另一面,戒備,自律,細緻,還有察言觀色。

  眼前的皇上,獨自在錦言面前,露出了些許悲傷,「後宮有諸多的女子,愛也罷,不愛也罷,朕卻要為平衡朝中勢力而去周旋,朕不得已而為之,你說是不是才是後宮最可憐的人?朕有天下,卻得不到自己喜歡的人。」

  他伸出手臂,抱住錦言的小腿,將頭伏在錦言的腿上,就那麼憂傷而沉靜得閉上眼睛,「朕覺得自己只是個傀儡,是天下人的傀儡,朕擁有他們羨慕的一切,江山,女人,卻沒有真愛,沒有真愛的人是寂寞的。朕才是這個後宮最寂寞的人。」

  錦言想去推開他,看見他微蹙的眉頭略有些不忍,但是還是將話說了出來,「你不愛後宮這些妃嬪,這些妃嬪自然也是得不到真愛的人,你寂寞,她們也是寂寞,你可憐,她們也是可憐之人。」

  錦言說完有些後悔,因為她看見皇上強自壓抑的面容。許久,才聽皇上深深歎口氣,無奈得問道,「什麼時候朕說完一句話,你可以不反駁我,那該多好!」

  錦言正要反駁,看到皇上目不轉睛看著自己欲她的後話,便欲言又止。兩人相望無言,許久,卻是大笑起來。

  這一笑,兩人的關係似是增進了一步,錦言看著皇上,似是不再有初見時的牴觸,只是錦言知道,有些事情,是死也不能露的,所以,她還是隔著一層紗,心裡的紗。

  「朕剛才在母后那邊聽你侃侃而談,料定你已經有了別出心裁的主意。」

  錦言笑道,「那麼你就是來討教我別出心裁的主意了?」

  「討教,也罷,就算是討教。」皇上失笑。

  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