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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

  宮裡知道自己手藝的人並不多,太后是從何人那裡得知的呢?便思量著模糊回答,「回太后,奴婢手腳笨拙,太后謬獎了。」

  「聽溫昭儀說,她曾經想給哀家送一副刺繡,便要出自你之手,可是你後來卻被皇后討了過去,有這回事嗎?」

  錦言大驚失色,要知道當日想呈獻太后繡品的人,正是趙榮華,可是她已慘死。溫昭儀怎麼會得知這一消息?而且會接著這件事來做文章呢?

  二十九章 玉佛珠謎

  錦言聽到太后如此說來,卻已經明白是溫昭儀的伎倆。也聽出溫昭儀還沒有向太后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太后哪裡便知道,眼前這個寡言的女子正是自己欽點的皇后呢?

  「回稟太后,燕瑾手藝拙笨,不過是宮裡娘娘們的一片錯愛,燕瑾知道自己是為太后刺繡,所以無論身在驚鴻殿,還是在澄瑞宮,燕瑾都一定會竭盡全力用心去做。」

  太后滿意得點點頭,頭上的步搖是通翠的玉,瑩潤而有光澤,襯得太后膚色白皙,「回答得很得體,哀家就喜歡你這種聰明的孩子,來人,賞,將我的那串玉佛珠拿出來。」太后身邊的命婦是服侍多年的蘇姑姑,她聽見太后的話眼睛裡略顯驚異,不過也只是瞬間的事,便進入內室去找出那串玉佛珠。

  「太后,燕瑾愚鈍,受不起太后所賜佛珠。」

  「哀家瞧著你這孩子極為喜歡,這宮裡的女人雖多,哀家看上眼的還沒幾個。你,就是一個。」太后招手示意錦言走近她身邊。

  錦言還在遲疑,便聽蘇姑姑不鹹不淡得催著,「太后賞給你的,還不快謝恩?這串玉佛珠還是先皇在太后入宮時賞的,太后一直捨不得拿出來把玩,還是先皇駕崩時,才拿出來過。」

  錦言跪下來,不敢抬頭,「燕瑾惶恐。」

  太后似是埋怨得對蘇姑姑說道,「別嚇著這孩子。」

  蘇姑姑馬上垂首稱是,又走過去將錦言扶起,把佛珠遞給了錦言。錦言不得不接過佛珠,又跪下去行禮謝過太后才作罷。

  蘇姑姑在一旁提醒道,「太后,這會子各宮娘娘們都等在大殿上了,您看……」

  太后在蘇姑姑的攙扶下起身,說道,「哀家這就過去瞧瞧,幾天不見,見了怕又是爭個你死我活的。」

  錦言未等鬆口氣,便聽到太后又說,「你也跟著來吧。」

  果然,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一進大殿,眾位娘娘給太后行禮請安後,就發現站在太后身邊的錦言,最關鍵的是,她手裡還握著太后的玉佛珠。

  錦言一下子成了目光的焦點,卻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一下子凝結起來。錦言看素語冷冷看著自己,目光對視間,素語眼裡的冷意令錦言不寒而慄。這宮裡,錦言認識的人寥寥,溫昭儀就是其中一個,不過今日她並未來此。

  太后好整以暇得看著眾位嬪妃,她自然清楚其中就裡,只是並不說破,「平日裡都說要向哀家盡孝道,陪著哀家說話解悶,怎麼今兒個湊在一起都成悶葫蘆了?連瑤妃這麼能說的人,今兒個都這麼安靜?」

  瑤妃看太后將話題對向了自己,忙陪著笑順勢說了自己的心裡的疑問,「太后,您從哪裡收了個這麼好姿色的宮女?將臣妾這些姐妹們都給比了下去呢。」瑤妃說完又看了眼錦言手裡的玉佛珠,毫不掩飾自己的嫉妒。

  「這個,還要問皇后了。這個宮女便是她宮裡出來的,今兒個過來說要給哀家繡幅富貴流雲圖,哀家一高興便將先皇所賜的玉佛珠賞給她了。」太后說完,深深看了錦言一眼。

  錦言知道,太后料定自己不會說破此事,只得將頭垂得更低,她這會才肯定了先前的猜測,太后這是拿她做槍使呢。

  太后又問道,「皇后,哀家也疑惑,你這澄瑞宮怎麼會藏著這麼好資質的丫頭呢?你身邊的蘭舟雖然也夠伶俐,卻少了一股通透勁,怎麼不見你帶她出來呢?」

  素語本是有些忐忑,這會又惱恨太后的逼問,可是還是滿臉春風得說道,「太后,她是臣妾府裡的家生丫頭,初來宮裡,臣妾怕帶她出來失了規矩,鬧出笑話來。」

  瑤妃冷哼一聲,聲音嘶啞,說道,「皇后,她恐怕不是你府裡的丫頭吧?」

  此言一出,錦言素語俱是一驚,難道消息早已走漏?

  素語從蘭舟手裡接過杏仁茶喝了口,雖然強裝鎮定,聲音也略有顫抖,「瑤妃這話怎麼說?本宮怎麼聽不懂?」

  瑤妃不屑得撇嘴,又換上一面的諂媚,笑著對太后說道,「太后,臣妾從前倒是聽說,不得寵的妃嬪,會將有姿色的宮女攬在身邊,藉以留住皇上的目光,自己也能分享些恩寵。只不過還沒聽說,有人從宮外將人帶進來侍君的。太后,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錦言聽見瑤妃如此說,鬆了口氣,只要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便好說。

  果然,素語並不懼怕,笑道,「瑤妃,你多慮了,本宮的恩寵足矣,不需再藉著一個宮女來爭寵。本宮身為皇后,這便是最大的榮寵。」

  瑤妃咬牙,卻不敢發作出來,只好撅著嘴在太后身邊膩歪,「太后……」

  太后今日卻一反常態,並不護著瑤妃,只是揮揮手說道,「好了,這事以後再說吧。只要不是用手段來狐媚皇上,哀家還是可以容忍。」

  太后掃了眼眾人,皺起眉頭,問道,「琴妃的身子還未好嗎?她上次來給哀家請安,好像還是半年前吧,這麼久不來,難道是等著哀家去給她請安嗎?」

  大殿上一時噤言,沒有誰出聲答話。

  蘇姑姑看太后不悅,忙陪著笑說道,「太后,都怪奴婢腦子糊塗,忘記向您稟報了。琴妃前些日子遣人來過永寧宮,您那會正在午睡,奴婢便打發她回去了。太后如果想知道琴妃娘娘的消息,奴婢叫個人來問問,不就成了?」

  太后臉上的怒容略減,突然不耐煩得喝道,「哀家乏了,都跪安吧。」

  各宮嬪妃互看一眼,誰也不敢多說話觸霉頭,便跪安行禮離開。

  錦言也跟著行禮,跟在素語身後回了澄瑞宮。

  素語進了澄瑞宮,便瞇著眼睛,氣惱不已,「你果真獨自去了永寧宮?」

  錦言不以為意,看起來素語是氣極了所以才沒有將裡面的事情想透,「我怎麼可能主動去那裡?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將自己藏起來。」

  素語慢慢平息了憤怒,也細細揣摩著剛才的一幕,知道錦言所言不假,突然記起太后的話裡有話,問道,「太后說你為她刺繡,又是怎麼一回事?」

  錦言眉黛輕蹙,細細說道,「原本麗貴人想讓我刺繡獻給太后,麗貴人一死,我又去了錦瑟殿,這事便沒人知道了……但是有一人,她卻是知曉我的身份。」

  素語大驚失色,問道,「是誰?」

  「溫昭儀。」

  錦言看素語沉默不語,突然忍不住嘲諷道,「怎麼?此刻,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來保住你的皇后之位?」

  素語抬起頭來,眼含精光含笑,「我就算是殺了她,也不會殺你,殺你不能證明我的手

  第三十章 瘋亂無憑

  錦言手裡緊緊握著那串佛珠回到了房間,蘭舟跟在她的後面,若有若無的輕聲歎息,「燕瑾,只怕,你後面的路更難走了。」

  錦言當然明白,太后不會毫無緣由得賞給自己這麼貴重的東西,她肯定另有原因,只是錦言這一時便未猜出。

  蘭舟將身上的藍色衫子脫下來,說道,「太后對琴妃都未這麼好過,今日卻賞給你這麼……」

  錦言一怔,問道,「琴妃?」

  蘭舟沉吟一下,還是說道,「琴妃是太后的親侄女。」

  錦言愕然,今日在永寧宮看太后惱怒的樣子,錦言如何也想不到當眾呵斥的對象竟然自己的親侄女,正想再問蘭舟許多,看蘭舟閃躲的目光便識趣得閉了嘴,這宮裡知道得多危險便多,自己已然捲入了這無盡的漩渦中,何必又要知道那些無謂的事情來增加自己的困擾呢?

  錦言將玉佛珠收好,這是太后賞的,錦言倒是不怕,只是趙榮華臨死前交給自己的那枚佛珠粒仍在,錦言記起她說的,這裡面藏了一個秘密,兩相比較之下,玉佛珠倒似一點也不輸於上朝古物,燈光昏暗,錦言也看不清那枚佛珠粒上的妃子容顏,只好作罷。

  就這樣匆匆過了數日,因了太后在眾人面前的一句話,錦言便一直忙著給太后刺繡,要趕在太后壽誕之日作出這幅富貴流雲繡品。

  蘭舟每日回房時也疲憊不堪,有時她也會吐露隻字片語,而錦言就從這隻字片語中揣摩素語今日是歡喜還是憂。可是今日不同,蘭舟回到房間便不停歎息,錦言出言相詢,蘭舟也是思量再三才對錦言悄悄說了一句。

  「邊關來信了。」

  如果讓她看到錦言的大驚失色,或許蘭舟就不會洩露此事了。

  只聽「啊」一聲輕呼,原來是錦言的繡針刺破了手指,她將手指含在嘴裡,淡淡腥甜的滋味,讓她腦海裡的夏侯君悅退了下去,慢慢浮現出一張面如冠玉的臉,竟是皇上。只是皇上臨走那挫敗與惱怒的臉,在錦言的心裡也彷彿落下了一枚繡針,時而會怕著,時而會痛著。

  夏侯君悅不顧男女之忌,從邊關給素語寫信,定不會只寫風花雪月之事,到底發生了何事,錦言想了許久也沒有眉目。

  清晨醒來,蘭舟匆匆出去了。錦言去庭院裡轉了一圈,果然不負眾望,女人聚集之處便是是非之處。

  「青姐姐,我昨兒個聽說太后果真親自去探望琴妃娘娘了,你說會不會是真的?」一個稚嫩的聲音。

  那個叫青姐姐的宮女似是年齡稍長,不以為然得說道,「你懂什麼?琴妃是她的親侄女,兩個人即便不合,也是打碎了骨頭跟著筋。再說了,太后不過是做給那個人看的……」

  「青姐姐,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太后做給誰看的呀?我怎麼聽不懂呢?」

  「你呀,不需要聽得懂,只要知道這宮裡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好便可以了。」叫青姐姐的宮女點了小宮女的腦門,便端起盆走了。

  錦言正要回到自己房間,卻看見蘭舟站在門外左顧右盼,看見自己回來急急上前低聲埋怨,「你去哪裡了?娘娘在裡面等了你許久了。」

  錦言驚詫,素語怎麼會來這裡找自己呢?推門進去,素語正在看著錦言未繡完的富貴流雲,嘖嘖出聲,「果真好手藝,記得那個女人的手也是如此巧,你們母女真是好命,素來不過是繡針胭脂,而我和娘親卻還要做些活計,甚至連吃剩飯也是有的。」

  素語轉過身,將那幅富貴流雲扔在地上,憤恨得說道,「你叫我怎麼不恨?如今我做了皇后,你卻仍然不死心……」

  錦言走過去將那幅富貴流雲撿起來,伸手撣去塵土,說道,「我自認一直將你當做親姐姐,只是那時年幼,不懂得呵護親情,如果重新來過,我定不會讓你吃那麼多苦。」

  「你給我閉嘴,少在我這裡賣乖。」錦言的話卻更讓素語惱怒,「重新來過?重新來過便會讓我們母女少受那些罪,便可以讓我娘親起死復生?聞錦言,我告訴你,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我對你們的恨不會減少一分。」

  錦言再也忍耐不住,自從進宮來一直壓抑的情緒爆發了,「那你要怎麼樣?這一切便是我的錯嗎?難道我出生之時便帶來了罪孽嗎?如果你非要將二娘的死怪在我娘親的頭上,那不如就怪在我上好了,我願意替母親去給二娘抵命,你現在就殺了我,好不好?」

  錦言說話間便往素語身邊逼近,嘴裡不斷喊著,「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麗貴人的死,鶯歌的死,還有趙榮華的死,都出現在錦言腦海裡,讓錦言失去了理智,她的眼睛越瞪越大,臉色也慢慢漲紅,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腦子去。

  「啪」一聲響亮,錦言左側臉頰挨了一掌,只覺得是痛到了極點,天昏地轉之間便聽到素語用冰冷的語氣說道,「聞錦言,你沒有資格在我面前抱怨,該發狂該發瘋的人是我,是我。」素語的聲音低緩,一字一句卻咬得字正腔圓,「我雖然很想殺了你,可是你現在卻不能死,因為太后要將你從我這澄瑞宮要過去,你死了我可如何交代?」

  錦言怔住了,顧不得臉上的疼痛,說道,「果然,太后不會這樣輕易放過我的,只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