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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出去

  從孫家回來,善桐就跑到含沁書房裡,對著含沁平時愛捏大沙盤發呆,時不時這裡戳戳那裡弄弄,直到大妞妞午睡起來,哭著要找媽媽玩,這才又回後院去帶小孩。

  等到了晚飯時分,四紅姑姑又打發人來說得了好牛肉,已經做得了,問含沁晚上回來不回來吃飯。

  自從桂太太回去,含沁晚上量都不外出應酬,但他是紅人,又是人,自然免不得也要和一班同僚兄弟時常吃吃酒,以前沒有和鄭家定親時候,鄭家大少爺還不好說什麼,現兩家是親戚了,他就過分,經常含沁一下值就不由分說拉過去吃酒聽戲,要不是鄭家家規也森嚴,幾乎都要賭錢。含沁倒是托賴他多認識了不少世家子弟,但對善桐來講,她相應就要寂寞得多了,晚上守著大妞妞獨自吃飯也是常有事。還好含沁心裡總是想著家裡,還不至於三半夜回來,兩夫妻睡前還能說點貼心話。今晚又是這樣,好牛肉等了半天,才等到含沁身邊小廝回來報信:他又被拉走應酬了。善桐無可奈何,將牛肉分了一半送給四紅姑姑,自己吃了幾筷子,又撿了細嫩部分拿調羹細細碾過了,也喂大妞妞吃了幾口,大妞妞很給面子,吧嗒小嘴吃得很香,見善桐不餵了,還揪著母親肩膀,自己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又轉過身去要自己拿那切了片滷牛肉。一屋子人都笑了,善桐道,「真是像她爹,看什麼中意了,別人不給,她就自己來要。」

  說著,因大妞妞近日漸漸也開始奶水外吃些米面水果,肉也是給她吃,便令人撿了兩片去,又再用刀切得碎碎,混了米糊來喂,大妞妞吃得香極了,一小碗吃下去還不滿足,始終是鬧著拿了一片肉來扯了一口,嚼得津津有味,用那幾顆牙齒也磨得香,善桐見了,就和養娘道,「這一向也拿些脆脆東西給她磨磨牙,免得嚼肉,又嚼不爛,又心急著要吃。」

  掂了掂大妞妞,也不禁笑道,「生下來才那麼一點點重,現沉得我都要抱不住了!三十多斤總有,拿去賣了也能賣上幾百文錢呢。」

  養娘便湊趣道,「養她花又何止百文呢?這買賣真是不合算!」

  「何止不合算,養大了嫁出門,天南海北也不知要嫁到哪裡,倒賠了嫁妝不說,我還要瞎擔心呢,以後姑爺對她好不好,婆婆給氣受不給……」善桐越說越覺得養女兒真是不合算,現想到十幾年之後,才養了那麼大,俏生生一個小姑娘就要把她嫁出去,心裡就幾乎是割肉一樣疼。因四紅姑姑進來看大妞妞,便和她感慨道,「現算是知道一般人家為什麼那樣中意親上加親了,還真就是圖個知根知底,不至於給孩子氣受,又能嫁跟前,常回娘家來給我看一看也還好。」

  四紅姑姑笑道,「她這才多大呢,您就這樣想了,真到了出嫁時候還怎麼好?」

  又也感慨,「一年過得真,去年那時候和您談起來,您還說生了這個就再不生了,現想來如何呢?」

  善桐本人因為慣於騎馬射箭,其實身體康健,生產時沒有受多大苦楚,饒是如此,想到懷孕後那幾個月,還有生產本身劇痛,產後坐雙月子時煩惱,依然是有些餘悸——也是因為含沁說頻繁生產對於產婦本身損害很大,這幾個月小夫妻親近前後,都有設法避子。

  這裡有些東西要採買,雖然善桐是令自己陪嫁婆子去辦,但估計也還是瞞不過四紅姑姑,她這樣說,肯定也是帶了期望。倒是善桐雖然也希望有個兒子,可想到生產劇痛,還是有些畏懼,便露出猶豫神色,一時沒有說話,四紅姑姑看了大妞妞一眼,便笑道,「和您說句心裡話,這小少爺和大妞妞年紀相差,倒是越近越好。若不然,長姐吃虧呢!」

  善榴還不就是如此?這十年來是沒少為家裡弟妹操心,她自己嫁得又遠,弟弟妹妹們除了按時寫信,常常打發人送東西,幾乎不能怎麼回報。倒是善桐、善櫻,都受到頂上兄姐照料。被四紅姑姑這一說。她倒是怦然心動,沉吟著不曾說話。四紅姑姑看見了,便微微一笑,也不再提,還陪她一起家長裡短地說了半日,兩人又下棋等了半天,大妞妞都閉著眼睛被養娘抱去睡了,含沁方才回來,卻是難得地臉紅脖子粗,被人扶進來——竟是喝醉了。

  西北苦寒,到了冬天外出,全靠一口酒提氣發寒,除了善桐是實不能喝之外,幾乎從上到下就沒有誰是不能來兩口。含沁外出應酬,至多微醺罷了,醉態如此確罕見,進了屋看到善桐,他就直撲過來,抱住她不肯撒手,叫道,「想死我啦,又是一天沒看見你了。」

  善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四紅姑姑早就出了屋子,沒多久就端了熱熱醒酒湯過來,她親自服侍含沁喝了幾口,見他要吐,又趕舉了痰盒過來。又給他換衣服擦拭頭臉,服侍含沁躺下了,自己也累出一身大汗來。含沁倒還安耽,吐了一次,又漱了口,便沉沉睡去,一晚上都沒動靜,只是酒氣熏人,善桐怎麼都睡不著,索性到南炕上躺下將就睡了,第二天早上才被含沁諂笑著叫醒,又向她賠罪道,「昨晚擾著你了?」

  「我倒沒什麼,你怎麼喝那麼多!」善桐倒是不氣含沁,只氣和他喝酒那一幫子人。「都有誰逼你灌了?回頭我和嫂子們告狀去!」

  含沁摸了摸腦袋,自然免不得為朋友們辯解,「也是事出有因,昨兒皇上跟前我又得了綵頭來著,林三少為首,許世子也湊趣,還有鄭大少,連皇上都灌我,那還能怎麼說?只好圖一醉了。我也是有意做出醉態來,不然昨天哪能那麼早回來。」

  這一幫子人,不是皇上親表弟就是他養表弟,再不然也是一起長大和奶兄弟一樣發小,他們肯和含沁廝混,善桐還能說什麼?只嘀咕,「從前外面應酬,還沒有皇上呢,現連皇上都抬出來了,這是逼得我向娘娘告狀去?」

  「皇上也難得和我們摻和這種事。」含沁便說,「昨天也是林三少和許世子強拉了來,他近心緒煩惱,竟形於外,喝了幾口酒看著倒開心多了——比一般世家子弟還會玩呢。都說我是沒趕上好時候,皇上登基前幾年,玩得凶野,什麼荒唐事都沒少干。」

  提到今上,從他還是太子時算起,眾人想到也都是「龍章鳳彩、龍日天表」這樣溢美之詞。除了他和封子繡風流韻事之外,善桐還以為他竟是個古今完人,沒想到他也有過放浪形骸少年時代,她一邊打發含沁起身梳洗,一邊自己也梳洗過了,兩夫妻一道坐下吃飯時,還好奇問,「為什麼事心情不好?昨天封子繡沒來?」

  「封子繡又出京去了,不知去哪裡,我們也不敢問。」含沁一吐舌頭,「你就當不知道這個人吧,他手裡掌那支兵本來也見不得光,尤其我們外地武將人家,是忌諱和他們交接。」

  正說著,又道,「其實還是因為工部那場爆炸關係。」

  他眉宇間躍上了一點陰霾,語氣也沒有剛才那樣興致勃勃了。「工部那個場子,歷年來都是做配方。這個方子皇上放了很大期待進去,現一場爆炸,人死了不要緊,重要還是方子就廢了,又要從頭開始。這幾個月來心情不好,我看都是為了這事。」

  善桐想到榆哥那一夥人其實也還是倒騰火藥方子,心中一邊也是一動,一邊又加害怕擔心,送走了含沁,自己坐那邊想了半天,又派人去找榆哥,問他中秋節預備怎麼過——因米氏也問這事,叫小夫妻過去吃飯——又令傳話人埋怨榆哥,「就說我話,又是一個月沒見他了,再不來看我,我生氣啦。」

  她這麼一說,倒是真有了效用,才吃過午飯榆哥就隨傳話人一道過來了,還給帶了朝陽門外花糕來塞善桐口,「越大脾氣越大,還動不動就生我氣。」

  善桐撿了一塊花糕吃著,倒覺得味道不錯,便把大妞妞抱來餵她,小姑娘現認人了,看到舅舅,便笑著喊,「阿九——阿九——」一邊往榆哥懷裡合身撲去,不要媽媽喂,要舅舅喂,榆哥一把抱住,疼得整張臉柔和下來,抱著大妞妞道,「親舅舅一下,舅舅就給你吃。」

  大妞妞頓時親得榆哥一臉口水,善桐握著嘴巴直笑,「現她要親我們我們都不讓,就嫌她口水臭呢,就傻娘舅要親。」

  「誰說我們傻?」榆哥毫不介意,拿花糕掰了一小塊一小塊地給大妞妞抿著吃,「大妞妞口水不知多香呢,奶香味!大妞妞你說是不是?」

  一邊說,一邊又不知哪裡摸了個精緻撥浪鼓出來逗大妞妞,大妞妞果然愛不釋手,抱著它轉個不休,吵得人頭疼,她自己還不亦樂乎,要把她抱到一邊去,她又一離開榆哥就哭。榆哥被鬧得苦笑起來,善桐也無可奈何,只好抬高了聲調和榆哥聊天,過了一會到大妞妞午睡時候了,她便不顧她哭,強令養娘將她抱走。大妞妞一直哭到了自己屋裡,都還能聽見哭聲和那咚咚小鼓聲。

  兩兄妹對視一眼,都鬆一口氣,榆哥甩頭道,「她年紀雖小,轉起來小鼓卻有勁得很,只吵得我頭疼。」正說著,善桐便問他白雲觀有沒有試驗火藥,又將工部爆炸事情告訴他說。「這都是試驗火藥方子鬧出來動靜,死了不知多少人。你倒騰方子我不管,試燒時候你要敢跟前,我立刻和家裡人說,把你鎖回去。」

  榆哥咳嗽了一聲,也不說話,反而轉問道,「什麼方子?你可聽說了沒有,具體配比是多少,我們這裡也試呢。可惜工部那邊總不理會我們,也不肯把方子給我們看。要不是李先生還有些面子,幾乎無法把功課繼續做下去。就是現這樣,其實也都托了白雲觀道長面子,這才無人來查。」

  善桐無奈到了十分,要說他吧,又怕說煩了他不來了。不說吧,又實怕榆哥什麼時候倒騰出一個事故來,家裡人傷心不說,母親只怕都要哭瞎了眼睛。她長長地歎了口氣,也不接榆哥話茬,又說別事來分散他注意力——她是熟透了榆哥性子,因就說起南邊開海事來了,「現船隊都造了,還千辛萬苦找了前朝海圖來,聽說又尋了上百個出過海現歸順海寇。說是要下南洋做生意去,只不知道有沒有賺頭了。孫夫人說,前朝光是幾次下南洋,就不知造就了多少巨富。」

  這果然搔到了榆哥癢處,他立刻燃起了熊熊興趣,「這我倒也聽說過,就不知道所謂開海究竟要往哪裡去。我們進西域時候聽當地人說,泰西那邊商人從前泰半都往這裡走,現很多繞到南邊去從海上過來,似乎穩當得多。如這一次是要放船去泰西,我倒想跟去看看。」

  出海一次,耗時三年五載不說,驚濤駭浪,船上可能疾病叢生,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不好說事,善桐簡直想要暈過去——別榆哥不玩火藥了,改出海去了,那她簡直別再回去見母親。她無奈地道,「那麼多雜學,除了這出海和火藥之外,諸子百家哪個不是由得你去鑽研,你哪怕跟著權神醫學醫呢,也別和現似,我是一聽說白雲觀方向有事就嚇得心都停跳。你還疼大妞妞呢,怎麼不記得嫂子家等你了?還是回去生個孫子,安分幾年,等我侄子大了,娘一心帶孫子,那時候你要鬧,大家就沒這麼懸心了。」

  提到家鄉,榆哥便歎了口氣,一時沒有說話。善桐見他清秀面容上掠過一縷悵惘,真是忍不住想問他:這琦玉就那麼好?一見鍾情,到現都難忘?

  只是想到琦玉如今處境,她根本也就不提此人,聽說榆哥中秋也不過來,而是要道觀陪先生過節,也沒勁說他了,只千叮萬囑一定要上孫家、王家和楊家走動走動,看望一下兄弟並長輩們。榆哥連聲應了,也沒等含沁回來就回了觀裡。

  接連幾天,含沁回來得都比往常要晚,善桐知道他有空是一定回來,也不說他,免得他心裡不好受。只是這樣一來,到八月中旬她都沒能和含沁好好說話,問含沁中秋怎麼過,他又含糊其辭,也定不下來。這一日起來,她就和含沁道,「今天一定要給舅母回話了,你要能過去,我們就一道過去,要不能,我和大妞妞家等你。只定不下來,讓舅母那邊空等,她也不好安排。」

  含沁唔了一聲,說,「明日一定就給准話。」善桐這才罷了,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兩人對坐吃過早飯,大妞妞被抱進來見爹,善桐去給含沁拿靴帽,從裡屋出來時,見含沁還坐炕上抱女兒,便奇道,「還不換衣裳?再過一會當班就遲了!趕不上點名,仔細罰你。」

  見含沁還是沒動,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她,她多少也覺得有點不對了,叉著腰站當地,故意板起臉來瞪著含沁,就見含沁唇邊憋著笑意越來越大,沒過一會就笑出聲來,抱著女兒站起身道,「走,上車。」

  善桐滿腹狐疑,道,「上什麼車?」說著,腳底下已經乖乖動起來,跟著含沁出了二門,果然有一輛車正等外頭,一家三口坐進去了,這車便轔轔而動,向著遠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