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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孕

  這位來自江南名醫世家大夫,脈象上確是有一定造詣,善桐距離上回小日子不過堪堪一個月工夫,就是有了身子,一般大夫要摸出來也沒那麼,不想居然被他說中,善桐小日子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去就不回頭了。又等了半個多月,含沁再請他來扶脈,歐陽大夫就直接開了保胎藥出來。「畢竟年輕,雖然前一陣子可能勞累,聽說也病過一場,但底子還算是厚。吃吃補藥,平時再小心一些,便沒什麼了。」

  含沁和善桐其實年紀也都還不大,善桐根本就沒想過這懷孕生子事,還以為上回竟是歐陽大夫扶錯了,當下聽到大夫這樣說,就有些驚惶,給含沁使了個眼色,含沁平時再大大咧咧人,也紅了臉,拉著歐陽大夫耳語了幾句,歐陽大夫便笑起來。「不妨事,以後別再有了就行,一次兩次,其實也算不了什麼。這幾個月倒是要留神些。」

  小夫妻這才安心下來,送走了大夫,命人去照方抓藥,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善桐摸著肚子,好半天才說,「這……這也……」

  或許是因為還沒有感到子嗣壓力,也是因為婚才剛不久,善桐根本就沒想過生兒育女事。這個突如其來喜訊,即使有了大半個月緩和,也著實令她有些驚慌失措——她還根本都不知道這生孩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甚至都還沒想過要如何去做一個母親呢。

  就是含沁也都罕見地半天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摸著後腦勺輕輕地說。「看、看來是真了,好前段日子,我們似乎也都挺小心……」

  想到含沁剛才和歐陽大夫耳語時樣子,善桐也不禁臉紅起來,半天才勉強回過神來,和含沁商量道,「沒滿三個月,也不好告訴人。聽他們說,孩子要被人知道了,是因為害羞還是怎麼地,或者就不肯肚子裡呆著了。」

  含沁平時機靈勁兒都不見了,聽到善桐這樣一說,忙道,「那咱們就不說,不說。」

  想了想,又問善桐。「那……你是不是就得躺著了?還能起來走動嗎?要不然,我還是往兩房都打個招呼,以後你就甭過去請安了——」

  善桐倒被他鬧得笑了。「這應該還不至於吧!」

  正說著,六丑等人也知道了喜訊,便過來給善桐行禮,六州道,「姑娘忘了?當時大姑娘給您挑陪嫁到時候,特地給挑了姚嫂子,她自己家裡是產婆出身,這種生產上事,是熟稔。連帶著臨產該找誰來鋪房接生,心裡都是有數。」

  到了這時候,才顯出來善榴體貼了。善桐忙又將姚嫂子找來,和含沁左一句右一句地問了,姚嫂子將胸拍得砰砰響,「您就交給我吧!」一邊說,一邊進進出出地就安排起來,屋子裡兵器是不能留了,還有各種家什忽然間也有了擺放上講究,又囑咐兩人,「沒有三個月,這話別挑明了和外人說。免得驚天動地,驚動了小少爺。」

  又拉著善桐手,一邊說一邊瞟含沁,「給通房大丫頭也該安排出個住處了——」

  六州和六丑立刻就不自起來——這兩個大丫頭雖然都定了親了,但畢竟沒有出門,還是有幾分閨中女兒羞澀。

  其實就是她們,也都不以姿色見長,根本就不是按照通房丫頭標準培養起來。善桐親事定急,王氏根本就撂開手沒管,她丫鬟,多半都是其貌不揚,就是現找,只怕都來不及。

  因為含沁家裡人口本來少,多半都是善桐帶來陪嫁,對她自然是忠心耿耿。姚嫂子這一問,明問善桐,暗問還是含沁,善桐也就不說話,只是笑笑地看著姑爺。

  含沁倒是很有覺悟,他啼笑皆非地一揮手,「什麼通房大丫頭,再別提了。我們十八房沒有通房這個說法!這規矩就這麼定了,同大秦律一樣,四十歲無子,方許納妾。」

  這話確難得,姚嫂子笑著瞥了女主人一眼,又衝兩個大丫頭使了眼色,便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邊退出了屋子。善桐有些羞窘,但心底自然是喜歡,她垂下頭撥弄著辮梢,過了一會,才囁嚅著道。「四十歲無子……無子,也不許你納妾!」

  含沁這時候又怎麼會說任何一點掃興話?當下便哄著善桐道,「那也不納妾,不納妾,咱們就抱一個來就是了。」

  善桐這才滿意,又覺得這麼一說,有對肚子裡胎兒不滿嫌疑,忙又道,「也只是說說罷了,沒準這一個就是兒子呢!」

  當時富貴人家,嬰兒夭折其實也算是常事了。誰也不能保證孩子是否就能平安落地,平安養大,尤其生產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事,善桐這些年來也不時能聽到難產消息。她思緒變幻,一時間倒沒有多少喜悅,而是充滿了擔心:這孩子能平安落地,能平安養大嗎?自己,自己真做好當娘準備嗎?

  再看看含沁,見他也是一臉若有所思,顯然並不只是單純欣喜,心思就重了幾分。她自己從小到大,是沒有怎麼和父親一塊,卻是絕不想自己孩子也是如此。這麼一想,又覺得自己也根本沒想好要怎麼來帶大這個孩子,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身邊能夠依靠也就是姚嫂子——

  這時候,她又覺得有個婆婆也沒什麼不好了,又有幾分後悔:要不是和母親鬧成這樣,其實應該立刻向母親報喜……

  這麼出了半日神,她又覺得含沁手牽過來,輕輕地握住了她,含沁低聲道。「咱們……要當爹娘了呀。」

  這話裡也不全是喜悅,也有許多對含沁來說極為罕見情緒,善桐能夠感到他不安——畢竟他也同自己一樣,是個二十啷當歲小年輕,恐怕養育後代對他來說,也是個極為鮮話題。

  「我們能當好爹娘嗎?」她不知不覺就把手放到了丹田上輕輕地撫摸,感覺到了一種極為沉重負擔,她不安地問含沁,「我總覺得,總覺得這是難極了事……」

  含沁也握緊了她手,他不大肯定地道,「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就走一步看一步……」

  他聲調微微發沉,有些澀然了。「我這個當爹也得加把勁才行啦,可別有了孩子,卻還是一事無成,將來讓兒女笑話!」

  善桐忙要安慰他,自己一想,又覺得有幾分擔心:要教孩子事情有那麼多,可她自己都感覺還是個孩子呢,雖說對這人世間也有了一定認識,但卻是越認識,越覺得自己青澀和粗淺。她真想知道這其餘父母都是怎麼想,怎麼就能這麼篤篤定定地生兒育女,拉拔著也就長大了呢?

  這一夜,小夫妻兩個人都沒有睡好。善桐撫著肚子想了很多,越想越是心慌,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簡直一無是處,到了早上起來,她唉聲歎氣和含沁說。「我真不知道我好哪裡!你又喜歡我什麼地方,我這個人,冒冒失失、膽大包天,一點也不嫻靜,就是一張臉,也不過是中人之姿……」

  含沁哈哈大笑,摟著善桐道,「正好呀,我也不是什麼一等一世家公子,你要是太好,我還配不上你呢!」

  他雖然口齒便給,但有時候也就是少了一分敏銳。善桐想聽話沒有聽到,不禁含恨頂了他一肘子,又要蹲□給含沁整衣時,含沁嚇得一把拉住她,「以後你少做這樣事,我自己照料不到,讓丫頭來幫著照料。」

  這話就又讓她心裡一暖,連含沁都出了門,猶自微微甜笑。還是六丑進屋來看見,一時笑道,「姑娘這就開心起來了,笑得花都開了!」

  善桐這才回過神來,自己都覺得好笑,一邊道,「我這是怎麼回事!可一點都不像是從前我了。」

  正說著,便又問六丑,「你們昨晚是誰上夜?可知道姑爺醒了幾次,睡了多久?」

  六丑便道,「您上次囑咐下來,我就已經和他們都說過了,姑爺覺淺,上夜時一律不許出裡屋。今兒姑爺還和從前一樣,卯時初起,看著精神還好。晚上應當是沒被驚動。」

  又和她說,「德草叔問您,榆少爺生日到了,咱們這邊怎麼送禮。」

  善桐想起來自己本來是預備給榆哥做一雙鞋,可現有了孩子,頭三個月按例不可勞累,恐怕趕不及,正要和兩個丫頭商議呢,那邊巡撫府和元帥府居然前後腳又都打發人來帶話,一個是請善桐,「近有空了就回娘家看看。」一個是請善桐,「明日得空不得空,陪嬸嬸上巡撫府坐坐。」

  善桐不免有些納悶,這邊應了桂太太,「身上不大好,但嬸嬸有吩咐,是要到。」

  那邊又令六丑去問來帶話楊家婆子,一會兒六丑回來和她咬耳朵。「是十三房大姑娘進城為父親上香,說是上香,其實還是給桂太太相看……」

  善桐這下終於明白了:桂太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是寧可大費周章地將善喜請到西安城裡來,也要親眼看過善喜了,才能放心操辦這門親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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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現對趟桂家混水,善桐已經沒有那麼熱衷了,但桂太太和王氏同時叫她過去,她也不能就光顧著躲家裡養胎,不過或許是因為昨天沒有睡好,今天一早起來,善桐就覺得頭昏昏沉沉,也不敢強行支撐,只派人和王氏說了桂太太行程,自己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這才勉強起身,到元帥府同桂太太一起,又乘車往巡撫府來。

  桂太太心中顯然有事,一路沉吟不語,連慕容氏都不抱怨了——今天善桐進去時候,正好撞見慕容氏來請安,看她樣子,倒是很想跟著桂太太去挑一挑這個未來弟媳婦。善桐也就樂得輕鬆,一路心裡想都是接下來這幾個月該怎麼樣安排家務,是否要再聘一位老媽媽回來專為她熬湯熬藥,看著她少做孕婦那些禁忌事項。等孩子落了地,又將他安放哪裡來帶,奶娘應該如何尋找這樣事。對桂家家事,她現是連看熱鬧心情都欠奉了。

  也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兩人一路安靜到了巡撫府,倒算得上是相安無事,到得下了車,桂太太又堆出笑來,拉著善桐手和王氏道,「侄媳婦想回娘家瞧瞧,媳婦又拉不下臉,我說這有什麼,我帶你來——可不就厚著臉皮來叨嘮了……」

  今天桂太太來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王氏微微一笑,態度帶了幾分矜持,幾人進了內堂喫茶說話,她是遲遲不提善喜事。還是桂太太自己按捺不住,笑道,「聽說貴府有個族親也府內,不妨請出來見見。也是我這些年往外走動得少了,都西安城內,都說她人品好,我是始終緣慳一面!」

  王氏這才笑著命人,「請堂姑娘過來吧。」

  善桐眼神一閃,不禁若有所思,看母親做法看出味道來了:母親這是幫十三房做面子呢,十三房雖然沒出官,但也不是養瘦馬人家,二話不說,就把閨女領出來拜見可能買主……

  再看桂太太,就覺得可憐了。就因為兒子喜歡,非但要應了親事,連想相看相看人家,都得受娘家拿捏,對桂太太這份心氣來說,可是不小折騰。沒準本來心裡對善喜還有五分中意,被這麼一鬧,只剩三分了也是未必事。——就只看她現臉色,便知道面上不說,心底她還是記仇。

  可話雖如此,當善喜娉娉婷婷從後堂出來,大大方方地向大家問好時候,桂太太眼底到底還是放出了一絲不情願欣賞。

  善喜這個小姑娘,和慕容氏就又不一樣了。家裡獨生女兒,從小也是千恩萬寵,私塾先生一路教上來。父親多病,又懂事得早,家裡雖然重視,可並不驕縱。她是主意又正、腔調又足,並沒有一般小戶人家女兒那怯怯懦懦姿態。雖然看得出是著意打扮過,但服飾樸素、神色寧靜,幾句對談,雖說不是滿面春風八面玲瓏,但也是進退有度、有條有理。是要比慕容氏隨意粗獷投合桂太太口味——也是有了慕容氏這一對比,桂太太看著善喜,肯定要順眼得多了。

  雖說不是相看,到底還是相看,善喜不好久呆,又說了幾句話,便先退出了屋子。善桐坐下首,只覺得人又困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內堂有一股說不出鹹腥味道,衝著鼻子極為難受,一時大為不適,久久都未曾插入王氏和桂太太對話不說,卻是越坐越想嘔吐,過了一會,連起身力氣都沒有了,頭暈目眩之餘,忙喊人,「拿痰盒過來!」

  一邊說,一邊就忍不住了,一肚子早飯,全都吐到了裙子上——又報銷了一件名貴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