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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168

  第168章 168

  傅容是在徐晉走後不久感覺自己要生了的。

  臨產在即,她睡得也淺,以前徐晉起早時她睡得香一無所知,最近徐晉起來她就跟著醒了,躺在床上看他穿衣裳。今早目送徐晉離開,聽著外面的腳步聲,傅容閉上眼睛想要再睡會兒,然後就感覺肚子不太對勁兒。

  傅容沒生過孩子,但她陪過傅宛生孩子,這兩個月更是將臨產症狀記得滾瓜爛熟。

  肚子傳來第一下疼時,傅容本能地覺得,她大概是要生了。

  奇怪的是,進入二月來那些驚慌害怕,在真要生的時候,反而都沒了。傅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平靜,她沒有喊人,靜靜地聽外間蘭香重新關門,她起得晚,送完徐晉蘭香也能睡會兒回籠覺的。等外面徹底平靜下來,肚子又疼了一下。

  其實也不算多疼,更像是孩子在提醒她。

  傅容笑著摸摸肚子:「一會兒你要乖,不許折騰娘太久啊。」

  說完這句,傅容抓起放在一旁的金鈴鐺搖了搖。

  鈴聲清脆,蘭香的喊聲興奮緊張,比打鳴的公雞還管用,芙蕖院各處屋子迅速亮起了燈。

  徐晉回來時,傅容已經進了產房。

  「什麼時候開始疼的?」二月裡天還冷著,徐晉一路快馬疾馳趕來,下馬時臉都被風吹僵掉了,跟著從王府正門一路疾行趕到芙蕖院,凍僵的臉紅起來了,額頭也見了汗,被溫嬤嬤提醒先去正房換過衣裳才終於見到了人。

  他握著她手,手心溫熱,傅容頓時覺得那點疼也沒什麼了,柔聲回他:「王爺一走我就疼了,算著王爺差不多散朝了才讓人去給王爺報信兒,王爺吃飯了嗎?」

  她看起來平平靜靜的,徐晉不想給她增加壓力,暫且收起臉上焦急,笑道:「現在哪有心情吃飯,你呢,早飯吃過沒?」

  傅容點點頭,跟他說自己都吃了什麼。

  徐晉目不轉睛地瞧著她,發現她皺眉,知道那就是疼了,可他無能為力,他能護著她,唯獨不能替她生孩子替她疼。

  很快喬氏傅宛等人都過來了。

  聽到蘭香回稟,傅容打趣徐晉:「等我娘她們進來了,王爺就出去吧,別叫她們笑話王爺。對了,我記得姐姐生媛媛的時候,王爺笑話姐夫,不知道一會兒王爺會不會也急成那樣啊?」

  徐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時候他確實嘲笑過梁通,也認定自己會氣定神閒地等著傅容給他生,但是現在,他看似冷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砰砰砰地越跳越快,他的腿控制不住地想要打顫。

  「濃濃別怕,我就在外面守著你,你疼了就叫我,不用忍著。」他自以為體貼地道。

  傅容搖頭:「我才沒力氣罵你,我得攢著勁兒生孩子呢。」

  她愛說俏皮話,徐晉寵溺地捏她鼻尖兒。

  小兩口正鬧著,外面喬氏娘仨已經到了門口。

  徐晉連忙收回手站了起來,退到床外幾步遠:「岳母來了,那你們陪濃濃吧,我去外面等。」

  喬氏點點頭,目光早就落在寶貝女兒身上了。

  徐晉出了屋子,看見葛川站在走廊裡,低頭跟官哥兒說話呢。

  傅宛生女時在正月,傅品言傅宸等人閒在家裡,所以能趕到梁家等候。今日他們再著急也不可能丟了差事過來的,徐晉有些意外岳母竟然把官哥兒帶來了,笑著走了過去,「官哥兒怎麼來了?」

  六歲的官哥兒個子長了很多,跟先生學了小半年,男娃身上少了三四歲時的頑皮懵懂,多了一分沉穩,見到徐晉乖巧道:「三姐姐要生小外甥了,我也過來等著。」

  王府下人去侯府傳話時他們正在吃飯,官哥兒聽到了,堅持過來。

  徐晉摸了摸他腦袋,看向葛川,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先生確定王妃懷的是兒子嗎?」

  官哥兒喊外甥是隨口說的,葛川能診出男女之事徐晉誰都沒告訴,連傅容都沒說,怕她空歡喜。

  葛川撫鬚笑:「王爺此言差矣,老夫早就說過只有七成把握,不敢有十分肯定。」

  對徐晉而言,七成把握也比五成好。

  漸漸的,產婆們開始忙碌起來,梅香蘭香琴香三個大丫鬟親自端水送東西,做起了平時小丫鬟做的事情,葛川也早到產房裡候著了。裡面擺了屏風,他老神在在坐在屏風後,隨時待命。

  真正要生的時候,傅宣被喬氏趕了出來。

  傅宣想找弟弟的,瞧見官哥兒跟徐晉一大一小並排坐在走廊裡,她便走到另一旁等著。

  傅容天還沒亮進的產房,此時紅日已經偏西。

  院子裡一片靜謐,只有傅容壓抑不住的叫聲不停地傳出來。

  官哥兒早在傅容發出第一聲慘叫時就被傅宣領著去了前面,徐晉獨自坐在走廊裡,一動不動,從早上坐到現在,晌午飯也沒吃。他看著走廊外的紅梅樹,腦海裡各種念頭翻來覆去。

  傅容出事怎麼辦?都說女人生孩子好比闖鬼門關,徐晉安撫了傅容那麼多遍,他心裡其實也怕。傅容不知道,當初母親生妹妹的時候,他就在昭寧宮側殿等著,跟官哥兒一樣遠離產房,只能聽到母親被距離模糊的聲音。

  那時候他八歲,六弟三歲,他領著弟弟一起等。

  那時候父皇沒有女兒,父皇說他想要個公主,問他們想要弟弟還是妹妹。徐晉當時已經得了怪病,但他還是想要個妹妹,因為母親也說喜歡女兒,因為他已經有了個親弟弟。

  最後母親果然給他生了妹妹,只是……

  裡面又傳來傅容的慘叫,像繩索勒緊了他的心。

  徐晉攥拳。

  兒子女兒都沒關係,現在他只盼著她好好的,盼她快點生出來,別疼了……

  產房裡面。

  傅容從來沒有如此疼過,好像新婚夜那晚都沒有現在疼,疼得她想要放棄,像那晚一樣暈死過去,暈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可是每次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那疼痛又及時將她拉了回來。

  她怎麼能撒手不管?

  她盼了兩輩子的孩子還沒出來,出來了,她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娘親。她會像姐姐撫養外甥女那樣親自餵他吃.奶,她會像母親疼愛弟弟一樣親手為他擦屁股把尿毫不嫌棄,她也會像照顧弟弟那樣哄他睡覺……

  她要像其他娘親一樣,把他生出來!

  執念也好母愛也好,傅容攥緊母親的手,在產婆連續不停的催促裡深深吸氣……

  不知努力了多少次,傅容突然感受到有什麼從體內溜了出去,身子驟然一輕。

  「恭喜王妃,是個小少爺!」

  昏昏沉沉的,她聽到產婆中氣十足的賀喜聲,好像還有嘹亮的哭聲。傅容情不自禁地笑,想要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的兒子,只是眼皮太重,她撐不起來。

  再次醒過來,周圍一片安靜。

  傅容睜開眼睛,昏睡前在床腳忙碌的產婆們不見了,她好像還在產房裡,又好像換了一個地方。

  「醒了?」手被人輕輕握住,耳邊的聲音熟悉又黯啞陌生。

  傅容慢慢轉過頭,對上徐晉溫柔的臉龐,他坐在床前,也不知坐了多久,眼裡是濃濃的疼惜和滿足。沒等她說話,男人示意她低頭。

  傅容低頭,看見身邊擺了她親手繡的大紅襁褓,裡面睡著一個白裡透著粉的小娃娃,頭上胎發烏黑濃密,額頭有點皺巴巴的,小臉蛋卻是光溜溜細嫩嫩,薄薄兩片小粉唇輕輕抿著,睡得正香。

  傅容笑了,伸手去摸他。

  徐晉視線隨著她的手而動,輕聲告訴她:「咱們兒子七斤二兩重,力氣可大了,產婆給他擦拭時他兩條小腿蹬得特別有勁兒,產婆說她接生幾十年都沒有碰到過這麼力大的孩子。」

  「你是王爺,她當然撿好聽的話說。」傅容可沒疼糊塗,笑著睨了他一眼,又低頭瞧兒子,「我怎麼看不出來他像誰啊?我娘呢,她肯定知道他像不像我的。」

  「岳母在隔壁,我叫她過來?岳父正堂他們下朝後都來看過你,你睡得沉,他們用完晚飯就走了,明天再來,岳母不放心你,說是今晚陪你過。」

  「這麼晚了啊?」傅容驚訝地道。

  「是啊,辛苦你了。」她幾乎疼了整整一個白天,要不然也不會昏睡過去。徐晉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疼,捧起她小手親,「濃濃你說,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傅容哪有心情討賞,注意力全跑到他手上去了:「王爺,你的手……」

  徐晉恍然大悟,看看左手上纏著的紗布,無所謂地道:「在外面等著時手裡攥著玉珮,後來才發現攥得太緊了。」說完頗為得意地笑了笑,看著傅容眼睛道:「濃濃你沒看見,我在走廊裡穩穩地坐著,比少渠冷靜多了。」

  「可姐夫沒把自己弄傷啊。」傅容心疼地訓他,「我寧可王爺走來走去也不想王爺這樣。」

  徐晉俯身親她:「一點都不疼,跟你受的苦差遠了。」

  傅容閉著眼睛感受他的溫柔,察覺徐晉想吃她舌尖兒來場深.吻,她沒力氣伺候,扭頭哼道:「我餓了,渾身沒勁兒,王爺別鬧我。」

  徐晉有些尷尬,戀戀不捨地站了起來,「我去請岳母過來。」

  傅容目送他走。

  喬氏很快端著案板走了進來,見到女兒就笑:「餓了吧?」

  看到母親,傅容滿足又心安。

  喬氏親自喂女兒。

  傅容吃了小半碗桂圓粥,又喝了半碗鯽魚湯,飯後剛想跟母親說說貼己話,襁褓裡的小男娃醒了,哼哼唧唧地哭。

  「他這是餓了。」喬氏笑著道,看看傅容胸口,問她:「你是自己喂還是喊乳母過來?」

  傅容準備了乳母,但她早就決定自己餵了,或許以後再生她會交給乳母餵養,第一個她捨不得。

  喬氏便幫她解衣裳,自家女兒,喬氏沒什麼好避諱的,抱著外孫湊過去。小男娃本能地找到了位置,開始用力吸。喬氏一直盯著呢,看了一會兒歎道:「奶水還沒通,試試這邊,再不行就得喊王爺幫你吸了。」

  傅容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喬氏笑她:「跟娘還有什麼好害羞的……哎,這邊也不行,那我先抱外孫出去,你們快點啊。」說完抱著哭啼不止的小男娃出去了,挑開門簾見到守在外面的徐晉,喬氏坦然地示意女婿去裡面。她跟女兒說話時聲音低,王爺肯定沒聽見。

  徐晉困惑地走了進去,對著門簾問傅容:「不是說你要親自喂嗎?岳母怎麼把孩子抱走了?」

  傅容羞極了,可是聽著外面兒子的哭聲,她捨不得讓兒子餓肚子,閉上眼睛跟他解釋。

  徐晉愣了一下,隨即躍躍欲試地湊到床前,低聲說厚臉皮的話。

  傅容假裝聽不到。

  徐晉笑著掀開被子,見裡面妻子衣襟敞著,直接看傻了眼,想也不想就湊了過去。

  類似的動作他做過很多遍,此時習慣地想來點花樣。

  傅容忍羞催他:「你快點!」

  外面兒子還哭呢,徐晉回神,收起花花心思,溫柔又專注,某一瞬忽然嘗到淡淡的甜。

  徐晉大喜,還想再吃兩口,被傅容摀住。

  徐晉笑,又去另一邊忙活。

  兩邊都通了,傅容立即將人趕了出去,抓起旁邊的帕子重新擦乾淨,等著喂寶貝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