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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聖旨下來沒過幾日,禮部同太常寺的人就來景陽侯府了。

  肅王大婚吉日已定,七月底納吉下聘,中秋前正式完婚。

  滿打滿算,傅容的閨閣少女時光也只剩四個月。

  就這四個月,還有數不清的瑣碎事情等著她去做。不說學管家看賬,就是量體裁衣做新裝,這種傅容平時歡喜做的,當衣服多到她必須站半天給裁縫量尺寸時,也會厭煩。

  傅容只是身子累,喬氏則又要來回正院與林氏老太太商量宴請準備,又要操心教女。

  她並不知道女兒上輩子嫁過兩次,也不知道女兒早將她指點過的為妻為妾之道都記得滾瓜爛熟,因此一得空閒便湊到傅容身邊,一點一點教她婚後跟丈夫相處之道。三女婿是王爺,跟二女婿大有不同,她的指點自然也相應地變了變。

  她短時間內提起徐晉的次數太頻繁,幾乎每句話都會帶上徐晉,以至於團團在學會喊「濃濃」二字後,這一日母女倆一個認真講一個假裝用心聽時,團團突然拍著翅膀喊了聲「王爺」。

  喬氏跟傅容都愣住了,齊齊扭頭看向鳥籠裡的小綠球。

  「王爺!」

  團團從樹枝上跳了下來,沿著鳥籠轉一圈,小腦袋一揚一揚的,「王爺!濃濃!聽話!」

  喬氏瞠目結合。

  傅容高興愛寵越來越聰明了,又忍俊不禁,趁機撒嬌勸母親:「娘你快別說了,你聽聽,連團團都記住了,我能記不住?你再說,團團都學會了,將來到了那邊也亂說,被王爺聽到還不笑話咱們家啊?」

  喬氏納悶,她真的說過很多遍了嗎?

  不論如何,忌諱這只快要成精的小鸚鵡,喬氏總算收斂了些。

  耳朵終於清靜了,傅容安安心心待在屋裡繡嫁妝。

  婚事沒定之前,總想著嫁安王,努力了也得到安王的回應了,心剛放下,半路突然來道聖旨將她指給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徐晉。如快要到嘴的鴨子轉眼飛了,美夢還沒做完就被人叫醒,傅容肯定要懊惱的,但懊惱有什麼用?

  與其怨天尤人糾結那些注定沒意義的,傅容更喜歡往前看。

  有的選時,自然要避開徐晉這個短命王爺,沒的選了,她就是再懶著操心那些朝政那些危險,為了不當寡婦,她也得費這個心。況且徐晉這個人,除了霸道愛拈酸,除了身邊危險太多,他本身還真沒有太大缺點,長得俊功夫好,王府裡清清靜靜。長輩呢,前世徐晉自己過了那麼多年,皇上淑妃都沒給他塞人,這輩子徐晉成親了,皇上淑妃應該也不會太插手他們夫妻倆的事。傅容覺得吧,只要她能哄得徐晉像之前那樣對她,嫁過去後日子就沒有大問題。

  有問題也不怕,船到橋頭自然直,傅容不信自己改不了命。

  這日傅容繡完一雙枕套,脖子有點酸,就去前院領了弟弟,一道去找傅宣。

  「宣宣練字呢?」傅容直接走了進去,見妹妹一身清涼綠裙站在書桌前,一手放在身側一手拿著狼毫玉筆,神情專注,不由放輕了聲音。

  傅宣早聽到姐姐跟弟弟過來了,不急不緩寫完一字,放下筆,在傅容走到近前時捏紙輕輕吹乾,隨手放到一旁,再用宣紙蓋上,這才轉身跟傅容說話:「寫好了,咱們去院子裡坐吧,屋裡悶。」

  已經是四月底了,暑氣慢慢漲了上來。

  傅容掃一眼小丫頭藏起來的紙,猜到那是妹妹給她準備的嫁禮。妹妹喜歡筆墨,給親近的人送禮都是送字畫的,上輩子她出閣,妹妹送的是一套四季花卉圖。

  沒有拆穿她,傅容領著弟弟移步去了院中。

  樹下擺了籐椅,姐妹倆挨著坐了,看官哥兒蹲在樹下找蟻窩。

  「姐姐想嫁嗎?」傅宣突然問。

  傅容驚訝地看她:「怎麼想到問這個了?」

  傅宣皺皺眉,回憶道:「王爺……我記得咱們在雲玉家裡見過他,他冷冰冰的,看著不好相處。」人冷,又是那樣高的身份,她擔心姐姐跟王爺興趣不投。

  傅容笑著握住妹妹的手:「那你忘了去年端午時咱們也遇見他了?那會兒他對哥哥多客氣啊,將軍府那次,是崔家少爺想跟吳白起動手,惹他生氣了。放心吧,爹娘哥哥都誇他平易近人,沒什麼好怕的。」

  傅宣想想,這話確實有道理。

  「看狐狸!」官哥兒忽的抬起頭,滿眼期待地望向他三姐姐。小傢伙記性好,聽母親說三姐姐要嫁的人是當初給他看狐狸的那個,之後只要有人提到王爺,他就明白那是在說他未來的三姐夫呢。

  「好,以後姐姐帶官哥兒看狐狸去!」傅容朝他伸手,等官哥兒走過來後,她抱起小男娃放到腿上,親了親他嫩嫩的小臉蛋。

  官哥兒美.美地笑,坐在姐姐腿上享受姐姐的溫柔,還不明白嫁人的真正含義。

  下午歇晌後,昭寧宮的大太監來了,說是淑妃娘娘邀傅容明日進宮賞花。

  淑妃,那是她的准婆母。

  傅容以為有上輩子的經歷,再遇到這種事她不會怕的,但真要面對了,還是控制不住地緊張。

  會不會,這個婆母也不喜歡她?

  喬氏看出女兒不安了,晚上過來安撫,還特意讓蘭香先把團團提了出去,這才柔聲道:「濃濃別怕,娘覺得吧,皇宮裡面的貴人再大,也都是人,做什麼事情也講人情的。聽說皇上很寵娘娘,那他給王爺指婚時,肯定也會跟娘娘提的。現在旨意下來了,就說明娘娘並不反對是不是?」

  「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啊。」傅容嬌嬌地靠到母親懷裡,抱住人說傻話:「要是娘娘跟親娘一樣疼我就好了。」想到前世在郡王妃那裡受到的委屈,哪怕已經隔了這麼久,隔了一輩子,傅容還是忍不住心酸。

  喬氏摸摸女兒順滑的烏髮,歎道:「你又不是人家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平白無故為何要疼你?濃濃你記住,到了娘娘面前千萬要收起在家裡的嬌氣,王爺興許喜歡你撒嬌可愛,長輩們鮮少喜歡這個的,要怎麼端莊怎麼來。沒熟悉前咱們但求無過,摸清娘娘脾氣後再看有沒有可能真正討她歡心。」

  女兒會說話哄人,喜歡的人誇她嘴甜,不喜歡的,可能會嫌女兒輕浮不穩重。

  傅容是十分信賴母親的,認真點頭:「女兒懂了。」

  第二日,傅容早早起來打扮。

  進宮見人,太招搖太素淨都不好,喬氏親自給女兒選了條湘妃色的蘇繡妝花褙子,下面是繡著翠竹的白底長裙,嬌媚又不失素雅。頭上戴了粉碧璽蝴蝶簪,旁邊插朵小巧精緻的牡丹絹花,走動時那蝴蝶薄翅輕輕翕動,好似真的有蝶尋著花香飛到傅容頭頂,流連忘返。

  院子裡昭寧宮的人已經到了,傅容辭別母親,領著梅香同去。

  昭寧宮,淑妃同樣早早就命宮人收拾起來了,選妃時沒看清兒媳婦模樣,今日算是第一次見面。

  「姑母,您請傅姐姐過來,跟四哥說了嗎?」崔綰一身淺綠裙子陪在淑妃身邊,好奇打聽。

  淑妃搖頭,「咱們偷偷見,不告訴他,省著他又嫌我多管閒事。」一邊說著,一邊給茶几旁擺著的盆中菊澆水。菊花潔白,花瓣纖細,是宮裡花匠精心栽培出來的,在這初夏時節十分新奇,淑妃想讓兒媳婦也賞賞這株早菊。

  有水珠落到了花瓣上,搖搖欲墜,崔綰盯著那水珠,跟著打趣道:「四哥真是的,有什麼事都藏在心裡不告訴咱們,好比這次,若不是選妃指婚,我都不知道他喜歡傅姐姐呢,上次在將軍府可沒瞧出來。」

  「將軍府?」淑妃詫異地看她。

  崔綰笑著將那日情形描述了一遍,「傅姐姐喊秦二哥幫忙,秦二哥可能沒聽到,跟四哥一起走了,我哥哥上前勸說吳世子,傅姐姐抓空上了岸,虛驚一場。」

  淑妃聽了納悶。兒子既然求娶人家,怎麼不幫著解圍啊?不是在那之前已經知道他能靠近傅姑娘了嗎?如此天作之合,莫非兒子只看中了傅姑娘能讓他近身這一點,並沒有喜歡上她,因此對傅姑娘不管不顧?

  想到兒子談起兒媳婦時冷漠淡然的神情,淑妃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了,暗暗搖頭。

  傻小子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就算不喜歡,都決定娶回家了,也該幫一把才是。

  這樣想著,還沒見到傅容呢,淑妃先存了一絲愧疚。兒子什麼性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若他不改改那又悶又冷的臭脾氣,婚後準兒媳怕是要受委屈。

  「娘娘,傅姑娘到了。」小宮女輕步走了進來,脆聲稟報道。

  淑妃大喜,連忙領著崔綰出去迎人,才走到門口,就見院子裡站著兩個小姑娘,領頭那個湘妃色的身影纖細婀娜,正扭頭跟丫鬟說著什麼,聽到她們腳步聲,她轉過頭,露出一張能讓滿園牡丹都失色的臉龐。

  淑妃止住了腳步。

  初夏的晨光明媚而不刺眼,她看著小姑娘朝她露出一個略顯羞澀的淺笑,恍若花開。

  這樣好的姑娘,兒子竟然還能眼睜睜看她被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