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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雙虹

  除卻父子關係,在修行的道路上相看,厲西星相對於厲侯而言,自然是絕對的後輩。

  然而看著厲西星舉劍橫胸,厲侯卻並沒有任何相讓。

  他甚至連出手都搶了先機。

  一股奇特的本命氣息在他手握的長槍上震盪開來。

  氤氳的銀灰色元氣在槍身的周圍不斷的震盪,凝聚,變化,就像是一朵朵錫花在空氣裡被澆鑄出來。

  但他手中這柄長槍卻是像被燒化了的糖水一樣,從他的手中融化了一般,變成了奇異的流水,覆蓋上了他的身體。

  流水瞬間凝固,泛出令人心悸的金屬光芒。

  他的身上出現了一副鐵灰色的鎧甲。

  鎧甲明明很薄,然而鎧甲表面的符文卻是密如繁花,符文之間不斷辟啪作響,無論是從他體內泛出的元氣,還是從四周天地匯聚而來的天地元氣,全部在這些符文之間不斷的凝聚收縮,變成了內裡遊走的一道道黃色氣流。這些黃色氣流的氣息,讓這件鎧甲給人一種不可破的沉重堅厚之感,就像一座無比沉重的巨山。

  槍變成了甲,短劍卻還在手。

  厲侯握著這柄短劍,這柄短劍就像是連在了一座巨山上。

  世人大多知道厲侯的修為和戰力在大秦那些王侯中屬於中上,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最強大的並非是進攻,而是守勢。

  一名統領大軍的主帥,只有確保自己不死,不倒下,他的軍隊才不會群龍無首。

  他的這件本命物,為槍形便是破軍槍,為鎧便是鎮軍鎧。

  在他多年的本命元氣的浸潤變化之下,這件鎧甲恐怕已然變成天下最強的戰鎧。

  知子莫若父,同樣,知父也莫如子。

  厲西星自幼年被逐出長陵,很長一段時間便是跟隨厲侯在邊軍征戰,他自然很清楚父親的這件本命物的強大。

  然而此時他也很清楚對方是要印證什麼。

  所以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將手中的晶劍朝著厲侯砸了下去。

  他這一劍沒有任何的花巧,甚至顯得粗鄙和野蠻,他握著的簡直不像是劍,而像是一柄巨錘。

  橫在他晶劍前方的是厲侯手中的那一柄短劍。

  兩劍相交,卻並非是金屬劍刃撞擊時的清脆震鳴聲,而是瞬間咚的一聲巨響,一團火光在兩劍之間爆炸開來,厲侯身上鎧甲符文之中,無數條黃色的元氣往外濺射出來,就如同無數條黃色的巨蟒在往外狂噬。

  厲侯依舊站立原地,腳下儘是浮土,如沸粥般不斷翻騰。

  厲西星的身影往後震飛出去。

  厲侯的眼神越發寧靜,但是看著厲西星被震飛的身影,他眼眸深處的震驚卻是又濃了數分。

  厲西星依舊牢牢的握著他那一柄晶劍。

  在這樣強烈的衝擊之下,即便是他也只是依靠本命鎧甲的吸收而確保身體骨骼不被震成粉碎,然而厲西星的身體,在他的感知裡簡直可以用完美來形容,甚至沒有出現任何嚴重的創傷。

  在他的所知裡,放眼整個東胡的苦修僧世界裡,也只有那一名曾經到過長陵,又殺入過東胡皇宮的老僧才擁有如此強大的淬煉身體的秘術。

  所以結果便很明瞭。

  在那天東胡苦修僧雲集的那座聖山裡,厲西星破境時並非只是經歷了天火的淬煉,並非只是承接了許多苦修僧的元氣洗禮,他甚至得到了那名老僧的衣缽,得到了外人難以想像的加持。

  厲侯知道那名老僧在殺死東胡皇帝之前,就已經是東胡苦修士的領袖。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厲西星在那晚破境之後,實則已經成為了東胡苦修士的新一代領袖。

  厲侯靜靜的如是想著,他身上的氣息卻已經再起變化。

  他的眼神從平靜變得銳利,再變得漠然。

  漠然便是不在意,甚至對自身也不在意,這便是一種可怕的情緒。

  「神威!」

  他張口,漠然的吐出兩個字。

  隨著音線的震盪,他的身前頓時泛開數百道肉眼可見的白色氣線。

  這些都是天地元氣流通的通道。

  音出法隨,這在修行者的世界叫做秘法真言。

  法隨便是天地之間自起感應。

  白色氣線瞬間在他的身前消失,然而四周的天地間,卻有無數天地元氣,就像是決堤的江水一般順著這些通道倒貫而來。

  他手中的短劍朝著前方的厲西星刺去。

  這些天地元氣就匯聚在他的劍尖,然後順著他的劍意,往前爆炸開來。

  一道可怖的虹光順著他的劍尖在空氣裡延伸。

  這道可怖的虹光比他和厲西星的身體還要龐大數倍,耀眼的光芒直接就將他和厲西星的身體淹沒。

  這道虹光裡,就像是有無數被撕碎的神靈在厲嘯,還有更多的神靈在掙扎,然而卻無法掙脫。

  這一劍便是神威。

  厲侯擁有很多秘術,但這一劍,卻是他最強的一道秘劍。

  在耀眼的光華里,夏裂的面容無比的慘淡。

  他看著厲西星長大,的確和厲西星的親叔叔沒有什麼區別,他難以理解為什麼厲侯會用出這樣的一劍。即便是見了厲西星前面的手段,他也對厲西星接住這一劍毫無信心。

  便在這一刻,他恍惚聽到空氣裡響起同樣的聲音。

  「神威!」

  厲西星的雙腳還在地上摩擦,他還未站定,身體依舊在後滑。

  然而他的身體已經保持了完美的出劍姿勢。

  面對著這道毀滅性的虹光,他沒有任何猶豫,施出了同樣的一劍。

  他的手無比的穩定。

  毀滅性的光焰從他的劍尖衝出,以七境修行者的感知都無法跟上的速度,撞上了迎面而來的那道虹光。

  兩道虹光衝擊在一起,實質般的光漿不停的往四周潑灑。

  每一道流光都引起了驚人的爆炸,很多從百年之前便矗立在重雲鎮的古老建築,只是挨了一滴看似細小的光漿,便在轟然的爆鳴聲中化為片片碎礫。

  當兩道虹光還在衝擊時,厲侯已經收劍。

  這一劍的力量只是純粹的將天地元氣往前爆炸,劍意刺出之後,便和他再無關係。

  他看著這些美麗而危險的光焰散射,眼眸深處無限感慨和感傷。

  這種恐怖的對沖只持續了短短的一息時間。

  當他再次抬頭之時,厲西星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他前方的塵霧之中。

  他皺了皺眉頭。

  身上的鎧甲如流水般滑落,然後匯聚在他手,重新變為槍形。

  只是他未再出手。

  「給你。」

  然後他的手微動,這柄槍便從他的手中飛了起來,落向厲西星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