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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修行者的劍

  觀禮台上另外一處,顧惜春的眼眸深處驟然閃過一絲喜色。

  他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丁寧的身上。

  青籐劍院山門外的賭約雖然因為謝柔而沒有成行,然而他的許多話已然出口,丁寧一月煉氣,再加上謝柔的當眾削髮立誓,這幾日之間發生的故事一定會在長陵廣為流傳。

  丁寧的表現越是出色,他在這個故事裡的表現就會越加顯得不堪。

  不堪的名聲,對於一名還未正式踏上王朝舞台的修行者而言,會帶來無數不利的後果。

  所以看到今年的祭劍試煉竟然有這樣的難度,再看到此時丁寧行進的路線上也終於出現了陷阱,他的心中便充滿了欣喜。

  在他看來,丁寧絕對不可能通得過這關。

  丁寧絕對會在這祭劍峽谷的入口處便被淘汰。

  李道機此時的面色如常,看著丁寧身側籐牆裡的異動,他在心中輕聲的說道:「你自己那麼有信心,總不可能在這第一關便讓我看到你被吊起來的難看摸樣。」

  ……

  丁寧比任何人都要更早的感知到身邊籐牆裡的異動。

  他的念力能夠覆蓋的範圍不過週身數丈,和第五境神念境之上的修行者的念力相比,更是弱小到可憐的地步,就像是飄散在風裡的一些細微的絲縷,但相對於差不多境界的修行者而言,他的這些念力絲卻更細密。

  距離他不遠處的趙慶在那些籐蔓距離背後數尺的時候,才有感應,而他在這些籐蔓剛剛開始異變時就已經醒覺,甚至他同時感知到,籐牆的深處,還有一股更強烈的元氣在不停的注入一根截然不同的籐蔓。

  以他真正的實力,他可以在此時便出劍先行切斷那根還未完成蓄勢的籐蔓,然而他十分清楚,若是這麼做,便必定會引起那些觀禮者的疑心,帶來無數的麻煩。

  所以在這一瞬間,他只是在腦海中再過了一遍野火劍經的諸多劍式,然後伸手握住了末花殘劍的劍柄。

  這時三根綠籐正好距離他身側數尺。

  這是很合理的距離。

  所以他出劍。

  扁尺般的斷劍如閃電般斬出,因為他已至第二境,所以劍身上許多細小平直的裂縫裡驟然充盈真氣的同時,發出了許多細微的輕鳴聲,劍身上平時隱沒在墨綠色光華中肉眼難見的符文,也自然點亮。

  潔白的光星在符文中流動,往上飄起。

  墨綠色的劍身上,就像開起了許多潔白的茉莉花。

  丁寧的眼眸深處驟然湧出些傷感的情緒。

  他一步不退,出劍,就像是背後已經是他的末路。

  一片劍影在他的身側生成。

  三根綠籐皆斷。

  ……

  謝長勝就像是看到了某種怪物一樣,嘴巴驟然張大到了極致,露出了深邃的喉嚨。

  謝柔的眼睛裡,迅速充滿驚喜的光焰。

  一片不可置信的吸氣聲在觀禮台上響起。

  顧惜春嘴角剛剛浮現的微笑僵在臉上,說不出的難看。

  便在此時,丁寧身側的那片籐牆猛烈的顫動。

  數十片碎裂的籐葉首先噴灑出來,緊接著,一條甚至閃爍著類似金屬光澤的粗籐,如利劍般刺向丁寧的胸口。

  這條粗籐強大的力量甚至帶出了一股股肉眼可見的**。

  然而丁寧不退反進。

  他的後方的確是末路。

  因為此時已經有數根細籐從他後方的落葉中竄出。

  只是因為他這一瞬間的前進,所以拉開了和這數根細籐之間的距離。

  他手中的末花殘劍再次編織出一片綿密的劍影。

  隨著他的前行,一片片籐皮不斷的飛起,如木匠刨出的刨花一樣飛舞在他的身周。

  而那條力量明顯在他之上的粗籐,卻始終無法將他纏住。

  在又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的同時,這根粗籐驟然裂開,裂成數縷白絲,軟綿綿的在他身前散開。

  丁寧平靜的轉身,揮劍。

  地上竄起的數根細籐被他一劍便掃斷。

  沒有籐蔓再出現在他的周圍,他收起了劍,繼續前行。

  ……

  觀禮台上不起眼的某處角落裡,薛忘虛再次扯斷了數根白鬚。

  他聽李道機說過丁寧對於野火劍經有著很深刻的理解,用劍已深得神韻,在這祭劍試煉之前,他也沒有令丁寧在他面前用劍,畢竟到了他這樣的年紀,很多時候都似乎是在自娛自樂,很多事情都保留一些期待感比較有意思。

  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丁寧對於野火劍經竟然掌握到了這種程度!

  李道機的面容依舊沒有什麼改變,然而眼睛裡卻是充滿了驕傲的神色,心想便是這幾劍,在場所有這些修行之地的學生,有哪一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掌握到如此境界?

  隨著那根粗籐被丁寧切成數縷白絲裂開,顧惜春的臉色由蒼白變成血紅,真像是被人當面掌了兩個耳光。

  他比此刻觀禮台上其餘各院的學生都要強出許多,所以他更清楚那短短的數息時間發生了什麼。

  丁寧分別用斬、拖、反挑等數種劍勢切斷了那三根綠籐,接下來卻又用纏削和引帶、磕擊等數種更為精妙的用劍手段刨掉了那根粗籐的堅硬表皮,並帶得那根粗籐始終無法纏繞在他的身上。

  最後從籐尖的割裂,更是毫無花巧的平斬與豎斬,完全在於精準。

  在力量甚至不及那根粗籐的情況下,他給人如此輕鬆的感覺破掉這些籐蔓的合擊,完全就在於這繁雜的劍式的極佳運用。

  但這怎麼可能!

  尋常的修行者哪怕用一年的時間專門苦練這一門劍經,都未必做得到這種程度。

  只是一月的時間,怎麼可能掌握得到這種程度!

  「這不可能!」

  很多聲不可置信的呼聲響起,彷彿替他喊出了此刻的心聲。

  謝長勝也是發出驚呼的人之一。

  「是不可能。」

  謝柔臉上那種瓷樣的光輝越來越濃,她看了謝長勝一眼,認真的說道:「除非他便真的是和岷山劍宗、靈虛劍門裡的一些人一樣的天才、怪物。」

  ……

  丁寧已經往前走出了數十步。

  在脫離最接近入口的這段距離之後,陷阱的數量似乎少了些,和他差不多縱深的那些學生也大多沒有馬上再遭到籐蔓的偷襲。

  然而震驚的情緒還在觀禮台上蔓延。

  每年有資格成為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的真傳弟子的數十人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天才,有些人即便從未摸過劍,但第一次摸劍的時候,那些劍在他們的手裡就天生像他們的手臂和手指一樣靈活。

  只是那些人和他們這樣的學院學生相距太過遙遠。

  因為那些天才都根本只是傳說。

  從整個大秦王朝以及許多屬國、域外之地的無數年輕人裡面甄選出來的那數十人,和他們隔著無數重的距離。

  這些人能夠利用岷山劍宗、靈虛劍門所能給予的一切資源修行,他們能夠隨意的進入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的許多處禁地。

  而他們這些宗門的學生,首先必須在本宗門內的一些比試中勝出,才能代表宗門去參加岷山劍宗或是靈虛劍門的劍會。

  即便能經過無數輪的淘汰,最終成為劍會勝出的數人之一,他們也只能依靠聖恩,獲得短暫的進入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修行的機會。

  要想更進一步,或者進入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的一些禁地,那還需要參加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宗門內的比試。

  能夠度過這無數重的距離,也只不過和那些真正的真傳弟子接近…所以說讓這些觀禮的學生如何相信,丁寧能夠有和那些真傳弟子一樣的天賦?

  顧惜春不能相信,所以他自然找出了自認可以承受的理由。

  一定是李道機或者薛忘虛親自花了大量的時間在他的身上,畢竟這野火劍經只是劍式繁雜,並不像一些特別玄奧的劍經,光是真氣或者真元的配合之道就難以領悟。

  丁寧還在平靜前行。

  觀禮台上不少人的目光卻反而落在了謝柔和顧惜春的身上。

  他們儘管難以相信,但是心中卻不由得想到,若是丁寧真的擁有那樣可怕的天賦,謝柔這樣的立誓,反而便是先將自己和丁寧之間建立了某種獨特的聯繫。與此同時,在山門口完全不將丁寧放在眼中,甚至不覺得自己和丁寧在同一層面上的顧惜春,那該如何自處?

  感受著身周眾人這樣的目光,顧惜春的情緒莫名的有些難以控制,他忍不住不冷不淡的說了一句:「籐蔓再怎麼靈活,都比不上修行者的劍。」

  徐鶴山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年輕人的火氣自然都比較盛。

  他覺得在顧惜春完全不瞭解丁寧,沒親眼見過丁寧之前,在山門口說出那些話也情有可原,畢竟顧惜春是影山劍窟數十年來最優秀的學生,修行一月通玄,接下來也只用三個月的時間便突破到了第二境煉氣境。

  在今日所有到場的學生裡面,顧惜春也應該是最強,而且強出不只一點。

  但是徐鶴山認為丁寧既然已經真的做到一月煉氣,再加上方纔已經展現出驚人的劍技,那不管怎麼樣,丁寧已經足夠證明了他的能力。

  「你這麼說便很沒意思。」

  所以他忍不住出聲。

  他看著顧惜春,也不冷不淡的說道:「至少從丁寧目前表現出的所有東西來看,他已經超過我們在場絕大多數人,你看不起他,便更是看不起我們所有人。而且,任何時候話都不要說得太滿,因為若是接下來他面對修行者的劍也是同樣出色,你便更容易下不來台。」

  徐鶴山的話語已經很不客氣,顧惜春的眉宇之間除了冷意之外,便已不由得露出了些煞氣。

  他嘴唇微啟,但是卻一時沒有說話。

  因為就在此時,他和所有觀禮者看到,丁寧和一名趕路的學生越來越為接近,兩人就將遇到。

  丁寧馬上就要遭遇修行者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