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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智 庸 詐

  沈爻不失禮貌地微微一笑,表面未動聲色,然而心裡不由地對面前的這位七品縣令做了評價——此人不簡單,他竟悄無聲息地試探自己,越是如此,沈爻越覺得此人可疑,如此聰慧之人,怎會輕信山神之說?

  「大人事務繁忙,記岔也可理解。」沈爻笑著回道。

  「多謝大人理解。」許慎一臉真誠地感謝道,臉上逐漸泛起疑惑之色,進入正題,問道,「下官還不知溫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實不相瞞,在下奉王爺之命追查一起案件,懷疑此案可能與貴縣一年前的人口失蹤有點關係,故特來詢問當年貴縣那起案件的細節。」沈爻緩緩說道。

  沈爻此行是因老人講到許慎可能進過山尋人,為的便是確定此事有無,打探許慎是否在山中見過陷阱、八方移陣,從而尋找線索,然而直接詢問未免顯得古怪,也會令許慎生疑,若此人與山中的八方移陣有關,那就麻煩了,便想出以該縣人口失蹤為切入口。至於兩起案件是否存在聯繫,沈爻不知,這也與他無關,他只為破狐仙案。

  「哦?本縣的那起案子,溫大人不知?」許慎一臉詫異,不等沈爻回答,便繼續問道,「不知溫大人所辦何案?怎麼會與本縣一年前的那起人口失蹤案有關係?」

  「目前只是懷疑。」沈爻避重就輕地說道。

  「哦,下官失言了。」

  許慎對沈爻避重就輕的回答並未追問,坦然表現出認為沈爻所辦乃是密案不能外言,繼續問道:「大人請問,下官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沈爻一愣,不知為何,心裡隱隱約約覺得這許慎有問題,此時也來不及細想,開口說道:「大人便說說那起案子的經過吧!」

  「好。」許慎爽快地應了句,緩緩講述道,「那案子大約發生在一年前,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前來報案,說家人失蹤。本官派捕快調查,前前後後追查了數天,將附近找了個遍也沒找到人,連一絲關於他們的線索也沒有,這些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找遍了?那大人可曾找過茂霞村附近的那幾座大山?」

  「大人真的不知道?」許慎望著沈爻,一臉詫異,見沈爻神情坦然,不像撒謊,緩緩說道,「看來大人還真是不知,那就奇怪了。大人與劉大人同為王爺府幕僚,劉大人沒告知大人?」

  「此事與劉大人有關?」沈爻故作鎮定地問道。

  「下官進山尋人便是劉大人親自帶路。」

  許慎說這話時,目光始終盯著沈爻的臉,直到說完,目光才從沈爻臉上離開,繼續說道:「大人應該知道那幾座大山乃屬王爺封地,茂霞村屬本官管轄,正常來講,本縣百姓是禁止進那幾座山打獵。不過,百姓才不管這些。當時,下官也很擔心王爺怪罪,可畢竟關乎二十多條人命,便親自去請示王爺,王爺仁愛之心,讓劉大人處理此事,幫下官進山尋人。」

  「之後呢?」沈爻著急地問道。

  「劉大人帶著下官與捕快繞道進山,下官當時不解,明明有條路穿過一個村子可直接進山,可劉大人非要繞路,問過才知,那村子鬧狐仙,死了很多人,村子都空了,再之後進山尋了一遍,也沒找到人。」許慎緩緩說道。

  沈爻聽到此處,不由生疑起來,連忙問道:「大人當真將那幾座山都尋了個遍?」

  「關乎人命,這是自然。」

  「山中沒有奇怪之處?」

  「奇怪之處?」許慎疑惑地望了沈爻一眼,心思一動,問道,「溫大人說的奇怪之處是指……」

  「比如陷阱。」

  「陷阱?沒有,山路雖崎嶇難行,可並無溫大人說的這種情況。」許慎臉色愈發詫異,凝視著沈爻,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溫大人為何會這麼問?難不成溫大人也進山了,在山中發現了什麼?」

  「在下也就隨口一說。」

  沈爻風輕雲淡地終止了話題,心中卻不解,許慎一行人並未遇見陷阱、八方移陣,有幾種解釋,一是許慎撒謊,二是陣法是許慎找人後佈置的,三是帶路之人帶著他們故意繞開。

  劉夜!

  沈爻心中一動,可這三種情況都有可能,必須再向許慎套話,他繼續問道:「大人,既然沒尋到人,為何要在山腳下欄上木籬笆?」

  「原因有二:一是山的另一邊有狐仙之說,村子都成荒村,若是本縣村民進山打獵不小心進了那村子出了事又是麻煩,劉大人也擔心這點,與我商討;其二嘛,就是杜絕百姓進山,此山乃是王爺封地,王爺不言,下官也有管制不嚴之罪,如此便修了木籬笆。」許慎緩緩說道。

  「在下還以為是茂霞村流傳山神,大人才派人修建木籬笆。」沈爻故意不當回事,笑著說道。

  「山神之說是後來才發生,下官命人修完木籬笆之後許久,才知山裡傳來巨響,再加上失蹤之人尚未找到,村民之間開始傳聞四起。」許慎無奈地回道。

  「如此傳聞,大人也不深究?」

  「如何深究?那山不在下官管轄之內,下官只能將此事上報於王爺府,下官還想問一下溫大人,王爺府是如何處理此事的?」許慎巧妙地將問題甩給沈爻,瞥了沈爻一眼,不等對方開口,繼續說道,「不過,下官並不覺得此事是壞事,之後百姓不敢進山打獵,本縣也沒出現失蹤之事。」

  「那大人尋人未果,便不管此案了?」

  沈爻不管是否會令許慎生厭,直言不諱地詢問,這並非是沈爻關心那些失蹤之人,主要是想趁機試探這許慎。不知為何,沈爻心裡總隱約感覺到此人似乎在有意無意地將自己指向王爺府,或許礙於自己溫斌的身份,又不能明言,這令沈爻感覺異常怪異。

  許慎似乎沒想到沈爻竟會如此問,不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笑,回道:「下官雖從未想過名留青史,但身為一方父母官,所作所為也得對得起頭頂上『明鏡高懸』四個字。只不過,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下官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那大人可查出什麼?」

  「沒有,一點線索都沒有。」

  沈爻繼續追問道:「那大人可有懷疑的方向?」

  「呵……懷疑的方向。」許慎苦笑著重複了句,不答反問道,「若是溫大人處理此案,沒任何線索,沒任何目擊者,甚至連人在哪裡失蹤都無法確定,這些人的身份是普通百姓,大人會往哪個方向懷疑?」

  沈爻一時間被問住了,確實,此案異常古怪,失蹤之人皆是普通百姓,若是被綁架,綁架他們的兇手又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們綁架?這些人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都年輕體壯,相比之下,作案者是鬼神比是人更令人信服。

  「此案確實怪異,在下也不知該如何調查,剛才是在下失言了。」

  沈爻不好意思地表達了歉意,見已無法從許慎口中問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便起身告辭。

  許慎禮節性地挽留了一下,見沈爻去意已決,便不再強留,親自送沈爻、陳十六出了縣衙,兩人再次抱拳告辭,沈爻、陳十六離開了。

  許慎站在縣衙門口凝視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久久不動,直到兩人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喃喃自語道:「敢冒溫斌之名查案,並將案子查得如此之深,實在了得。雖不知你是誰,所查何案,但我也暗盡綿力,希望連帶著本縣的案子能真相大白,也算鄙人給百姓有個交代了。」

  沈爻、陳十六雙雙離開縣衙,走在街上,沈爻悶聲走在前面,陳十六跟在後面,見先生出了縣衙一句話不說,納悶地問道:「先生,您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在想與許慎的談話。」沈爻心不在焉地回道。

  「有什麼可想的,說起那昏官我就來氣,說什麼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我看他就是昏庸無能,查不出真相,不管百姓,這種人不配當官。要不是怕壞了先生的事,當時我就揍他了。」陳十六憤憤不平地罵道。

  「呵……昏庸無能?他才聰明得很。」沈爻哭笑不得地說道。

  「聰明?先生,他哪裡聰明?」

  「他看出我並非溫斌。」沈爻淡淡回道。

  「什麼?他知道先生假冒溫斌?」陳十六一驚,可又覺得先生想多了,懶懶問道,「那他為何不拆穿先生?」

  「這正是他的聰明之處。」沈爻緩緩回了句,詳細解釋道,「本縣的人口失蹤案,他定仔細追查,可線索太少,幾乎沒有,實在難查,但他有懷疑方向,便是茂霞村附近的大山,正如我們現在追查狐仙案的懷疑方向一樣。」

  「那他怎麼不查下去?」

  「他不敢查,或者說他不能查,那山乃是王爺的封地,他毫無證據,只有懷疑,難道他要冒著得罪王爺的危險追查僅是懷疑的地方?懷疑對的沒什麼事,若是懷疑錯了呢?此人謹慎、聰慧,此地絕不是他久留之地。」沈爻喃喃評價道。

  「他有那麼厲害?」陳十六依舊不信地問道。

  「不信?打賭?」

  「怎麼賭?」

  「三年之內,他定位列朝班。」

  「五品大官?三年兩級?」

  「對。」

  「先生,我跟您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