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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過招

  「啪……啪……」

  燃燒的樹枝冷不丁發出爆裂響聲,火光映照著圍著篝火而坐的官兵們警惕的面孔,他們時不時往嘴裡灌酒,試圖用辛辣、刺鼻的酒味掩蓋不遠處傳來的腥臭味,無人食肉,並非不餓,只是傳來的腥臭味實在令人難有食慾。

  村子滿是空屋,可隨便居住,不過,幾宗命案皆發生在破廟,劉夜之所以選擇在破廟庭院留宿,便是要驗證這世上是否真有狐仙,這幾宗命案是否都是狐仙所為。

  「少喝點。」

  劉夜見幾個官兵不停灌酒,生怕他們喝醉,別說作案者是狐仙,就算兇手是普通村民,一旦出現,他們也只有死的份。

  官兵們聽話地放下手裡的酒壺,一人發牢騷道:「大人,這氣味實在太難聞了。」

  「難聞總比小命沒了好。」

  劉夜淡淡地回了一句,吩咐道:「時間不早了,輪流放哨,我先與王旭放哨,其餘人休息。」

  「大人,要不你先休息會兒?」

  「讓你們休息就休息,兩個時辰後我叫你們。」

  「哦。」

  那人應了一聲,與其餘兩人準備站起來找地方休息,可當他們剛站起身,感覺到一陣頭暈,視線有些模糊,晃動了一下腦袋,目光投向門口,隱約看到幾隻小狐狸。

  他們以為自己眼花了,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看幾隻小狐狸已經大搖大擺地走進破廟。

  「大……大人,狐……狐狸。」

  劉夜一聽,連忙扭頭朝門口望去,卻感覺腦袋一陣眩暈,視線也模糊不清,就連準備拿兵器的手也在顫抖,身體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此時,門口的七八隻狐狸已走進來,後面跟著一隻體型跟人差不多的巨大白狐,模樣竟與廟裡供奉的雕像一模一樣。

  劉夜無法相信眼前所見,他狠狠甩了甩頭令自己清醒,可那幾隻狐狸依舊沒從他視線中消失,反而那只最大的狐狸像雕像的樣子直立地坐在地上,幾隻小狐狸有序地排成兩列,像是進行某種儀式。氣氛愈發詭異,似乎四周的空氣都凝固了。

  狐仙?真是狐仙?

  萬筠靈離開武邑縣當天,沈爻、陳十六也返回上爻堂,轉眼之間,兩人回到上爻堂已五六日。陳十六從一個幫派打手一下子成了僕人,這種身份轉變確實巨大,不過,陳十六並非骨子裡嗜殺之人,之前打打殺殺也僅是為了生存,如今簽了十年的「賣身契」,無須考慮生計,他反倒享受這種愜意、寧靜的生活,甚至研究學習如何做菜、種花,像個剛學會說話、對新奇世界充滿好奇、問題問個不停的嬰孩一樣。

  「先生,這澆花為什麼還分時辰?」

  「先生,這不都是魚嗎?怎麼做法還不同?」

  「先生,這套劍法我練得行雲流水,可為什麼總感覺發揮不出它真正的威力?」

  初見陳十六時,他處事冷靜、果斷,骨子裡有股令人無法接近的冷傲,怎麼也沒想到熟絡起來竟是個話癆,沈爻向來不喜與人親近,待人極為冷漠、刻薄,對於陳十六的熱情,他難以適應,但並非厭惡。他雖然每次一臉不耐煩,嘴上大罵,可最後還是為陳十六仔細講解,沒想到陳十六愈發「蹬鼻子上臉」,一點小事就來煩他,連看個書都不得安生,沈爻有時恨不得一腳將陳十六踢出草堂。

  「先生。」

  沈爻愜意地坐在涼亭下飲茶、看書,聽聞陳十六跑過來,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書,見陳十六已到面前,不等對方繼續開口,沈爻隨手從懷裡掏出一本《倉翎九劍》劍譜扔了過去。

  「你今天去小竹林練劍,什麼時候練會這本劍譜的劍法,什麼時候回來。」

  「啊?」

  陳十六接過劍譜,翻了幾頁,苦著臉說道:「先生,那今天練不會呢?」

  「那就不用回來了。」

  「那先生的晚飯怎麼辦?」

  「我自己解決。」

  「那我呢?」

  「你自己解決。」

  「先生。」

  「越拖時間越晚。」

  「哦。」陳十六委屈地應了一句,帶著劍譜、提著劍走出庭院。沈爻偷偷朝門口瞥了一眼,見陳十六走出大門,大有一副終於將這瘟神送走的輕鬆感,端起茶杯正打算舒服地飲茶,可剛喝了一口,陳十六的聲音又響起來。

  「先生。」

  沈爻差點兒一口茶水噴出來,滿臉儘是無奈,這貨怎麼像個陰魂似的。咳了兩聲令喉嚨舒服些,沈爻緩緩將手裡的茶杯放回桌上,朝門口瞥了一眼,只見陳十六領著幾張陌生面孔走了進來。

  「先生,他們說有事找您。」

  陳十六領著這夥人走進庭院,在涼亭前停下來。不等陳十六說完,這夥人中的一人便越過陳十六,對沈爻抱拳說道:「你就是沈爻吧!在下溫斌,北定王的幕僚。」

  沈爻面無表情地打量著溫斌,此人衣著華貴,腰間、扇墜皆掛著彰顯身份的配飾,神情、言語毫不掩飾內心自覺高人一等的傲慢。

  「有事?」沈爻收回目光,語氣冷淡地問道。

  「王爺聽聞沈先生斷案如神,特命在下前來請先生調查一起詭案,當然,在下知道沈先生的規矩,來人。」溫斌說著,合上扇子,待幾人走上前將捧著的錦盒打開,得意洋洋地介紹道,「這是西域進貢的夜明珠,這是《陰陽羅剎刀》刀譜,這是神醫江城子《定命八針》醫書,這三樣至寶足以讓沈先生出山了吧?」

  陳十六在一旁聽著,滿臉震驚,這三樣物件無論哪一樣都價值不菲,縱然稱不上絕世珍寶,但絕對能讓江湖高手爭得頭破血流。這北定王出手也忒大方了吧!

  沈爻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彎著腰伸手倒了杯茶,淡然一笑,回道:「王爺實在高看在下了,在下只不過是個山野村夫,王爺封地能人輩出,哪裡用得著在下?」

  「聽聞沈先生素來依規矩辦事,在下依照先生的規矩帶來珍寶、秘籍請先生出山,先生卻拒絕,莫不是要自毀規矩?」溫斌凌厲的目光盯著涼亭中正沏茶的沈爻,語氣尖銳地質問道。

  「規矩?呵……」

  沈爻淡然一笑,緩緩轉過頭,眼神隨之凌厲起來,淡淡說道:「規矩是我定,在這,我就是規矩。」

  「沈爻。」

  溫斌臉色當即陰沉下來,盯了沈爻片刻,冷笑道:「王爺這般禮賢下士,你卻如此推諉,莫不是你沒信心破解此案,擔心王爺怪罪,名聲受損?哼……先生在外的名聲是不是顯得沽名釣譽啊?」

  「你這人怎麼說……」

  陳十六已聽不下去溫斌對先生的冷嘲熱諷,立即站出來為先生打抱不平,可話尚未說完,便見先生抬手示意自己別再說,陳十六隻好住嘴,憤憤地站在一旁。

  沈爻緩緩放下手,風輕雲淡地說道:「閣下既已得到答案,又何必在此浪費時間?慢走,不送。」

  溫斌神情一變,盯著沈爻的眼睛瞇成一條線,問道:「先生口中所說的答案是何意?」

  「閣下可是王爺身邊的謀士,不會不知其中何意吧!」沈爻淡淡回了一句,繼續說道,「好了,閣下請回。」

  陳十六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只覺得先生與這溫斌的對話雲山霧水,令人摸不著頭腦,一臉好奇地打量著先生與溫斌,只見溫斌突然臉色大好,大笑起來。

  「哈哈……沈先生果然厲害,這份眼力恐怕無人能及。」溫斌爽快稱讚道。

  陳十六愈發摸不著頭腦,心裡納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等他發問,溫斌又抱拳開口,態度比先前恭敬許多。

  「沈先生,多有得罪,此案實在詭異,而且關係重大,在下才故作刻薄考察先生,如今看來能破此案者非先生莫屬,懇請先生出山相助。」

  沈爻理也不理溫斌,當即對陳十六吩咐道:「十六,送客。」

  「沈先生。」溫斌連忙喊道。

  「溫先生,請吧!」

  陳十六上前一步,不等溫斌說完,便伸手請他離開,此人話裡話外竟是在考察先生的能力,實在可氣。溫斌左右為難,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神不停地在沈爻身上移動,只見沈爻手持茶壺轉著圈在往茶具上倒水,茶具上的水積成水窪,像小河流的水緩緩流淌,猛然,溫斌眼睛一亮,抱拳說道:「多謝沈先生。」

  「十六,將禮收下。」沈爻放下茶壺,淡淡吩咐道。

  「啊?」陳十六一頭霧水,不明白怎麼回事,先生不是回絕溫斌了嗎?怎麼又讓自己將禮收下?他不由疑惑地問道:「先生,您不是回絕了嗎?」

  沈爻沒搭理陳十六,似乎懶得回答他愚蠢的問題,朝溫斌說道:「溫先生,請。」

  溫斌微微一笑,邁著步子走向涼亭,不忘對陳十六解釋道:「沈先生並未回絕在下,只是像在下考驗沈先生一樣在考驗在下。」

  「考驗?」陳十六愈發茫然,兩人在打什麼啞謎?

  「沈先生手持茶壺往茶具上倒水,水在茶具上流淌,『流』諧音便是『留』,便是暗示在下留下。」溫斌笑著解釋了一番,已走到石凳上坐下,目光從陳十六身上轉移到沈爻身上,問道,「只是在下想不通沈先生是如何看出在下在考驗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