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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荒村死屍疑鬼案

  秋風乍起。

  林間的樹葉在凜冽秋風的肆虐下嘩嘩作響,最後,一片又一片的葉子無法承受無止的摧殘,從樹上脫落。落葉飄零,空中旋舞,沈爻神情肅穆地立在風中,強勁的秋風吹動著他的衣裳咧咧作響,他紋絲不動,複雜的眼神凝視著面前一座新起的墳墓。

  沉默,無言的沉默。

  他早已忘記了如何表露情感,或者說他早已學會了如何封閉內心的情感,不讓其成為實施計劃的負累,然而,荀勖以死相救,多少令他如死水般的情感泛起漣漪,他明白這將會影響到自己,可他無法控制內心的那份情感,他必須做出選擇,肅穆的神情逐漸變得漠然,像是面前這座新墳裡躺著的是無關緊要的人,垂下的手緊握著露出一角的玉珮。

  「嗒嗒嗒」,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陳十六聞聲望去,見萬筠靈騎馬過來,輕聲提醒道:「先生,萬捕頭來了。」

  沈爻沒回應,沒轉身,無人看清他臉上複雜的神情,萬筠靈拽拉韁繩,令馬停下。此時,沈爻突然轉身,甩手將一物扔向萬筠靈。

  「這是……」

  萬筠靈接住玉珮,瞥了一眼,立即便認出這是國庫失竊的玉珮。她一臉複雜神情,此物是國庫失竊之物,追回是理所應當,然而,任誰都知道此物對荀勖何其重要,如今荀勖已死,將此物與之埋葬也算是將他與心愛女人合葬,完成他一個心願。

  萬筠靈也曾考慮過要回此物,可想到荀勖為救沈爻而死,沈爻理所應當完成荀勖的心願,再則,沈爻又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她實在不知如何開口,怎麼也沒想到沈爻竟主動將此物交與自己。

  「沈先生,荀勖已死,線索中斷,這塊玉珮雖是證物,可此時也只是一塊普通……」

  萬筠靈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這話,若傳到六扇門,她定會受責罰,或許她內心深處不希望沈爻做個忘恩負義之人吧!然而,她話還未說完,沈爻冷笑著打斷道:「六扇門何時這般有人情味了?」

  「沈爻,你混蛋。」萬筠靈氣得肺都炸了,這人真不識好歹,自己不希望他做忘恩負義之人,他倒好,還語中帶諷,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萬筠靈一拽韁繩,掉轉方向,策馬遠去。

  陳十六心中也對沈爻此舉不解,荀勖為救他而死,萬捕頭又鬆口,他順勢留下玉珮為荀勖陪葬又怎麼了?

  「先生,荀捕頭是為你而死。」陳十六猶豫了片刻,開口道。

  「你想說什麼?」沈爻淡淡地反問道。

  「先生應該知道那塊玉珮對荀捕頭的意義,如今死者已矣,完成他一個夙願並不為過。」

  沈爻緩緩轉頭,目光凝視著陳十六,開口說道:「他殺了徐麟棟。」

  「是。」陳十六咬牙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他殺了徐大哥,我恨不得親手殺他為徐大哥報仇,可黑衣人殺來,他沒逃,還為先生而死,他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我陳十六與他有仇,但也敬佩他。」

  「敬佩?呵……」沈爻譏諷似的笑了笑,邁步離開,喃喃說道,「心裡若有,何拘形式?」

  荒涼,蕭條。

  村子裡死一般的沉寂,半點人影不曾見到,充斥著詭異之氣,令人頭皮發麻,心臟亂顫。兩名士兵神色不安地守在村口,他們恨不得立即離開這鬼地方,可職責所在,擅自離崗要被軍法處置,只祈求管事的大人盡快趕到,他們恐懼、期待的目光時不時地投向進村的唯一一條土路。

  「嗒嗒嗒」,雜亂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兩人臉上一喜,立即尋聲望去,只見一人策馬在前,後面跟著七八個士兵,眼見這夥人到了村口,兩人連忙迎了上去,齊齊抱拳喊道:「劉大人。」

  「吁」劉夜勒馬停下,瞥了兩人一眼,面露不悅,冷冷問道,「誰讓你們來這兒?為何不留在案發現場?」

  兩人壓低腦袋,各自不安地瞥了對方一眼,心裡默默咒罵這位劉大人,嘴上卻不敢多話。

  「帶路。」劉夜冷冷說了句,他此番是為調查案情,也懶得為這點小事責怪,畢竟此村在一年前就成了荒村,無人居住,而且,據報信人交代,幾名官兵與匠師應該已死數日,縱然兇手想毀滅證據恐怕也早已做完,此時破壞現場幾乎不可能。

  兩人在前帶路。

  劉夜打馬進村,一進村子,便切身感受到這村子的詭異,似乎連空氣都陰冷入骨,縱然這夥人都是戰場上驍勇善戰的漢子,可臉上還是不由泛起一絲絲驚恐。道路雜亂,蛛網遍佈,能想像到村民搬離時的慌亂場景。兩人在前帶路,剛轉過彎,嚇得尖叫起來,連馬匹都受驚了,劉夜勒住韁繩令馬安靜,正要發火,這才發現角落坐著一個老者。

  那老者面容枯槁,骨瘦如柴,一雙眼睛凹陷,眼珠直直地盯著前方,模樣實在嚇人,縱然是鬼也不過如此,難怪那兩名官兵會嚇得尖叫。

  「老東西,找死啊!」其中一名官兵氣得大罵了一句,平復了一下情緒,喃喃說道,「嚇死老子了。」

  「走吧!」劉夜淡淡地下令,兩名士兵繼續在前帶路。劉夜騎著馬過去,目光緊盯著枯槁的老者,對方死魚一般的眼神直視著前方,像是瞎了一樣沒流露出任何情感。

  劉夜一行人穿過村子,一眼便看到距離村子不遠聳立著一座破廟,其中一名帶路的士兵開口道:「劉大人,兇案現場就在破廟。」

  那人說完這話,欲言又止,臉上流露著濃濃的恐懼之色。

  劉夜瞥了他一眼,邊從馬背上下來邊冷冷說道:「有什麼就說。」

  「大人,這……這兇案現場實在……實在詭異。」

  劉夜瞥了那人一眼,示意他將話說下去,那官兵繼續說道:「他們的死狀都不正常,像是……像是狐仙所為。」

  「狐仙?」劉夜淡淡地反問了一句,他似乎並沒打算從對方口中得到答案,話剛問完,便邁著步子走向破廟,官兵們緊跟其後。劉夜邊繼續往廟裡走邊四處打量,庭院正常,並無奇怪之處,可就在劉夜將目光投向破廟裡,臉色瞬間大變,下意識地止住了腳步。

  廟內的景象實在太詭異了。

  五個身穿士兵服的官兵跪在地上圍成一圈,其中一名衣著平民服飾的匠師跪在正中間,他們雙手托舉,沾滿鮮血的手掌聚攏在一起,隱約能看到他們托起的掌心之中有個血紅色的東西,他們所跪著的地面上血跡斑斑,早已凝固。

  劉夜穩了穩心神,邁著步子走進破廟,血腥味尚未散去,依舊刺鼻。進了破廟,這才看清他們手掌裡舉著的竟是一顆顆心臟,而這些人的胸口都有一個個大洞。

  「嘔」,有些士兵剛走進去便承受不住,扶著門柱朝外乾嘔。

  劉夜沒有理會,繞過血跡,走進廟內,四處觀看,這座破廟供奉著狐仙,只不過狐仙的雕像斷裂,下身部位尚在,上身部位斜倒在一旁,狐仙的眼睛斜視著前方。劉夜歪了歪腦袋,目光緩緩與狐仙雕像的視線相撞,猛然,他驚出一身冷汗,久久沒有緩過神,似乎那雙眼睛有著無窮的魔力。

  「劉大人。」

  劉夜聽聞呼喊聲才回過神,慌張地應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卑職見你神色有異,您沒事吧?」

  「沒事。」劉夜淡淡地回了一句,扭頭朝屍體望去。

  六具屍體已發臭,蒼蠅圍繞四周「嗡嗡」作響,除了胸口的大洞,遠觀並未發現其他傷痕。屍體處於僵硬狀態,死者們被殺不超過三天,劉夜記得五天前他們被派遣來到此村,應該是他們到達此地兩日後被殺。

  兇手將死者們的心臟掏出來,擺出如此奇怪的姿勢,難道是為了故弄玄虛令人覺得是狐仙作怪?那兇手殺人的目的是什麼?這些官兵與匠師來到村子後發生了什麼?還是說……真是狐仙所為?劉夜聽聞過一年前這村子發生的詭異事件,正是因為那詭異的事件令這個村子一夜之間淪為荒村。

  此村向來供奉狐仙,一年前,村裡的一個年輕人憤然砸毀了狐仙神像,之後年輕人詭異死去,死狀如這些人一樣,跪在狐仙神像面前獻祭自己的心臟,隨後,王爺派人來調查此案,可沒任何線索,村民一個接一個地詭異死去,村民都認為狐仙發怒,各種求拜、祭祀都無濟於事,依舊有村民詭異死去。最後,村民惶恐中搬離村子,這個村子便成了荒村。

  「吳俊,你帶人在此處理屍體,準備帶回去。」劉夜收回思緒,吩咐道,「王旭、馬宇,你們二人跟我走。」

  「是。」眾人齊聲應答。

  劉夜帶著王旭、馬宇離開破廟,朝著來時的路走,不一會兒,三人回到村子,遠遠便望見來時遇見的老人,老人靠著牆坐在角落,與來時的姿勢一模一樣,似乎從未動過。

  「老人家。」劉夜走上前,態度友好地喊了聲。老人沒有回應,像是睡著了,只不過他乾癟、皺巴的雙手在不停地抖動。劉夜不甘心,又喚了一聲,老人才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朝劉夜湊了湊腦袋,像是沒聽到對方說什麼,「啊」了一聲。

  「老人家,問你個事,請問這幾日來你可見過什麼奇怪的人或者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你們這些人對狐仙不敬,會遭到報應,報應。」老人口齒不清地喃語,像是在自說自話。

  劉夜隱約能聽明白,耐著性子繼續問道:「老人家,你見過狐仙?」

  「狐仙?」老人用顫抖的音調說了句,突然,他像是魔怔了一樣,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托著,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在向狐仙祈禱,劉夜喊了幾聲,老人根本不理,虔誠地膜拜。

  天色漸暗,估計吳俊已整理好屍體,劉夜見問不出什麼,便帶著兩人返回破廟。果然,吳俊已將屍體整理好,上前匯報,詢問劉夜可有發現。劉夜搖了搖頭,吩咐道:「吳俊,你先帶人將屍體送回去讓仵作驗屍,同時調查一下此村的村民如今的安置情況,詢問他們此村一年前具體發生了何事。」

  「是。」吳俊應了一聲,問道,「大人,您呢?」

  「我今晚留在此地。」

  「大人,此地詭異得很,不如……」

  吳俊話尚未說完,劉夜抬手打斷,淡淡說道:「此事關係重大,朝廷壓得緊,王爺頗為重視此村,就算真是狐仙為患,本官也要查清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