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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義字當頭命何輕

  微風拂面,撩動著燃燒的燭火,火苗左右晃動,刀光乍現,映照著沈爻漠然的面孔,他坐直的身子穩如泰山、紋絲不動,不知是不畏懼死亡還是自信這把刀絕不會砍在自己身上。

  刀繼續劈下,眼看就要砍到沈爻身上。

  「鏘」,突然,一把破劍爆射而來,正中刀身。荀勖手中的刀掉轉方向,順著沈爻的頭皮劃了過去,飛來的破劍落下,豎插在小桌之上。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荀勖心中一驚,連忙扭頭望去,他看到了桌子上的那把破劍,面色愈發驚愕,他認識那把破劍,那是陳十六的劍。

  「怎麼可能?」荀勖不由驚叫道。

  「荀捕頭是否在想我怎麼可能沒死?」

  此時,船外響起陳十六的聲音,荀勖愈發驚訝,緊接著,船微微晃動,只見一個身影跳上船,彎著腰走進來,那人正是陳十六。

  「呵……沈先生,果然還是你技高一籌。」

  荀勖驚愕的神情淡淡散去,不由笑了笑,稱讚了一句,隨口問道:「只是我不明白你用了什麼辦法說服袁超?」

  「很簡單,我為他牽上了漕運總督孫啟平這條線。」

  「難怪。」荀勖苦笑,他從未輕視沈爻,縱然利用袁超除去陳十六,也躲在暗處確定陳十六絕無生還才可能離開。然而,他還是輸了,那場看似血腥的砍殺只不過是一群人演戲給自己看,自己一直都在沈爻的算計之中。苦笑之後,荀勖的心境似乎變得更加坦然,毫不介意地坐在沈爻對面,笑著問道:「沈先生打算如何處置我?」

  「我素來只查出兇手。」

  「先生,他殺了徐大哥,我要殺了他替徐大哥報仇。」陳十六憤憤地插話道。

  「他是六扇門要的人。」

  陳十六話剛說完,船外又響起人聲,這聲音實在耳熟,荀勖臉上不由又流露出苦笑,他才明白自己輸得那麼徹底,不等說話者進來,他便說道:「我終於明白自己輸在哪了。」

  「哪兒?」

  「自信。」荀勖淡淡地說了一句,瞥了一眼走進船中的萬筠靈,又將目光放到沈爻身上,緩緩說道,「當時,我若多停留片刻,確定萬捕頭沒死,也不會計劃下一步行動。」

  「或許不是自信,而是你內心的恐懼,你恐懼被人發現,真正身份暴露,那份恐懼令你膽怯。」沈爻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說的沒錯,不過,根據我的經驗,萬捕頭不可能躲過那一劍,是你救了她?」荀勖好奇地問道。

  「萬捕頭哪兒用得著我救。」沈爻話中含諷地回道。

  萬筠靈不滿地瞪了沈爻一眼,緩緩解釋道:「我確實無法躲開那一劍,所以,我只能中那一劍,才有逃跑的機會。」

  「那在下就不明白了,萬捕頭受了傷為何不去衙門,反倒找沈先生?莫不是沈先生早已告知萬捕頭他懷疑我?」

  「他才沒告訴我。」萬筠靈憤憤地回了一句,似乎在生氣,又狠狠剜了沈爻一眼,說道,「我只是覺得奇怪,當時我明明很小心,可還是發出聲響,事後我便仔細回想,那聲響是石子撞擊瓦塊的聲音,而知道我行蹤的就只有你一人,丟石頭之人除了你我想不出他人,我又身受重傷自然不能回衙門,便去找……」

  萬筠靈說著,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晚重傷之下逃到沈爻房間,沈爻為她脫衣縫合傷口的情景,自己是胸口中劍,他縫傷口時什麼都看到了,這種事情實在難以啟齒,她如何也說不下去,俏臉也緋紅起來。

  陳十六正聽得津津有味,萬筠靈突然不說話,他很是納悶,抬頭一看,萬筠靈的那張俏臉簡直像熟透的紅蘋果,疑惑地問道:「萬捕頭,你繼續說啊!臉紅什麼?」

  「就你話多。」

  沈爻猜出萬筠靈為何這種反應,訓了陳十六一句,緩緩站起來,說道:「案件已查明,接下來便沒我的事了,至於該如何處置荀捕頭,你二人商議吧!」

  「等一下。」荀勖見沈爻欲走,猶豫了片刻,喊了一聲,緩緩地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遞了過去,誠懇說道,「沈先生。」

  「多謝,不用。」沈爻瞥了一眼藥瓶,並沒伸手,笑著回道。

  「可那酒中……」荀勖話未說完便反應過來,確保萬無一失,他特意在酒中下毒,原以為動手之時沈爻紋絲不動是因中毒,此時才明白對方根本沒中毒,可他明明看著沈爻將那杯酒水喝下,他不由疑惑地問道:「沈先生是如何換掉那杯酒水的?」

  「我並沒有換。」

  「那沈先生為何沒中毒?」荀勖愈發不解地問道。

  「荀捕頭應該聽聞過八脈天功這門內功心法吧?」

  「有所耳聞,傳聞此內功心法乃是數百年前一位高人所創,源於少林絕學易筋經,只不過,早已經流失。」荀勖點點頭回道。

  「確實已流失,卻有人得到片面內容。是不湊巧,得到之人曾有求於我,我有幸閱覽一二,雖無法練成,可以內力逼毒的本事尚有。」沈爻緩緩解釋道。

  「原來如此。」荀勖恍然大悟,大笑著說道,「我輸給先生,實在不冤。」

  沈爻報以微笑,彎腰走了出去。

  陳十六見沈爻離開,立即抽刀,準備斬殺荀勖為徐麟棟報仇。萬筠靈察覺到陳十六的意圖,立即上前一步攔住,說道:「此人關乎國庫失竊案,不能殺。」

  「國庫失竊案與我何干?他殺了徐大哥,我便要殺了他為徐大哥償命。」陳十六冷冷回道。

  「我絕不會讓你殺他。」

  兩人互不相讓,爭得面紅耳赤,反倒荀勖落得自在,坐在椅子上獨自飲酒,似乎毫不在乎自己的命運。突然,荀勖敏銳地察覺到外面有情況,不顧正在爭吵的兩人,提刀走了出去,剛到船頭,便看到十幾艘木筏速度極快地從四面八方駛來。

  「沈先生,恐怕事情還未結束。」荀勖目光凝視著河邊,冷冷說道。

  「這是你最好的機會。」沈爻淡淡說道。

  說話間,十幾艘木筏已在烏篷船不遠處停下來,每艘木筏之上站著兩名手持兵刃的黑衣人。陳十六、萬筠靈見荀勖跑出去,也緊跟著追了出來。萬筠靈走到荀勖身後,二話不說,直接點了對方穴道,她擔心荀勖會趁亂逃走。陳十六看著四周的黑衣人,不解地問道:「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殺!」

  突然,領頭的黑衣人大喊一聲,眾黑衣人紛紛抽刀,凌空躍起,朝小船跳了過去,沈爻見狀,抬手一掌,將一名即將跳上船的黑衣人擊入河中。陳十六、萬筠靈紛紛拔出兵刃與黑衣人廝殺。

  沈爻立即吩咐道:「萬捕頭受傷了,先帶她走。」

  萬筠靈如何也沒想到心冷如鐵的沈爻竟關心起自己,心中不由一暖,覺得沈爻也不是那麼討厭,她發覺自己此時竟想這種事,心裡不由地自罵了一句。

  目前荀勖是唯一一條國庫失竊案的線索,這些黑衣人便是來滅口的,她若在陳十六的護送下離開,沈爻一人如何抵擋住這麼多黑衣人?縱然沈爻能逃,可荀勖也必死無疑。

  「我不走。」萬筠靈語氣堅決地回了一句,見一黑衣人殺過來,甩手一劍劃過對方胸口,那黑衣人落在水中,頓時,萬筠靈覺得傷口疼痛,胸口滲出殷紅的鮮血,這一擊已令她傷口崩開,此時,又一名黑衣人從萬筠靈這邊衝上來,舉刀劈砍,萬筠靈被逼得連連後退。

  沈爻瞥了一眼萬筠靈,抬手一掌,將那名黑衣人擊退,厲聲命令道:「十六,解開荀捕頭的穴道,帶萬捕頭離開。」

  「先生。」陳十六不敢相信地喊了一聲,沈爻讓他解開荀勖的穴道,荀勖跑了怎麼辦?

  「當日你是如何答應我的?」沈爻一掌擊退襲來的黑衣人,冷冷地反問了一句。

  陳十六記得當日答應沈爻為僕,聽從對方吩咐,可他沒想到沈爻竟讓自己放了殺死徐麟棟的兇手。陳十六猶豫了,手中的刀緊握,內心掙扎是否一刀了結了荀勖的命,可最後他放棄了,伸出手指解開荀勖的穴道,憤憤地威脅道:「今日先生讓我放你,我不得不放你,可你害死了徐大哥,我一定會殺了你。」

  荀勖淡然一笑並未回應,邁著步子走向沈爻,見有黑衣人欲衝上來,他甩手一刀,將對方擊落水中,淡淡地問道:「沈先生難道就不怕我跑了?」

  「你若跑,這群黑衣人便會追殺你,我倒落得自在。」沈爻淡淡地回道。

  「看來今夜在下要與沈先生並肩作戰了。」

  「如此最好。」沈爻滿意地回了一句,瞥了一眼萬筠靈、陳十六,猛然躍起,兩掌轟去,將最近木筏上的兩名黑衣人擊落水中,吩咐道:「十六,帶萬捕頭先走。」

  「是。」陳十六應答一聲,一把抓住不願離開的萬筠靈,拉著萬筠靈跳上木筏。沈爻猛然一踢,木筏遠去,沈爻也飄然落回船上。一時間,黑衣人一個個衝上船,將沈爻、荀勖圍住。

  「沈先生,他們的目的是我。」

  沈爻、荀勖兩人背靠背,凝視著隨時衝上來的黑衣人,荀勖心態坦然,沈爻揭開他是兇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下場,已經對死亡沒了恐懼,不希望沈爻也命喪於此。

  沈爻一臉漠然,淡淡說道:「我向來只查出兇手,不抓兇手,可這次卻不同。」

  「哈……能與沈先生並肩作戰實乃一件快意之事。」荀勖爽快大笑道。

  「那便殺個痛快。」沈爻淡淡說了一句,兩人分開,朝著黑衣人劈殺上去。一時間,刀光劍影,鮮血四濺,兩人雖一個漠然,一個暢快,可下手凌厲,不斷擊殺衝來的黑衣人。

  突然,一把詭異的劍刁鑽地從沈爻的側方刺來,沈爻正擊退面前的敵人,根本無暇顧及,眼看著這一劍即將刺中沈爻,荀勖及時發現這一幕,可奈何被兩名黑衣人纏鬥,根本無法抽刀抵擋,他神情一變,放棄面前的敵人,朝著沈爻撲了上去。

  「撲哧!」

  「撲哧!」

  「撲哧!」

  三劍先後刺中荀勖,沈爻察覺,抱起荀勖,抬腳朝三人踢去,將三人短暫擊退,正在這時,遠處燃燒著數以百計的火把,黑衣人頭領見狀,立即下令撤退。

  「荀捕頭,這是……為何?」

  沈爻抱著滿是鮮血的荀勖,他想不通荀勖為何不顧性命地救自己,自己揭開他殺人的真相,讓他真正身份暴露,他應該恨不得自己死才對。

  「不論先生如何看我,我已把先生當作……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