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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消失無蹤身成迷(上)

  牢房。

  這並不是沈爻第一次入獄,上次入獄在十五年前。那時,他年僅十二歲,坐了兩個月的大牢,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兩個月是如何度過,如何看著親人一個個地被用刑逼供、鞭打得體無完膚,最後被拉出去砍頭。

  「大爺,你咋也進來了?」

  沈爻被這聲音從思緒中拉回來,扭頭一看,兩間牢房相連的牆上有個小孔,露出一隻眼睛,說話者正是之前沈爻來獄中詢問的那名未越獄的犯人,他對此犯人頗有印象,微微一笑,說道:「得罪了個女子。」

  「能隨便將人關進大牢,這女子肯定很厲害。」

  「確實厲害。」

  「大爺,不是我說你,你得罪誰不好,得罪女子。古人都說了,唯有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子心眼小,你這不是找不自在嘛!」

  沈爻覺得此人頗有意思,笑了笑,說道:「閣下教訓的極是。」

  「這點你應該學學我,別看我是賊,可我從不偷女人的東西,還有,我偷的錢財留一部分,其餘全部交給我家那口子。要不然,我蹲大牢,她還不背著我偷漢子。」

  「那你真是個不一般的賊。」

  「賊就是賊,哪有啥不一般。」

  沈爻心情不由愉悅起來,與此等有意思的人閒聊,這牢坐得並不無聊。不僅如此,此犯人是縣大牢的常客,這裡的事情幾乎門兒清,聊了很多縣衙裡的私密之事,甚至連哪個獄卒的娘子跟何人通姦的事都清楚,實在令沈爻哭笑不得,突然,沈爻想到一個問題,問道:「你可知縣衙裡的人都是什麼時間來此入職?」

  …………

  斷案如神?

  哼……狗屁的斷案如神,查案連方向都查錯,怎麼可能查明真相?自己竟然會相信市井傳聞,找沈爻來調查徐麟棟的案子。陳十六對自己當初求助沈爻的決定悔得腸子都青了,不過,徐麟棟的案子不能不查,縣衙那邊正在追捕越獄的囚犯,六扇門親自督促,荀勖等捕快忙得熱火朝天,根本指望不上,那就只能自己親自查。

  玉珮的出現幾乎可以肯定沈爻之前的推測錯誤,既然如此,那只有從頭查起,兇手布下如此精妙的方式殺了徐麟棟,那表示兇手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不是與徐麟棟有深仇大恨便是為了徐麟棟家的財產。

  徐麟棟的親戚。陳十六最先懷疑的便是徐麟棟那些鑽到錢眼裡的親戚,他記得很清楚,徐麟棟還未入土,這些親戚就來徐宅爭奪財產,他們有作案動機。可經過兩日的調查,陳十六發現這些親戚都有不在場證明。徐二叔當夜未離開家門,他兩個兒子都在酒肆飲酒,皆有人證;至於徐麟棟姨媽那邊,她們住在隔壁縣,徐麟棟家中失火之後,劉伯派人去的消息,她們才來武邑縣,根本沒時間作案。

  一時間,陳十六毫無頭緒,不知為何,心裡時常會想沈爻在牢獄之中過的如何,心情愈發糟糕。次日,便是徐麟棟的頭七,陳十六一大早帶了兩壺酒就去山上祭拜,還沒走到徐麟棟墳前,就遠遠看到一個倩影佇立在墳前。

  如霜姑娘。

  陳十六認出那倩影便是醉香樓的如霜姑娘,疑惑地走了上去。如霜臉上泛著釋然的微笑盯著徐麟棟的墓碑,聽到腳步聲,扭頭望去,見來人是陳十六,微笑點頭施禮。

  「如霜姑娘來祭拜徐大哥?」陳十六率先開口問道。

  「奴家沒什麼事,今日又是徐公子的頭七,便來祭拜一下,也算是了卻奴家一樁心事。」如霜笑著回道。

  「如霜有什麼心事?來祭拜就能了卻?」

  「沈公子沒告訴你?」如霜俏臉詫異,她以為沈爻已將自己愛慕徐麟棟的事告知陳十六。隨後,心情舒展開來,淡淡說道:「沈公子果然是可信之人。」

  「可信?哼……」陳十六不屑冷笑一聲,不願繼續談論沈爻,繼續問道:「如霜姑娘,你還沒說到底有何心事來祭拜徐大哥才能了卻?」

  「如今我已釋然,告知你也無妨。其實,也沒什麼好說,只不過是個卑賤的青樓女子愛上了一個男子罷了!」

  「你說的是徐大哥?」

  「是誰重要嗎?」如霜莞爾一笑,反問了一句,繼續說道,「縱然一廂情願,然能遇上便是幸運。陳公子,還請務必查出殺害徐公子的兇手,讓他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徐大哥在我心中如親生大哥,我定將兇手繩之以法。」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起來,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如霜率先開口問道:「聽聞沈公子入獄了?」

  「是啊!」

  「因何入獄?」

  「擾亂六扇門辦案。」

  「怎麼會與六扇門扯上關係?」

  「追查徐大哥被謀殺一案,先……他認為與六扇門通緝的要犯劉海有關,可事實證明毫無關係,六扇門的人便將他打入大牢了。」陳十六略顯不耐煩地回道。

  「陳公子也認為沈公子錯了?」

  陳十六閉口不言,似乎不願回答這個問題。如霜莞爾一笑,緩緩說道:「斷案一事,奴家不懂,奴家與沈公子也僅是一面之緣。不過,奴家對他印象深刻,覺得他並非欺世盜名之徒,陳公子若信任他,何必在意別人說什麼?」

  如霜見陳十六不說話,淡淡說道:「奴家已祭拜完,先告辭了。」

  「如霜姑娘慢走。」

  陳十六送走如霜,深深地歎了口氣,打開酒,猛然灌了一大口,又倒向地敬徐麟棟。不知為何,他腦海中反覆回味著如霜說的那些話,想起沈爻在這墳前驗屍差點兒被荀勖所殺,想起沈爻在天水街從眾打手手中救下自己……

  陳十六坐在地上,凝視著徐麟棟的墓碑,自言自語道:「徐大哥,我不知道能否信任他,或許我應該信任他。」

  雜草叢生的廢棄草房,此地已許久無人居住,庭院裡的草有一米多高,石頭砌成的牆壁已倒了大片。

  一群七八歲的孩童嬉笑著在裡面玩捉迷藏,一人捉,其餘藏。捉人的小男孩捂著眼睛數數,數到十,將雙手從臉上拿開,大喊道:「我開始找了。」

  男孩走進廢棄的草房,走在雜草中,突然,草房角落傳來小女孩稚嫩的尖叫聲,小男孩開心地朝聲音的方向跑了過去,見小女孩坐在地上,興奮地喊道:「蠻妞,我抓到你了。」

  女孩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小男孩疑惑地走了過去,到了女孩身邊,正想問怎麼回事,眼神一瞥,看到草房角落躺著一具滿是鮮血的無頭屍體,小男孩也嚇傻了,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村民們聽見尖叫聲,立即趕來,孩子們的家長也陸續趕來安慰著嚇到的孩子。

  捕快們開始抬屍體,荀勖向村民瞭解情況,幾名聽聞孩子尖叫聲率先趕到的村民講述了一番,說孩子們在這玩捉迷藏,發現了屍體,率先發現屍體的兩個孩童已嚇得說不出話,荀勖無法詢問,便帶著屍體返回衙門。

  縣大牢。

  陳十六站在大牢門口,停住腳步,他猶豫起來,到底去不去見沈爻。沈爻被關入獄已三天了,他一次都沒來見,不知沈爻會如何想自己。陳十六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邁著步子走進大牢,賞了獄卒幾個小錢,便被帶進牢房。

  沈爻盤膝坐在枯草上,後背挺直,一副老僧入定模樣。身上依舊是整潔、華麗的服飾,完全跟潮濕、難聞的牢房格格不入。陳十六走了過去,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沈爻緩緩睜開眼睛,瞥了他一眼,開口道:「來了?」

  「嗯,來了。」

  陳十六機械地回應,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了片刻,努力找話題,開口道:「先生,劉海還沒抓到。」

  「我知道。」沈爻淡淡回了一句,解釋道,「荀捕頭將抓捕的犯人帶回大牢時與我說了。」

  「先生,您還認為徐大哥的死與劉海有關?」

  「為何不這麼認為?」沈爻反問道。

  「徐大哥的那塊玉珮找到了,縣令說正是兩人對簿公堂時的玉珮,六扇門的人說不是朝廷失竊的玉珮。」陳十六急切地說道。

  「縣令說的是『好像』,他不能肯定。」沈爻提醒道。

  「好。」陳十六實在不知該如何扭正沈爻的思想,只好妥協,繼續問道,「就算找到的那塊玉珮不是公堂對簿的玉珮,那怎麼又能說明與劉海有關?」

  「若找到的玉珮不是公堂對簿的玉珮,那便表示有人將玉珮調包了,徐麟棟的死還是與玉珮有關。」

  「可已經三日了,六扇門都出動還沒能抓到劉海,說不定他已經逃了,難不成抓不到劉海,就無法查出謀殺徐大哥的真兇?」陳十六又急又氣,憤憤地吼道。

  「他真的能逃得了嗎?」沈爻幽幽地自語了一句,扭頭望了一眼陳十六,話題一轉,問道,「最近縣裡可有發生什麼案子?」

  「你問這做什麼?」陳十六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見沈爻盯著自己,不耐煩地回道,「就在今日下午,縣衙接到報案,發現一具無頭屍體,荀捕頭已開始調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