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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懸崖之戀

  「你回來了?」

  那個印度主管,普加,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我。

  「是啊,」我胡亂的應對道,心想你就不能讓我清淨會兒嗎。「希望你的度假能讓你放鬆一下,因為,」她又擠出一絲冷笑,「初稿馬上要到期了,我不想看到組裡有人走。」

  「我知道了。」我低聲道。

  「你技術是差了點,」她甩了甩頭髮,臉上有些得意的瞟了我一眼,又好似大權在握般的傲然四處打量了一下,以確保有人聽到她說話,「有什麼問題來我辦公室問吧,很多時候不要不懂裝懂。」

  我咬了咬嘴唇,手裡的鉛筆啪的一下,筆尖在稿紙上生生折斷。

  「好了,我不打擾你了,多用點心,咱們組可別出什麼糟糕的設計哦。」她又甩了甩頭髮,昂著頭,姍然而去。

  我恨恨的用折斷了的筆,在稿紙上胡亂的畫了幾筆濃重的線條。稿紙被戳破,又被撕開。我伸手把稿紙團起,扔進紙簍。

  手機又滴的一聲響起,是CokeLynn的短信,「別太在意那女人了。」我苦笑一下說謝謝。他又道,「反正以後大家都不會見面。」

  「嗯?什麼?」我不解的問。「沒什麼。總之別讓別人影響你。」他又開始嘻嘻哈哈,「什麼事情都不會影響我泡妞。」

  我心想今天這是怎麼了,所有的人話都只說一半。難道是我度假回來智商下降了?沒可能吧。

  無聊的趴在桌上,畫了一堆線條,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關了燈,跟隨大流一起去擠地鐵。到了法拉盛玫瑰園的時候,遠遠隔開玻璃門,看到蔣清和郝蓮已經坐在裡面。我推門進去,直接坐在她們對面,「大老遠的叫我來,什麼事情?」

  兩個活寶對看了一眼,蔣清道,「麻煩了。」我不耐煩的搖搖手,「那個我已經知道了,主要是,到底什麼事情?」蔣清為難的看了我一眼,道,「你不要怪我哦。」

  「怪你什麼?」「你先保證不怪我。」

  「好吧。不怪你。到底怎麼了?」蔣清低頭,嘬了一口飲料,「嗯……是這樣的。

  前段時間,不是大家都很少出來玩嗎,那我們就出去混了別的圈子。然後呢……有個女生,叫……叫Joan的,你認識嗎?」

  「是不是那個老跟賽金花一起混的?」

  「嗯,是她。」蔣清的聲音更小了,「反正,她經常跟我們一起玩。然後……然後她跟我們說了很多賽金花的事情,那個什麼,她喜歡主動勾引男生,跟誰都睡……」蔣清越說聲音越低,「說什麼她跟Kirsten樂隊的提琴手,在他們演出之後,就回家睡了……」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就為了那事,你們把我從那麼遠叫到法拉盛來?」

  「不是,」蔣清看了郝蓮一眼,郝蓮示意她繼續說,她於是道,「後來……我以為……」

  「啊呀,小姐,你這是要憋s我呀?」我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可樂,大喝了一口,「怎麼那麼吞吞吐吐的?」

  郝蓮做了個怪臉,又向蔣清看去。蔣清不得已,繼續道,「我以為她是要跟我們一起玩嗎,就把她當朋友了。她跟我說了很多賽金花,還有什麼他們金融圈、紐約腐敗俱樂部,什麼的,很多事情。比如那個霍心詩嗎,以前跟一個很老的老頭結過婚的,拿了綠卡就離婚了;還有那個畢被甩嗎,其實女兒都老大了,國內有老婆的;還有賽金花嗎,是男人都要上床的,好像還沒離婚呢……」

  「得得得,」我不耐煩的打斷她,「那些事情跟你我有什麼關係啊?聽過就算了嗎。賽金花的事情我老早就知道了……等等,」我突然意識到什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該不是以為Joan是在給你掏心掏肺吧?」

  「……那個,我以為,她本來跟賽金花很要好的,現在告訴我那麼多她的事情,」蔣清囁嚅道,「是真拿我當朋友了。」

  「啊呀,你傻啊?」我一下子火冒三丈,「那個Joan,什麼圈子都混,跟人混熟了就打探人家隱私,然後拿那些隱私當作資本,去混其它圈子,去巴結其它圈子的老大,然後再套出更多隱私去賣……你,不會真相信她跟你要好吧?」

  「我……我就是真的信了呀。」蔣清的聲音輕得我幾乎都聽不到。

  「後來呢?」

  「後來……我們跟她出去玩……」她繼續道,「有一次喝多了,碰到個男生,他說你們跟Joan很熟啊,然後和我們聊了很久,Joan自己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玩了。那個男生就跟我們說起賽金花,我……一時糊塗,就說賽金花男人很多的,說你都不用追……結果,那個男生,後來我才知道,是她那個在外地的沒離婚的老公……」

  我一時語噎,瞪著蔣清不知道說什麼。

  「你別那麼看著我,」她道,「是我喝多了嗎……後來賽金花就知道了,知道是我說的……」

  「叫我說你什麼好?」我沒好氣的看著她,「那是Joan設的套,你沒看出來嗎?她為啥事先沒有告訴你那是賽金花的老公?」

  「嗯,我後來也那麼想……可是,」她說著,又打住了。「可是?你還做了什麼?」我提高聲音。

  「後來,她問我們的藝術沙龍,說是想參加什麼的,我說很久沒有搞了……」「她又想換圈子混啊,真不知道她混來混去想幹什麼……」「嗯。然後說到沙龍發起人,我說是許述。」她繼續,「然後她說她一個朋友跟許述約會呢……」

  我抬眼望了一下郝蓮,她喜歡許述我們一直都知道,那也是為什麼有段時間她不來跟我們一起玩的原因,因為許述跟Kirsten好上了。郝蓮的臉上各種小表情都有,說不清楚是酸楚還是什麼。

  蔣清又道,「她說那個約會的朋友是她的小姐妹,所以問許述是不是換著女孩約會。我說不是,許述一直有女朋友的……」她想了想,大概是不知道怎麼繼續說下去,想了一下又說,「她問我是不是一直有女朋友還跟其她女孩約會……我說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有女朋友大概都快兩年了。那她又說,那時候呂萱才是開年的時候,他們也在約會,雖然沒什麼人知道,但是呂萱自己告訴她了。所以這樣算下來,許述是一邊跟Kirsten要好,一邊在外面跟很多女孩子約會睡覺……」

  我聽了心裡頓時涼了一下。許述在外面的事情,他只有告訴過我一個人,但是紐約華人圈子小,傳來傳去的,尤其是到了一個喜歡套人隱私賣的人的那裡,結果就可想而知了。許述基本上是一個對什麼都無所謂的人,他唯一在乎的,可能就是跟Kirsten的這段感情。

  蔣清瞄了我一眼,大概看出我的擔憂,小聲的道,「你說過不怪我的……」我道,「這個也不能怪你。不過,雖然呂萱奈何不了許述什麼,但是你要知道啊,Joan是什麼人啊,她什麼話都傳啊。你得罪了賽金花,這是其一,以後你出來混會有麻煩。其二,Joan是肯定要把話傳回給賽金花的,賽金花現在和Kirsten樂隊的提琴手正熱絡,Kirsten怎麼會不知道。真是搞大了……」說完,我仰頭倒進沙發,不想再說什麼。

  「怎麼會有那樣的人。」郝蓮終於說話了。我對著天花板搖搖頭,「紐約什麼樣的人都有。她無唄。」「無聊也不該賣人隱私啊。」郝蓮嘟囔著。

  我用眼角瞟了她一眼。這個女孩子,喜歡許述到了為他擔心的地步,真是讓人心疼。

  頓了頓,我無奈解釋道,「她可能想巴結所有的人,為了討好他們,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出賣別人的隱私了吧。紐約的每個圈子都很不同,其實一個人總是有一種屬性能讓他有歸屬感,她想歸屬所有的圈子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盡量找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紐約出來混的,誰都認識誰,酒足飯飽的時候,人的窺竊欲都上來了,這個時候她就最有賣點了。最近一次,紐約不是傳四大美女裡的汪綺兒是國內某個地產商的二奶嗎,說她每幾個月會消失幾天回國陪那個男人。這種事情,當事人不說,誰會知道,又有哪個當事人會自己去到處說的;若不是親近的人傳出來,怎麼會鬧的紐約滿城風雨。」說著,我自己也開始感覺到了一絲涼意,「紐約真的很複雜,不能太輕信別人,人和人都保持很大的距離,所以在紐約找個朋友不容易。」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啊?」蔣清幾乎要哭了。

  我復又坐起,想努力把這個問題搞清楚,「那你現在是,一,得罪了賽金花,大大的得罪了。人家說不定原來根本沒有打算離婚,你那麼一失口,看給人造成多大的影響啊?」

  「所以我說有江湖恩怨了呀。」蔣清苦著臉。

  「賽金花紐約人脈廣,玩的轉,估計你現在就得消失一段時間,別出去混了,等平靜一下再說吧。」我喝了口可樂,連冰塊一起吞了下去,「其實賽金花挺熱情開朗,好交朋友。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選擇,她的選擇可能有點狂野,但是那是她自己的事情。Joan那樣傳她的隱私真是太損了。」郝蓮連連點頭。我看著蔣清又道,「估計一時半會兒,她也是不會原諒你的,畢竟人家損失很大。而且你也總不能說是Joan把你給setup了吧。」蔣清點頭。

  「不過我還是不理解為什麼Joan要給清清下套。」郝蓮道。

  「或者是無聊想看好戲,生活當中的矛盾衝突,鮮香生艷呀,現場演出還不用錢買票呀;或者是想等賽金花一心撲在自己感情問題上、無心組織紐約大型活動的時候,她能挺身而出吧。誰知道呢。紐約的中國人,跟老外鬥不過,就老喜歡自己跟自己鬥。那麼小的圈子都有各種利益在裡面。」

  「哦,那我不出去了,反正最近找工作忙,我就在家吧……」蔣清怯怯的道,「那你說是其一。其二呢?」

  我歎了口氣,抬頭狠狠喝了一口可樂,一大口,吸了兩塊冰塊,然後一邊嚼著一邊道,「其二,那真是大問題。我也不知道怎麼解決。」說著,我想到了許述,這個為了Kirsten什麼事情都肯做的男生、這個為了維繫一段感情又不惜去做很多錯事、以使自己堅持下去的男生。而現在,他又怎會知道,他生命裡最重視的東西,他的這段感情,已經在懸崖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