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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百利唱片公司

  搖滾晚會首先出場的是一支韓國人、日本人和中國人組成的樂隊,主唱貌似一個韓國人,很嘻哈的樣子,拿著麥克學黑人的手勢,」Isayen,yousayah…Isayen,yousayah…」然後用雙手招呼台下跟他一起唱,」Isayen,yousay…」然後把話筒指向台下,想得到相應。但是台下一點聲音都沒有,唯一一個」ah」剛開了個頭,就被嚥了回去。主唱不甘心,」Isayen,yousay…」台下有幾個小聲的」ah」.

  「Yes,baby,giveittome.」聽到反饋,主唱來勁了,使勁點燃全場的熱情,」more,more!Isayen,yousay……」幾個小女生大聲啊了一下。」yes,yes,louder.Isayen,yousay……」「ah!」台下終於開始響應。

  幾個回合之後,觀眾有點沸騰。

  「叫,一起叫!」段嘯亮輕輕推了推張妮。

  「Isayen,yousay……」

  「ah!」段嘯亮很響亮的跟著唱和了起來,又低頭對張妮說,「你叫一聲,很好玩的。」

  「Isayen,yousay……」「ah…」張妮嘗試著叫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聲音淹沒在人群的聲音中,沒有人注意,頗覺得好玩。

  「Isayen,yousay……」「ah!」張妮和段嘯亮同時大聲叫了起來,和人群的聲音混在一起,組成了一聲響亮的回應。然後兩個人相視一笑,更帶勁的等著下一次歌手的呼喚。

  整個場地的熱情高漲也吸引了很多過路的人,不少遊人紛紛駐足觀看,有些在UnionSquare附近遊蕩的黑人更是興致勃勃的加入到了呼喝中。

  接下來的幾個樂隊,有一個美國人的嘉賓樂隊,重金屬的,歌手在上面聲嘶力竭,吉它的聲音震耳欲聾,歌手轉手碰到話筒,結果幾個麥克相互短路,加上喇叭的高倍放大,一時間轟鳴聲帶著樂隊的各種樂器聲,叫囂得大家不得不捂上耳朵。有幾個頂不住的跑到了場地外透氣。

  還有一個樂隊,歌唱的讓人快睡著,但是主唱很賣力,貌似有很多東西要宣洩,唱著唱著開始跳舞,然後開始煽自己耳光,歌詞雖然聽不清楚,但估計是要表達一種鬱悶的心情。於是看得大家都很鬱悶。

  終於到了第六個樂隊,就是Kirsten他們的樂隊。主持人剛一報完,蔣清和郝蓮就開始雀躍,張妮那邊也回頭跟我們打招呼。

  樂隊上場,除了Kirsten稍微做了一下打扮,其他幾個成員都是一身很隨便的衣服。他們上台的時候,並沒有引起觀眾多大的興趣。調音什麼的都完成後,Kirsten向其他幾個成員點了一下頭。提琴手列文先開始演奏,一小段悠揚舒緩的大提琴,伴著提琴聲,Kirsten開始了輕輕的敘事般的歌唱。提琴和幾乎的清唱,在剛才的一片重金屬搖滾過後,給大家注入了一絲清新的感覺和夏天傍晚的涼爽。

  但是音質平平,聽得出,Kirsten的聲音有點發抖,而且似乎氣息也有點跟不上。她拘謹的一手握著立式話筒,另外一隻手緊貼在身旁。

  「allalonebehindthestring

  chasinglinesthroughshadeoflight

  rollinguptoaplaceIdreamedof」

  唱了一段之後,觀眾席裡面本來的竊竊私語變成了嘈雜的喧嘩,似乎根本沒有人在聽舞台上的表演,大家各顧各的聊著天,一些人開始走動。

  Kirsten見到台下有點亂,更是不知所措,雙手拿著話筒,聲音越發的顫抖。蔣清郝蓮和我,三個人面面相覷,緊張的替Kirsten捏把汗。

  蔣清經不住叫了起來:「前面的安靜一點,聽不出啦!」一個瞇縫著眼、牙齒發黃的男人回頭朝她笑了笑,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蔣清不示弱的又叫:「演出在前面,你看我幹什麼?」說的那個男人趕緊轉回身。

  台下一片騷動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影三步並作兩步跑上舞台,從Kirsten手裡拉過話筒,一個洪亮的男聲,音質有點粗糙,但是完全憑著一股醇正的中氣,用中文開始和著音樂唱起來:「我推開那扇曾經的門,看到那個過去的你,人影斑駁……」

  Kirsten呆呆的看著她邊上的人,那是許述,他正閉著眼,陶醉的唱著這首Kirsten給他們兩個人寫的歌,唱完一段,他轉身看Kirsten,然後微笑著點頭。

  觀眾席被這個醇厚的男聲吸引住了,喧嘩小了下來,大家開始又繼續關注表演。

  一段大提琴過後,Kirsten站到麥克風前。許述捏了捏她的手,她轉頭微笑著向許述點了點頭。

  大提琴緩緩變輕,大家都看著舞台上的Kirsten。

  「煙消雲散,你的心跳是我唯一的愛,我無法阻止自己跟你狂奔……」Kirsten一聲石破天驚的高音,帶著有穿透力的歌喉和全心的演繹,像夏天夜空的極光閃電,照亮了一片空曠的田野,染的整個大地都是紫色。

  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所有的人似乎忘記了呼吸一般,目不轉睛的看著舞台上的Kirsten,感受著她的心情,感受著她的排山倒海般的激情。貝斯、吉他和鼓聲同時響起,Kirsten在一片激烈的音樂中盡情宣洩:「奔跑到世界盡頭,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炫麗,inthisshadeoflight,inthisspaceofworld,剎那便是永恆~」

  一曲唱完,尾音在天空中迴盪,貝斯、吉他和鼓聲同時嘎然而止。

  觀眾席足足靜了2分鐘,突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夾雜著口哨聲,各種聲音排山倒海。

  台上的Kirsten不知所措的傻傻的站著,看著台下,鼓手推了她一下,她才知道鞠躬。觀眾的掌聲更響,樂隊所有成員跑到舞台前面,一起拉手鞠躬。Kirsten茫然的左顧右盼,許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舞台。

  台下,我們幾個又激動又開心,蔣清拉著郝蓮不停的跳,段嘯亮也用讚許的眼光告訴張妮,剛才的演出真精彩。

  觀眾的掌聲持久不息,Kirsten謝幕沒有完畢,就急急跑下台。

  「哇,原來Kirsten台上台下根本不是一個人啊,那麼有魅力,誰見了都喜歡啊!」蔣清一邊鼓掌一邊大聲說。郝蓮不滿的看著她,當初郝蓮喜歡許述,但是許述卻去追Kirsten,搞得她很久都沒有辦法面對這件事情。

  蔣清吐了一下舌頭,趕緊賠罪,「啊呀,你也很多人喜歡的,就是你不喜歡別人罷了。」

  郝蓮還是撅著嘴,不滿的嘟囔道,「都是猥瑣男。」

  蔣清附和著,「的確,像許述這樣的男人,真的太少了,做他的女朋友太幸福了……」話一說完,發現自己又說錯了,嘴角耷拉著看著我求救。

  看著一旁悶悶不樂的郝蓮,我趕緊說,「我這個弟弟,沒有像你們想像當中那麼好啦,你當了他的女朋友,還不天天來找我哭?」

  「那我也願意。」郝蓮輕輕的說了句。

  我憐惜的看著郝蓮,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那麼癡情的女孩子在紐約已經不多了。於是深吸了一口氣,道,「相信我,你過幾個月就膩了,你真的不會想當他的女朋友。」然後認真的點點頭。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想的,是那天攀巖的時候,許述對我說的話,所以,我感覺我的語氣真的是不容置疑的。郝蓮將信將疑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好熱,我們去吃冰激凌吧。」蔣清趕緊說。

  回到後台的Kirsten一路推開人群,就連別人對她表示讚揚也視而不見,嘴裡答應著「謝謝」,也不停留下來,只是一路跑著去休息間。

  休息間裡,許述正在收拾剛才Kirsten換衣服時丟落一地的零碎和攤開的化妝箱,一邊收拾,還一邊在雜碎裡面找尋東西,那個Kirsten找不見了的手鐲。

  Kirsten衝進門的時候,許述正背對著門,彎腰在拾東西。

  「小豬!」Kirsten叫了一聲,幾步跑過去,從背後抱住許述,「我好開心!」

  許述轉過身,把Kirsten摟在懷裡,摸著她的頭,「小蓓唱的不錯啊。」

  Kirsten抽泣著道,「小豬,我真的還能唱啊。」

  「你當然能唱,笨啊你,」許述笑了,「誰說你不能唱了?」

  「以前的公司,讓我唱口水歌,我都唱不了。」Kirsten抬頭看許述,臉上都是淚痕,「我回來的時候想,可能我真的不應該唱歌,可能我真的不會唱。」

  許述擦掉她臉上的淚,「那是唱片公司有問題,不是你有問題。口水歌都是中音區,你的中音不出彩。但是你擅長高音,對不對?你自己的歌都是高音啊,你只有唱自己的歌才可以。」

  「是嗎?我可以嗎?」

  「笨,當然可以!」許述狠狠的在Kirsten額頭上親了一下,「你看,沒有手鐲也可以吧。」

  Kirsten笑了,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那是因為有你的項鏈啊……對了,小豬,你也能唱歌的?」

  「嗯,卡拉ok級別的。」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篤篤篤,門開著,卻有人敲了幾下門。許述和Kirsten回轉身,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白人老外,「對不起,打擾了,我找Kirsten小姐。」

  「我就是。」Kirsten看著他道。

  「哦,我是百利唱片的經紀人。」那人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我叫John。我們最近一直在發掘亞裔歌唱人才,尤其是搖滾方面的,準備在美國本土推出亞洲面孔的新人。」說著,伸手把名片遞了過來。

  Kirsten將信將疑的接過名片看了起來,上面寫著:百利唱片,演藝代理,JohnWatson。

  那人繼續道,「我一直觀看各種演出,想看看歌手們在台上最自然的一面,但是找了很久。今天終於被我碰到像Kirsten小姐這樣唱功好的歌手,我真是太高興了。」

  Kirsten看著名片,又遞給許述看。那人趕緊說,「我這裡還有。這位是你的經紀人嗎?」

  Kirsten搖了搖頭,「他是我男朋友。」

  「哦,對了,剛才在台上的是你吧?」那人說著,伸手跟許述握手,「如果不介意,你可以跟Kirsten小姐一起來試音。明天給我辦公室打個電話,約個時間,去錄音棚聽聽你們的音質。」

  Kirsten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們公司要唱什麼樣的歌啊?」

  那人笑了,「歌手自己的歌。這個項目就是要發掘原生態的歌曲和歌喉,當然,要適當包裝一下。」

  Kirsten欣喜的回頭看了許述一眼,兩個人相視一笑。

  「想好了給我辦公室打電話吧。期待聽到你們的聲音。如果你們來,另外還有兩個監製會一起聽,所以,要盡量展現你們最好的一面哦。」那人說著,眨了眨眼睛,「那我先告辭了,聯繫方式名片上都有。很高興見到你們。」說著,他擺了擺手,從門口離去。

  Kirsten手裡還拿著那張名片,回不過神來,嘴裡喃喃的道,「小豬,百利唱片哎。」

  許述也開心的笑了,「如果你要去,我就陪你去。不是一直跟你說嗎,紐約,你做好自己的事情,機會就會來找你的。」

  Kirsten興奮的點了點頭,突然大叫一聲,「啊呀,我想起來了,手鐲在隔壁換衣間呢,剛才太緊張,都忘記了,我把手鐲放旁邊,打算換好衣服戴上的。」說完,人就一溜小跑,去了隔壁房間。

  許述又回頭收拾東西,過了沒一會兒,Kirsten回來了,手裡拿著手鐲,一副神秘的樣子,伸出個手指捅了捅許述的肩膀,「俄……那個……」

  「怎麼了?」許述回頭不解的問。

  「紐約很是開放啊,你們那個賽金花已經在走廊裡問我們樂隊的提琴手要電話了。」

  許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要個電話算開放?」

  「提琴手約她晚上去家裡看電影,她答應了。」Kirsten又補充道,「你也知道,列文除了嗑藥就是找女人。」

  許述嘴裡嘀咕了一聲,「那不正好嗎,紐約嗎,搖滾、□□、性,無聊生活的解藥。」然後推了Kirsten一把,「走吧,出去把剩下的演出看完,然後我們去吃飯。」

  Kirsten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一個熊抱,正面跳在許述身上,「咱們吃一頓大的。」

  許述和戴著橄欖球帽的Kirsten混到觀眾席的時候,我和兩個活寶正人手一個三色冰激凌筒,在演出場地外的公園一角大嚼特嚼。

  「話說,」我咬了一口巧克力冰激凌,「你們好久沒跟我們玩,都去幹什麼了?」

  蔣清睇了郝蓮一眼,「當時不是覺得要暫時迴避一下嗎,然後去混了金融圈。」

  「哦?」

  「嗯。」郝蓮點頭,「金融危機之前,金融圈還挺大的,每週吃飯搞活動,不是圈內人還要人家介紹牽頭才能進去呢。」

  「有什麼懸乎嗎?」我又咬了一口冰激凌。

  蔣清使勁點頭,「他們搞的不是公開活動,不認識人就不知道吃飯和其他活動的地點啊。而且,沒有熟人帶著,你去了也不自在。」

  「後來呢?」我問。遠處,搖滾樂隊的鼓聲和吉他聲依舊大作。

  「後來,玩了一年半載,每週歌舞昇平。不過那些金融男,雖然看著個個都很渴望有女朋友,但是搞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大概是挑花了眼。一個金融男說,他回國,頭銜是VP嗎,中文就是副總裁,回國說自己是某個銀行的副總裁,哇,投懷送抱的美女像潮水一樣湧過來,說是比紐約的女生容易搞定多了。」蔣清道。

  「那,那個誰不是Director級別的嗎,回國怎麼翻譯?」我問。

  蔣清眼神愣愣的朝天望了好一會兒,然後答道,「那就說是比副總裁還要大的吧。」

  說完,我們大家都笑了起來。

  「一年半載後,沒女朋友的照樣沒女朋友,」郝蓮補充道,「有幾個金融男,據說是每天吃午飯都約不同的女生。總之,他們可能想挑紐約最好的女生,well,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再後來,」蔣清喀嚓咬了一口脆甜筒,「金融危機之前,大家都沒什麼心思吃飯了。我記得最後一次,有一個金融男說,他以前IT泡沫的時候在SiliconValley做,裁員的時候所有人被分別叫到兩個會議室,這個會議室說,你們還留下,那個會議室說,你們都回家。他已經習慣了,被裁以後就來紐約做銀行IT了,結果又碰到金融泡沫。總之,美國的經濟是每十年出一個泡沫,每十年一個行業衰退。後來,金融危機以後,很多人都回國了,那個圈子就散了。」

  郝蓮又道,「沒回國的也不出來了,指不定下一個就是自己。」

  說著,大家都沉默了,美國的經濟一個時代造就一批人,大浪淘沙,無數的機遇背後是無數的危機。

  每個到美國來的人,當初都有一個夢想,而隨著大浪一次又一次的襲岸,多少人還能執著當初,又有多少人只是一味求生?在海裡衝浪的人,有多少人會想到上岸?

  遠處,樂聲依舊,彷彿紐約就只是歡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