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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Kirsten又消失了

  許述回了紐約,四處找不到Kirsten。電話關機,家裡沒人。書桌被翻過了,Kirsten拿走了應急用的現金和一張附屬信用卡。他知道,她又去保人了。

  樂隊的一些成員經常喜歡聚在一起抽□□,喝酒。按說抽□□這事兒,雖然在紐約不合法,但是基本上你關了房門也沒人來搭理你。但是幾個吉他手抽high了的時候,會砸酒瓶,把喝完的啤酒瓶順著二樓的窗口就往下扔。

  排練室在Williamsburg的一個倉庫裡,離艾小楊住的地方大概開車10分鐘,很近。Wiliamsburg聚集了畫家,電影人,各種搞藝術的,還有不少倉庫改建的住房、畫室和音樂排練室。幾乎紐約所有的地下樂隊都能在這裡找到。Kirsten的樂隊叫做「沒落的印第安足印」,為了紀念最原生態的東西,同時創作靈感也借用很多印第安原始號角和吶喊聲。他們每週三次,租用排練室四個小時,練習、創作、或者綵排。成員到點,會各自背著自己一大箱的裝備過來,然後安頓好,開始熱身。樂隊借用一點西方音樂元素,所以加了大提琴。可憐的大提琴手,每週都要背著他巨大的琴箱擠在地鐵裡,接受別人仰慕的眼光。

  那天下面一個傢伙開著一輛很拉風的不知道什麼車,停在樓下不停的放什麼桑巴舞曲。排練室雖然隔音,但也經不住樓下一陣一陣往上傳的猛烈鼓點聲。一群人只能作罷,說是先休息一下再說。休息的時候,那個黑人鼓手先是抽了一支□□,然後大家都跟著抽,又乾了幾瓶啤酒。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那拉美風情的樂曲還在熱烈奔放的響著。幾個人耐不住了,就往下面吼,「shutup!」但是音樂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貝斯手有點火大,先拿了個瓶子砸下去。玻璃破碎的聲音被拉美舞曲完全掩蓋,連一點漣漪都沒起。

  另外幾個成員也順勢往下扔了幾個酒瓶,那效果,簡直是那彈弓打狗熊,人家連癢都沒感覺到。

  「讓開,我來。」鼓手撥開擠在窗口的幾個人,拿起一個酒瓶,砰的一聲直接砸到車前的防風玻璃。鼓手畢竟腕力有勁,嘩的一下,玻璃就開了。音樂嘎然停止,車主,一個膚色偏黑、說不清楚哪裡人的傢伙,從車裡登的竄了出來,朝窗口猛吼,「你們給我下來!賠我的車!」

  樂隊成員哄笑起來,「為什麼要賠?你怎麼知道是我們砸的?」打了幾個響亮的口哨,離開窗口,關上窗戶,回去排練。

  車主先是衝進樓,按了門鈴,沒有人給他開門,接著,他就撥打了911。Williamsburg的警力比較密,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警察就到了。通常,如果不是打架、開槍、□□什麼的,警察不會太著急趕過來。車被砸,半小時就趕到,算是很快的速度。

  車主向警察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指了指樂隊的窗口。警察進樓按了門鈴。一個樂隊成員懶洋洋的下樓,開了大門,探出個頭來說,我們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警察走回去,無奈的對車主說:「你如果沒有目擊證人,我們沒有辦法做任何事情,你不如去跟你的保險公司要錢吧。」

  「可是我的車只有保了責任,沒有保本車,這麼大塊玻璃很貴的!」車主叫起來,「剛才我看到就是他們砸的。你們能逮捕他們嗎?」

  警察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這本來就是糾紛,不是違法,我們沒有權利逮捕的。」

  「那他們抽□□算不算違法?」車主叫了起來。抽過□□的人,對□□的煙葉味有著特殊的敏感,再說,Williamsburg裡面的畫室和排練室,幾乎個個都抽。

  「這個,我們得去查一下。」警察說。另外一個在車裡的警察也下車,一起按響了門鈴。樂隊成員再次開門的時候,警察直接越過他,上了樓,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要求樂隊把門打開,然後把幾個成員一併都拷了。又用呼叫機叫來了附近的警力。

  幾個人到了警局的時候,警察說你們可以打電話找人,需不需要擔保目前還不清楚。

  大家同時想到了Kirsten,她是唯一沒有被逮捕的樂隊成員。樂隊的人都把大家看成一個家庭,畢竟,在紐約搞藝術的,大都是來闖蕩的,在這裡並沒有親人。一個樂隊的人差不多每天在一起,榮辱與共,自然是相當緊密的。

  Kirsten沒有去洛杉磯前,還在叔叔手下的公司打工,每次保釋她都去跟叔叔要錢。後來叔叔警告她:你要麼安心工作,在這裡謀一份好職位,要麼出去隨便闖,但是別想再問我拿錢。她選擇了後者,並且後來去了洛杉磯。

  這次是她從洛杉磯回來後,第一次去保人。不能跟叔叔要錢了,她只能拿許述的。因為許述說過,「我賺的錢都是為了你賺的,只要你開心」。

  Kirsten拿了所有的現金,又到樓下取款機提款,發現賬戶裡已經不剩多少錢了,急得團團轉,又跑上樓,拿了那個iPad,趕去警局。

  她到的時候,五個成員中,已經有四個被放了出來。他們都很有經驗,知道警察要來,就都灌了很多水,上了幾次廁所,在警局的尿檢結果都不足以構成指控。只有那個文弱的紐約大學音樂系的大提琴手,大概抽的多了點,警察沒有當場放他,要了保釋金2000元。

  Kirsten趕到的時候,大家都在外面的長凳上坐著,沒有人離去,說列文,那個大提琴手,不出來,他們也不回去。Kirsten說她正好帶來了錢,大家可以一起回去了,問他們需要多少。他們說兩千。Kirsten數了數手上的現金說,還差200,你們等等。

  她跑了幾條街,在一個酒吧門口,隨便拉了個人,問,「iPad你要不要?」

  「多少錢?」那人問。Williamsburg的人對各種奇怪的現象見怪不怪,那個地區有很多跳蚤市場,二手買賣,很多吸毒的人也經常會在大街上賤賣自己的物品。

  「300。」Kirsten說。

  那人拿過iPad看了看,搖了搖頭說,「我最多付250。」

  「成交。」Kirsten說,一邊伸出手問那個拿錢。那人拿出錢包,拿出所有現金,「唔,我只有240。」

  「也可以。」Kirsten拿過錢,就開始往警局跑。

  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警局,拿出原來的和剛才賣iPad的錢,一併交給一個成員去保釋,「還有40塊,」她說,「列文出來了,我們一起去吃披薩。」

  「你男朋友呢?這次怎麼沒來?」鼓手問。

  Kirsten撇了撇嘴,「還沒回來呢。」

  「那你不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在這裡?」他又問。看到Kirsten不動,他用肩膀撞了撞她,道,「你至少要讓人家知道一下你在哪裡。他也經常幫我們的。」

  Kirsten還是不動,嘴裡嘀咕著,「反正他要找我,會打電話來的。」一面說著,拿出手機,看看許述是不是給她發過短信或者留言什麼的。但是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這才想起,自己一路到處跑,從馬裡蘭出來,就沒充過電。她無奈的一聳肩,「看,沒電了,我沒辦法打給他。」

  「給,用我的。」貝司手遞過自己的電話。

  「可是,可是,」Kirsten看著電話,沒有接過來,「我不知道他的號碼啊。」

  鼓手笑了,「你不記得自己男朋友的號碼?」Kirsten嘟起了嘴,不滿的回敬道:「他剛換的號碼。再說,平時都是用手機裡的快撥,誰還記電話啊?」

  貝司手把手機收回自己的褲兜,一臉的無所謂,「好吧,想起來了問我要。」

  說著話,大提琴手出來了。遠遠的看著他們打了個招呼,被警察帶到另外一間房間去拿關進去前搜身搜出來的東西,什麼手機鑰匙零錢,一堆東西,都放在一個小的塑料袋裡。

  他一出來,門口等著的人都站起來,一個個過去和他擊掌,「兄弟,沒事吧?」

  大提琴手晃晃頭,「哎,這72小時簡直比什麼都難熬。不過很高興我出來了,咱們去喝一杯?」

  「先去吃點東西吧,估計你什麼都沒吃。」鼓手說。

  「是啊,那裡面的東西難吃的跟沙子一樣,土豆泥簡直是一個月以前的古董。不說我想不起來,說了我覺得真還想吃東西呢。」

  「去吃披薩吧,我們剛才都講好啦!」Kirsten一躍而出,跳過去給大提琴手一個擁抱,「見到你真好!」

  一群人勾肩搭背的走出了警局,到附近一個披薩點點了三個12寸的大披薩。

  而此時,許述面對的,是Kirsten的72小時杳無音訊。

  許述雖然大致知道Kirsten是去保人,但是去了哪裡、出了什麼事、她為什麼音訊全無,對他來說,全都是不得而知的。

  打了幾個樂隊的人的電話,一律沒有人接。

  他回到客廳,打開冰箱拿了罐啤酒,坐在沙發上,順手打開電視。電視裡的肥皂劇,西班牙語電台的男女主角正哭的淒淒慘慘,「為毛你是我兄弟啊?」換台,SaturdayNightLife裡面主持人還沒說話,下面觀眾就開始笑,強烈的笑聲搞的許述心煩意亂。

  關了電視,許述仰面躺在沙發上,腦子裡不知道該想什麼。是擔心,是責備,是心痛,還是生氣?他已經沒有力氣去判斷。自從Kirsten回來後,他甚至鮮有時間去思考。Kirsten是屬於那種一刻都不會安靜的人,每一分鐘都在蹦蹦跳跳,不是在家裡把音響開的震天響,就是拉著許述在外面到處跑。時間,如同許述賬戶裡的錢,對她來說只是一個概念,一個可以隨意揮霍的概念。

  許述看著天花板上他為Kirsten特地貼上去的星空壁紙,思緒開始飄散開去。

  愛情,應該像一隻小暖手爐,天氣好的時候寧靜精緻的坐在書房裡,品位陽光和新鮮空氣;在冰天雪地的日子,你可以拿在手裡暖手,雖然它不足以與寒冬抗衡,在嚴寒的日子裡無法改變漫天大雪的天氣,但是這只暖手爐源源的向你傳遞陣陣溫暖,讓你覺得,還有力量的源泉。

  但是愛情對許述來說,卻像是一個火車的機爐,許述必須不停的向裡面添加燃料,往爐子裡面送一鏟一鏟的煤,以保持它的熊熊燃燒,以推動這輛車往前開。火焰炙熱、紅艷、貪婪,許述覺得自己的燃料已經快用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