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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解決了林康康

  艾小楊跟許述借了他的車,載著表姐去了曼哈頓。

  「我說小楊,先帶姐去買點東西,我要Levis牛仔褲,PoloT恤,還有那個什麼AF,都是國內很流行噠,我要給人帶。」一上車表姐就說。

  「表姐,你不想先看看風景嗎?」

  「咳,風景有啥好看的,人家又不知道我看過。買東西可是真佳實貨呀,一帶回去,喏,都是名牌,而且都是美國買的。風景就過幾天有空再看吧,就看看什麼自由女神和帝國大廈,再拍個照片就可以了。」

  於是小楊帶著表姐去了品牌折扣店,位於下城的Century21,這是一個各種名牌打折的賣場,一樓二樓美國品牌,三樓歐洲的。估計呢,概念是和現在人盡皆知的Woodbury差不多,不過就是所有的牌子都放一起賣了。

  進了賣場,表姐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我還以為呢,瞅瞅,這款式啊、神馬的,跟咱們國內能比嗎?咱國內真是設計超前、領先國際啊。你不知道現在國內的小姑娘們穿的有多時尚。」

  艾小楊一愣,什麼時候美國這麼不入流了呢,都被秀水街趕超了。

  逛了一大圈,小楊手裡的籃子裡已經都是表姐要送人的東西了,看看時間不早,小楊提議先去結賬。

  「先生,您要用信用卡還是借記卡?另外,這幾件衣服買了以後可以拿打折券,可以打進後面的幾件衣服裡面。」收銀員說。

  「嗯,這樣,你幫我算一下,打折券可以拿到多少?」艾小楊一面把衣服分類一面詢問。

  「哎,小楊啊,你跟她說要包裝的好看一點啊。」表姐不知道什麼時候擠到身邊。

  「這個,先生,這幾件可以拿到20塊,但是如果您再買5塊錢的東西呢,就可以拿到40塊。」收銀員說。

  「那我……」艾小楊想著是不是要多買一點什麼零碎的東西可以湊齊多打折。

  「小楊啊,你問她,那邊打折的東西是標籤上的價呢還是標籤上再打折?」

  「先生,現在總計是562塊,您要現在用打折券嗎?」

  「小楊啊,我在兩邊看到同樣的衣服,不同的價格,你問她到底哪個算數?」

  艾小楊的腦子霎時就蒙了。就像左邊的電極和右邊的點擊那麼一點點的接近、接近,然後搭上,就「砰」的一聲炸了,然後起了一片的煙霧。

  「表姐,能讓我先把帳結了麼?」這是艾小楊最後的一句話。

  出來以後,表姐生氣的嘟囔,「我說你這孩子,怎麼那麼沒禮貌了呢,到了美國人就不一樣了?金貴了?你說話別人就不能插嘴了?我說你要是回國了怎麼辦?不能同時跟幾個人說話,在美國怎麼就呆笨了呢?」

  艾小楊心裡真是問蒼天啊問蒼天。但是作為一名資深的東北人,一個以義氣和要面子著稱的東北人,他一揚臉:「表姐,咱們去吃晚飯吧。我請您到紐約上好的西餐館吃。」表姐遂轉憂為喜的答應。

  艾小楊苦力男一枚,拖著十七八個購物袋一個勁兒的裝車。這廂邊,表姐顯然情緒大好的打著電話:「哎,對對,我在中城呢,一會兒去那個什麼法國餐廳,就在,哎?小楊?咱去的哪兒啊?哦,那個川普大廈下面的法國餐廳。」

  說實話,艾小楊本人在紐約這麼久以來,自己很少上館子,更別說高級館子了。一方面為了融入美國文化,另外一方面,其實是主要方面,就是他一個學生捨不得花那麼多錢去大吃大喝,基本上他就家門口買點批薩和熱狗什麼的將就。但是表姐來了畢竟不一樣,自己家人怎麼都是要招待的。

  到了餐廳,表姐繼續打電話,過了不久來了一群人,四五個的樣子,那場面是相當的熱鬧。

  「小楊,這是我幾個朋友,他們正好來紐約開會。今天最後一天,我就叫上了他們一起來吃飯。呵呵,大家看,這是我表弟,多英俊啊,一表的人才啊。」表姐左右逢源的開心。

  一排人坐下後,艾小楊眼睛筆直的看著菜單,一肚子苦水往下嚥了一口。

  「大家隨便點啊,我表弟在紐約成功啊,而且他可大方著呢。」表姐很大度很好客。

  艾小楊一邊食不知味的吃一邊苦情的琢磨著:沒有信用卡的時代多好呀,買單的時候現金有多少掏多少,掏完了算數;可這信用卡的時代,現金掏完了它居然還主動給你提供貸款,讓你負債請客。這都什麼事兒呀?

  想著想著,他的眼淚都快下來了,給許述發了條短信:下個月開始你養我吧?

  晚上,終於回到家了。艾小楊剛想一頭栽下去不省人事,表姐過來,坐在他對面,很慈祥很好意的:「咱姐弟倆很久沒聊天了。小楊,你多大了呀?」

  「二十九。」

  「哎,怎麼還不成家呢?你這擱北京都屬剩男了,不是,屬於那種次等打折都賣不出去的處理品了。唉,你怎麼自己就一點不著急呢?你看你的生活一塌糊塗,整天不知道在幹啥,你怎麼就不知道多愛惜自己一點呢?」表姐一臉的惋惜,艾小楊突然覺得自己躺在沙發上的姿勢像一個重症病人,而表姐是來探房的;而探房的最終結果,是讓艾小楊感覺自己很可能得的是絕症。

  「好了,早點睡吧。」表姐說,「哦,對了,你室友不是明天要去外地拍戲嗎,我不是一個朋友出差嗎,我讓她過來陪我幾天,這公費不能報,不能住賓館,就上這湊合幾天吧?」

  艾小楊捂在被子裡,悶頭悶腦的唔了一聲,事已至此,他唯有一s。

  與此同時,張妮和林康康的約會在不鹹不淡的繼續。

  一起吃飯或者張妮去林康康家裡一起吃飯。好似除了吃飯,林康康沒有任何的時間。如果按照林康康自己的定義來說,只要期待低於實際能夠獲得的,就是一種快樂;快樂看似如此簡單,可是他為什麼非要背道而馳呢?每天16個小時的工作,除了吃飯睡覺沒有任何活動,他為什麼把自己的期待設在一個高度上、以至於根本無法追求快樂呢?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一段work的relationship中,至少,雙方都覺得對方的問題對自己來說不是個問題。林康康的問題目前對張妮來說,還不是問題,但是張妮總是隱隱感覺不對。事情就在一個市場震盪中浮出水面了。

  那天倆人說好一起吃晚飯,但是臨了,林康康說取消了吧。

  「為什麼?」張妮問。

  「唉,因為我的model根本不work。我原來編程的時候考慮了盈利和止血,我認為是相當完美的一個模型,一個在任何市場下都能賺錢的模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居然跟著市場一起賠。」

  「做金融的,買進賣出,賺賺賠賠是正常的呀。」張妮安慰他。

  「對別人來說是正常的,可是對我來說不是。我的model怎麼可以失敗?」

  張妮於是明白,那是一個不允許自己失敗的男人。幸福雖然被他如此簡單的定義,但是他自己做不到,因為他根本不可能降低自己的期待值。

  不能降低自己的期待值可能跟童年時候父母的期待有關。無形中,也就是張妮的心理學概念裡叫做潛意識中,孩子覺得如果自己做的不夠好,就不能得到家長的愛,於是他們拼了命的努力,有時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努力,只是會覺得,一旦不努力就會失敗,一旦失敗世界就都不愛他們了。

  張妮不知道為什麼,決定踩一下林康康的地雷。

  其實地雷是林康康自己早就製造好的,藏在那裡,可能很多人不一定看得到。但是張妮知道地雷在什麼地方、長什麼樣。她也不是故意要去引爆的,可是事情就是那麼湊巧。

  那天在一個簡單的小餐館裡吃飯,林康康一邊喝茶一邊說他最近是不好,晚上做惡夢,比如老覺得自己在爬山頭,睡醒了一身汗,白天都不能集中精神。

  「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山頭可能就是一種困難吧。」張妮說。

  「赫赫,你要給我釋夢啊?你的小腦子,算了吧,你不懂的。」林康康又是一副既慈愛又居高臨下的口氣。以往,張妮一直不是太喜歡他那種講話的方式,他很喜歡把別人的觀點brushoff,順水推舟的說啊呀小可憐你別說自己不懂的東西,然後結論性的定義為他說了算、對錯只有他認定的。

  當時張妮以為自己年齡大了(其實她也不大),接受不了男人哄小孩的態度了,還一度感慨說小10歲,她一定認為林康康是一個父愛型的人物、她一定很享受那種被呵愛的感覺。但是今天她完全不那麼認為了,她突然想明白,林康康只是不允許別人挑戰他的權威。他的領地是他的,別人的領地他是不屑的,公用領地別人是沒資格和他探討的。

  在他的權威能夠得到保障的情況下,他是溫柔、體貼、紳士的。可是,如果一旦他的權威被挑戰了呢?一旦有人對他說不呢?一旦在一場辯論下,他的形勢是失敗的呢?

  張妮決定試一下。

  「其實呢,弗洛伊德說,夢是人潛意識表現的一種方式。」張妮低頭,一邊切一塊芥蘭一邊說。

  「切,弗洛伊德……什麼潛意識,都是胡說騙人的罷了。還真有人相信。你說找個心理醫生,他叭啦叭啦跟你侃一個小時,侃完了你還是你,而他坐在那裡就收了你的錢。要不你說那麼多精神病怎麼從來治不好呢?有空你還不如跟我多聊天。」

  「但是潛意識的理論是有道理的,經過了……」

  「呀,你的小腦子呀,別跟我探討這些問題了。你又不懂。我跟你說,聽我的沒錯,沒有潛意識那麼一說。」林康康叉了一塊肉放進嘴裡。

  「我不是不懂,而是你不願意接受我懂。我就是學心理學的,潛意識是經過實驗和調查、被大家廣泛接受的理論。今天你正好在我的領域裡跟我探討一件我懂的事情。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你錯了。」張妮看著林康康說。

  當她「你錯了」三個字一出口的時候,林康康的臉色霎時變了,整個臉一下子沉了,變得刷白,像被冰雹打過一樣,一點血色都沒有。

  張妮看著他。

  半分鐘後,他把刀叉往盤裡一扔:「好,你懂,那你就好自為之吧。」說完,把桌子往前面一推,嘩的站起來,把餐巾狠狠的往桌上一擲,大步朝門口走去。

  張妮歎了口氣,看著切下的另外半塊芥蘭,放到嘴裡嚼著,覺得地雷比她預料的要猛一點,爆炸性要強一點,輻射面要大一點。

  不過,她喝了口水繼續想,地雷是一直埋藏在林康康心裡的,他一味的掩蓋,一味的不去觸摸它,但是製造人卻是他自己,或者,心理學角度來說,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