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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背叛的理由

  柳婧轉過頭來看了地五一眼,跟著他進入了莊子後面的一個暗牢裡。

  一行人走過一條幽森黑暗的地道,不一會,來到幾個牢房外。

  這牢房很黑,只有每隔幾百步的地方開了一個開窗,給透了一點亮。

  柳婧進去時,正好看到刑秀正盤坐在乾草上,他衣飾整齊眉目乾淨,顯然沒有上過刑。

  聽到腳步聲,刑秀慢慢睜開眼來。

  這一眼,他便看到了柳婧。

  早在知道刑秀幾人是關在地牢後,柳婧便把孩子放在外面,自己一個人進來了。

  對上刑秀,她上前一步,一雙烏漆漆的眼定定地盯了他一會後,柳婧輕聲問道:「為什麼?」

  刑秀抬起頭來。

  隨著他抬頭的動作,一縷碎發掉落在他眼前。見柳婧定定地看著自己,眸不藏不住憤怒和痛苦,刑秀垂眸說道:「當年我們立誓跟隨公主時,你扣住的我的雙親,其實不是我的親父母……」

  柳婧冷笑道:「就為了這個?」

  刑秀睜開眼看向她。

  看了她一會後,刑秀笑了起來,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近乎譏嘲地大笑道:「當然就是為了這個,你握住的我的軟肋,根本就不存在。而太后許我的榮華,卻是實實在在!」頓了頓,他慢慢湊近柳婧,於陰暗的地牢中,他一雙眼亮得滲人,直直地盯著柳婧,刑秀輕聲說道:「公主殿下人,我說,我是要殺了你,再隨便弄一個什麼孩子充當傀儡,以後的南越國,是不是就是我的天下?」

  他好整以暇地坐下。慢條斯理地向她說道:「勝者為王……公主,我佈置好了一切,也讓你與鄧九郎成功反目……本來在你向鄧九郎發怒。說要棄封地遠走海外時,便讓你一屍兩命的。可沒有想到,他居然半道擄了你去。後來你肚子大了,要生了,我也只能將計就計,想著你死了就行,孩子什麼的不是問題……」

  他笑了笑,向著草堆一倒。歎道:「真是天算不如人算……有鄧九郎在,便是太后手眼通天,我等智計過人,可歸根結底投鼠忌器。要算計你。太不易了!」他看向柳婧,笑著問道:「公主殿下,你說讓鄧九郎對你死心,對你不睬不問,怎麼就那麼難呢?」

  柳婧抿著唇。她只是問道:「你想要全部?」她冷笑道:「你以為弄死了我,弄死了張景他們,這南越就是你的天下?我們的所有東西,就屬於你所有?你以為太后會讓你理所當然地享用一世?」她雖知道刑秀背判她,是因為利益。可一時之間。卻還有點無法接受,因此有了這一番質問。

  刑秀睜開眼來。

  他靜靜地看著柳婧。

  看了柳婧一會後,他突然歎息出聲,喃喃說道:「你還在白衣樓時,我們就被太后盯上了……她要算計你,我最識時務,自覺你不是她對手,便效了忠。說實在的,要是知道你本是公主,日後還能擁有封地,我不會背叛。」他閉上眼,輕輕說道:「我以前說過,你沒野心,你也大方,光憑這兩點,你就遠比太后可信。可惜,你的公主身份,暴露得太遲了,我那時已不能回頭了……」

  柳婧其實想問的就是那句,難道我對你還不好?你為什麼要背叛我要殺我?現在聽到刑秀這麼一說,她已全明白了。

  看著到了這個地步,依然儀態端方的刑秀,看著這個把野心和絕望都閉合在眼皮下的熟悉又陌生的人,柳婧突然不想再說什麼了。她抬起頭看向裡面的牢房,喃喃問道:「桓之況在裡面?」

  「不錯。」

  柳婧抿起了唇,說道:「帶我去見他。」

  「是!」

  桓之況的牢房,離這裡不過五十步不到,柳婧過來時,他正背對著牢門一動不動的。

  柳婧手放在鐵欄上,盯了那背影半晌後,她低低問道:「你讓人假扮霍焉,讓鄧九郎聽到你們的談話,相信我與霍焉之間不清不白,為的,就是離間我與鄧九郎?」

  陰暗的角落處,桓之況的身子動了動,隨著他這一動,鎖鏈發出一陣脆響。桓之況沒有回頭,他只是低啞地說道:「公主都知道了,何必再問?」

  柳婧卻是長久的沉默。

  過了一會,她低聲道:「為了離間我與鄧九郎,你和刑秀還做了什麼?」

  牢裡的桓之況動了動後,卻是沒有回答。

  柳婧抿著唇站了一會,喃喃說道:「我真對你們不薄!」

  許久後,桓之況動了,他背對著她啞聲說道:「公主,世間事沾了利益從來如此,你用不著想不通。」

  柳婧望著他的背影,良久良久長歎一聲,說道:「回吧。」她突然不想再問什麼了。正如桓之況所說的那樣,世間的事從來這樣,在足夠的利益面前,一切看起來牢不可破的關係都不可信。

  就在她轉身之際,桓之況突然低聲喚道:「公主。」

  柳婧回過頭去。

  陰暗中,桓之況低低地說道:「太后不會就此罷休……以後記得小心。」

  柳婧一怔,她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後,抿著唇提步就走。

  在走出陰暗的地牢後,柳婧轉頭問道:「蕭文軒呢?」

  回答她的是地五,「蕭文軒本身並沒有背叛公主,只是馭下不嚴,讓身邊的人鑽了空子……他沒有被關在地牢,如果公主要見他,隨時可以叫來。」

  柳婧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歎道:「改天吧。」不知為什麼,這般與刑秀和桓之況見過面後,她直感到身心俱疲!

  於是,她並沒有回房,而是把孩子交給婢女後,來到了書房中。

  平素這裡,總是被張景他們佔據著,而習慣了把閒雜事都交給他們處理的柳婧,其實早就不沾手了。現在看著堆了滿滿案幾的卷帛。看著站在府外門排得長長的,等著消息的國內官吏,柳婧連忙又退了出去。

  這一次。她身子一轉,又來到了鄧九郎的院落外。

  她進去時。鄧九郎正在處理公務,看著他幾上堆得高高的卷案,柳婧緩緩走了過去。

  在他的對面坐下後,柳婧便沒有吭聲。

  直過了一會,鄧九郎低沉的聲音傳了來,「看過那些護衛了?」

  「嗯。」柳婧悶悶地應了一聲。

  難得聽到她這不顯傲慢不帶冷氣,反而有點撒嬌的聲音。鄧九郎抬起頭來。

  瞟了她一眼,他說道:「不高興?」

  「嗯。」柳婧又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她說道:「鄧九。你什麼時候離開我的封國?」頓了頓,雖然知道沒用,可她還是指責道:「這是我的封地!我乃一國公主!鄧九,你這種隨心所欲,無視法則的行為。十分的可厭!」

  她這真是廢話,上一次刺史府中,他當著滿交州的官吏,隨便按一個罪名在她頭上,又有誰敢置言了?雖然他明面上還是讓張景他們洗清了她的罪名。可暗地裡,他不是把她生生囚了四十多天麼?

  果然,柳婧的話出口後,鄧九郎冷笑出聲。他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又低下頭忙活了。

  柳婧氣悶。

  她騰地站了起來。

  瞪著他,柳婧叫道:「鄧九郎,你這個混蛋!這是我的地盤,那些是我的人,你趕緊把他們都放了!」叫到這裡後,柳婧冷笑道:「你可真是個沒用的,我殺了你愛妾,弄死了你的兒女,你都一聲不吭的,還守在我這裡不走……」

  她這話太也無理!

  不止是無理,而且相當的刻薄!

  鄧九朗騰地抬起頭來。

  他目光寒滲滲地盯著她,待要發作,突然想起前不久一個大夫同他說過的:婦人產前產後,容易憤怒,進而情緒激動失控。

  於是,他把那口氣吞了下去,只是把毛筆一擲後,鄧九郎冷冷喝道:「出去!」

  他聲音一提,厲聲道:「給我出去——」

  他這一喝,特別的駭人,柳婧一驚,不由自主地退了出去。

  她一直回到自己的院落裡還沒有吭聲。

  回到房間,在揮退所有的婢僕後,柳婧生起悶氣來。

  就在這時,角落處,一個輕緩的聲音傳了來,「殿下?」

  柳婧迅速回頭,她騰地坐直,低聲說道:「是朗姚?你回來了?」

  「是!」

  朗姚從黑暗中滲了出來,他大步走到柳婧面前,單膝跪下後,低聲說道:「朗姚不負殿下囑咐,回來覆命!」

  柳婧抬起頭來。

  她看著屋樑半晌,輕聲說道:「……我還要觀察一下,那事還不忙著。」頓了頓後,她又說道:「你繼續隱藏。」

  「是。」聲音一落,朗姚再次消失在角落裡。

  朗姚的回來,給柳婧增加了不少底氣。於是,她乾脆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只是閉著眼睛過她的囚禁生涯,好吃好睡地養著後,直坐了四十天的月子出來,整個人已是容光煥發,白嫩鮮潤得很,比起生子前,美麗絲毫不減。

  而這一天,柳婧在沐浴更衣,換上她最喜歡的那一襲艷麗霓裳後,便抱著兒子,朝著鄧九郎的院落走去。

  她人還沒有至,一陣幽香便撲鼻而來。這種從大山深處,夷族手裡弄來的香,特別的幽遠沁人,傳說中這種香塗得久了,可以成為體香,並因為擦它的人不同,這香味也是不同。而這種香,便是這古越國西施用過的。

  鄧九郎依然在案前忙活,簡直是頭也不抬。

  忙活的不止是他,地五等人正站在廂房中,聽著他的號令。聞著這陣陣幽香飄來,這些聰明人是連頭也不敢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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