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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針鋒相對

  想到這裡,鄧母急急說道:「來人!」

  「夫人!」

  「傳我的話,便說撤消先前的命令。」頓了頓後,鄧母冷笑道:「以後這內宅的事,可以讓那婦人多操操心。」

  「是!」

  鄧九郎的院落,無處不透著一種精心佈置。

  柳婧進來時,幾十個婢女僕人和管事,都整整齊齊站在她面前,向她行禮。這些人,隸屬於鄧九郎,得了他的吩咐,自是不敢對柳婧不敬。

  對柳婧來說,以前的柳府小門小戶,成員簡單,這種宅門生活她都沒有生活過。點了點頭隨口命令自己帶來的人服侍自己,其餘的一切照舊後,她便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在雨停之後的藍透藍透的天空中,鼓起琴來。

  琴聲幽幽,令得沉著臉大步而回的鄧九郎瞬時腳步一頓。

  他抬起頭來。

  他的心上人正倚著玉欄杆,素手操弄琴弦,她美麗得精絕的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的,輕鬆的笑,濃密的睫毛下是凝神專注的雙眼。

  看到這樣的她,他心中陡然一靜,剛才在母親那裡感到的憤怒,也消去大半。

  不由的,他腳步放輕,示意婢僕們不要理會後,鄧九郎提步走上了二樓。

  這裡的每一根樹木,每一處欄杆,都刻著他年少的記憶,在曾經的歲月裡,他在外拼博,每一次死裡逃生之時,都會在夢中回到這裡。

  可是,每一次當他真正回到這個府第,這個家時,他又悶得慌,又總想著離去。

  直到此時此刻!

  直到這樣站要樓梯口,看著柳婧梳成婦人髮式。穿著家常袍服,慵懶而含著笑的鼓著琴時,他才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有她在這個地方,才是心之歸宿。

  不由的。鄧九郎提步走了過去。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柳婧身後,伸出雙臂,從背後摟住了她。

  柳婧的琴聲丁的一聲中斷了。

  她回頭嗔了他一眼,說道:「都不打聲招呼的!」

  鄧九郎摟著她的頸項,臉貼著她的臉,低聲道:「我這一路上都在擔心。」

  「擔心甚麼?」

  「……擔心你在這裡呆不慣,心中鬱鬱。」

  柳婧心中想道:我要真是心中鬱鬱遷怒於你。與你日日爭吵,可不正中了你母親和姐姐的心意?再說,她也真心知道他不容易。

  柳婧微微側頭,順口在他臉上叭唧一下。輕笑道:「我才不遷怒了,只要你別怪我欺負你家人欺負得太狠就行了。」

  鄧九郎一笑,他側過另一邊臉,朝上指了指嘟囔道:「這邊也要。」在柳婧羞紅著臉也叭唧了一口後,他低笑道:「阿婧好生自信。」

  說這話時。柳婧笑瞇瞇地看著他。

  對上這樣的,不再倔著脾氣,鬧著彆扭的柳婧,鄧九郎心中一蕩。他伸手摟緊她的腰,薄唇壓在她的耳垂上輕輕吻了幾下。

  隨著他的動作。柳婧濃密的睫毛不停地撲閃起來。

  這時,鄧九郎說道:「阿婧,雨也停了,隨我去見過母親吧。」

  柳婧輕快地應道:「好。」

  她這輕快的口氣,令得鄧九郎又是一怔,他抬起她的下巴看了她一會後,牽著她的手說道:「走吧。」

  鄧九郎牽著柳婧的手,在婢僕們的簇擁中走出了院落。

  此次雨後天空如洗,一輪新生的彎月掛在長空。道路的兩側,都掛起了燈籠。

  柳婧兩人來到鄧母門外時,給婢子給擋住了,那婢子朝著鄧九郎行了一個禮,說道:「九郎,夫人請少夫人單獨入內。」

  鄧九郎看了柳婧一眼,點了點頭,負著雙手說道:「也可。阿婧,你進去吧。」

  柳婧笑盈盈地說道:「好。」應罷,她跟在那婢女身後,步履輕快地向內走去。

  鄧九郎看著柳婧纖細美麗的身影,忖道:也不知阿婧是怎麼想通的,現在的她,似是比以前從容太多了……雖然她的這種從容,讓他不免有點不安,可他也真是喜歡。

  不一會,柳婧便來到了一個廂房外。

  站在門口,她一眼看到了端坐在榻上的鄧母。也許是燭光的關係,數月不見,她總覺得這個雍容得體的貴婦人,似乎老了一些。

  不一會,柳婧便提步入內,她走到鄧母面前福了福,恭敬地喚道:「兒媳柳氏……」不等她說完,鄧母便是手一揮,打斷她的話頭說道:「行了,可以了,坐吧。」

  她伸手在對面擺了擺,示意柳婧坐下後,鄧母端過放在一側的藥盅,喝了幾大口後,接過婢女遞到唇邊的蜜餞含了,細細地咀嚼之後,鄧母揮了揮手,說道:「都退下吧。」

  「是。」眾婢婦齊齊退了出去。

  鄧母轉頭看向柳婧。

  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後,鄧母慈祥地說道:「孩子,你呀,你也太糊塗了。哪有好好的女兒家,無媒無娉便與男人苟合的?哎,這男人啊,要是沒個名份就沾了女人的身,負責的呢,也許還會給女人一個妾位,要是不負責的話,哎,這情一淡,只怕什麼都給不了。便是母親我來做主,也只能在有了孩子後,弄個宅子把你養在外面啊。」

  鄧母說這話時,一臉的慈愛疼惜,她看向柳婧的眼神,甚至是帶著憐愛的。

  這一種憐憫疼惜,在鄧母這種世家大閥的貴婦用來,當真威力十足,剎那間,便是以柳婧的心穩,也有那麼瞬間的心慌。

  在鄧母憐惜的眼神中,柳婧垂下了眸。

  她垂著眸,唇角掛著淺淺的笑容,極溫婉得體,語氣嫻淑地說道:「母親過慮了,阿婧我是當朝公主,真要有了孩兒,九郎又另娶她人的話,阿婧會建個公主府招個駙馬。廝守也能百年,生下的孩兒也能得享富貴。」

  鄧母慈祥憐憫的表情一僵!這一瞬間,她只想道:這婦人明明向擎兒承諾過。她只當柳婧,不當和樂公主的!她竟敢當著我的面出爾反爾!

  這時的鄧母。渾然忘記了是自己威脅在前。

  她直直地看著柳婧,直過了一會,鄧母才輕歎道:「難怪太后不喜歡你。綏兒最重規矩,最重婦德。像你這樣動不動就說另嫁他人的女子,還真是……」她一副感慨萬端的樣子嗟歎聲聲。

  柳婧在鄧母的歎息聲中盈盈一笑,她抬眸看向鄧母,忍俊不禁地樂道:「聽母親的意思。九郎願意碰我,那是我的榮幸,他高興了給我一個名份,我就應該感恩戴德?他明明許了我白頭偕老。最後又堅持不住,棄我而去了,我也應該守著他孤獨終老?我給他生的孩子,如果不得他和母親的歡心,便是有一個做公主的親娘。也應該守著貧窮自輕自賤?」

  笑到這裡,柳婧挑了挑眉,慢騰騰地說道:「母親,我不信這洛陽世家大族的貴女,真是這麼愚不可及!」

  鄧母第一次發現。這個柳婧還真是牙尖嘴利!

  平素裡,她與人說話時,便是說錯了,眾人也會乖順地替她圓過去!她說的道理,放到哪裡都是道理!她指責人時,那被指責的人只會痛哭流涕,自責不已!

  她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牙尖嘴利的婦人!

  鄧母強壓住怒火和厭惡,她抿了一口甜漿後,終於輕歎道:「不管你是柳白衣還是劉婧或者是柳婧,我這個當母親的,真不喜歡自家兒子與你攪在一起。」

  這話說得十分直接了!看來她是真不打算與柳婧周旋了。也是,她還那麼周旋下去,只怕會被柳婧得吐血。

  在鄧母端起表情,不動聲色地看著柳婧,這個養尊處優數十載的婦人,向柳婧施展出與她身份相符的威壓時,柳婧優雅的一笑,她拿起几上的酒水小小抿了一口後,說道:「可是夫人這句話說得太遲了。」

  她微笑著,烏漆漆的眸子在燭光下有點迷離,「要是九郎從吳郡回來時,夫人能夠反對可有多好?便是汝南時,九郎強迫我與他赴半年之約,能得夫人出面阻止那也可行。偏偏等到我們廝纏了二三年,假戲都變成了真情,等到九郎退了我的婚事,佔了我的清白壞了我的名聲,等到如今,夫人發現九郎不是把我當成外室,不是當成玩物才來反對,這可真是太遲了!」

  柳婧說著說著,鄧母臉色微變。她很不喜歡柳婧說話的這種口氣。她的兒子何等高貴了得?哪由得她來奚落猶豫?

  當下,鄧母拉下了臉,她端起一側的藥盅飲了個乾淨後,把那藥盅朝著幾上一放,發出砰的一聲沉悶的響聲!

  要是平素,她這個動作一做出,只怕這廂房中已跑了一片了,可現在,坐在對面的柳婧依然言笑晏晏,渾若無事人一樣。

  ……

  於是,在一陣安靜後,鄧母煩躁的聲音傳來,「出去——」

  她喝聲一出,柳婧立馬站了起來,她朝著鄧母福了福,微笑著說道:「那母親好好休息,阿婧告退了。」

  在柳婧轉身走出幾步後,鄧母冷冷的聲音傳來,「以後不要叫我母親!」

  柳婧回頭一福,笑道:「好!」

  她答得如此爽快,鄧母更憤怒了,她虎著臉喝道:「我真不知,真不知世上竟有你這種婦人!」

  矜持慣了的貴婦,終是把惡毒的咒罵吞了下去。

  柳婧挺直著腰背,她微笑地看著鄧母,輕聲說道:「正是我這婦人絕無僅有,所以九郎才會珍之寵之,才會在發現我不曾死去後,追尋千里也要索回!」她意味深長地說到這裡,衣袖一甩步履飄然地走了出去。

  幾乎是柳婧一走出房門,裡面便傳來「叭」的一聲酒盅碎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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