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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她是我的人

  兩個小郡王和幾個世家子,真是目光灼灼,迫不及待地盯著柳婧。

  他們的臉上寫滿興奮。很顯然,引對於汝南的豪強和官紳們害怕南陽鄧九那『小事』來說,發生在吳郡的,鄧九郎被人哄騙了的故事,更讓他們感興趣。

  柳婧臉上的表情一僵。

  這麼雙目光緊緊盯著,只等她開口,鄧九郎也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柳婧嚥了一下口水,知道避無可避,才垂著眸,語氣平靜地說道:「是,此事我也只是聽說。」她肅手而立,明明羞紅顯媚的臉上,拚命地露出一種清冷平靜的姿態,又嚥了一下口水,柳婧也不敢看向鄧九郎,「說是一庶民琴彈得相當不錯,然後被主公看重,大家都以為他會被主公收為門客時,那庶民跑了……」

  她掐頭掐尾地說到這裡,聲音越來越小,目光也越來越垂,壓根就不敢與鄧九郎對視。

  可她越是這樣說,那幾人卻越是來了興致。

  劉元奇道:「一個小小的庶民,能得南陽鄧九地看重,那是九輩子的福份,他竟然會跑?此事大不尋常。」

  王頤也叫道:「鄧九,莫非是你做了什麼事,把那庶民嚇壞了吧?」他咧著白牙嘻嘻一笑,「莫非,那庶民長得太俊太美,讓南陽鄧九也動了凡心……」他怪笑幾聲後,盯到臉如桃花,拚命想顯得清冷自持,卻在這一刻,也許是眾人的目光,也許是寒冷,那唇瓣微微發顫,越發顯得可憐可欺的柳婧,續道:「要是那庶民有文景這般俊,那鄧兄看上他,倒是情理當中。」

  他這話不說也罷,一說,柳婧完全低下了頭。

  而一直目光深邃地盯著她的鄧九郎,則似笑非笑地揚起了唇。

  然後,他用他那亮得滲人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柳婧,口中則輕柔地說道:「還真讓你說中了,那小兒,就與柳文景容止相類。」

  他垂下眸,慢慢抿了一口酒,靜靜地說道:「而且,我是看中了那小子。」

  眾人:「……」

  只是一陣安靜後,幾乎是突然的,眾人同時哄笑起來。

  這一次,他們笑得特別起勁,那年小的小郡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劉元狂笑一陣,朝著鄧九郎叫道:「我就說嘛,在洛陽時,那些紈褲私下說你鄧九時,說得你就真像個鐵人一樣沒了個欲求,原來癥結在這裡?」

  另一世家子也大笑道:「鄧兄鄧兄,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以咱們的身份,看中一個人竟還讓他跑了,這可是奇恥大辱啊。」

  「快說說,再說清楚一點……」

  「哈哈,原來鄧兄你也有求而不得之苦。」

  一直以來,這些人就算與鄧九郎同行同止,可內心深處,總還有著幾分畏懼之意。直到此時此刻,他們才知道,原來南陽鄧九也是一個凡人。一個個哄鬧取笑中,倒是自然而然地覺得鄧九郎變得親近隨意了。

  這些人笑鬧也就罷了,只是一邊笑著,一邊總不免朝柳婧盯上幾眼,想像著與她容止相類的那人到底是個啥樣。

  柳婧本來就恨不得飛天遁地,感覺到這些人的目光和猜測,她更是紅著一張臉,甚至連頸項都成了桃色。

  拚命咬著牙,讓自己冷靜了些後,柳婧嚅嚅地朝著鄧九郎說道:「主公,我家裡還有事,我伯父他叫我……」這地方她真不能呆下去了,再呆下去,不知鄧九郎又會說出什麼話來。

  柳婧抬頭眼巴巴地看著鄧九郎,目光中儘是乞求。

  看到她眼角泛紅,整個人都要哭出來了似的。鄧九郎垂了垂眸。

  他慢條斯理地晃了晃盅中的酒後,信手從腰間掏出一塊玉珮放到几上,道:「這是我的信物,仔細拿著。」

  那玉珮一擺,王頤響亮地嚥了一下口水,羨慕地說道:「姓柳的小兒,你倒好福氣。」

  另外幾人雖然沒說,可他們看向那玉珮的眼神,分明也在發著同樣的感歎:這可是南陽鄧九的貼身之物,有了它,在這小小的汝南,豈不是橫著走?

  這時刻,他們就算再也沒有想到,看向柳婧時,那目光也不一樣了。

  柳婧低頭看著那玉珮一眼,再抬頭看向鄧九郎。對上他微垂的眉眼,那不容置疑的堅決,她走上一步,輕輕拿起那玉珮,朝著鄧九郎一揖後,低聲道:「謝主公。」

  說罷,她朝後慢慢退去。

  剛剛退出,剛剛把廂房門關上,王頤的說話聲便從裡面傳來,「我說鄧兄,你這可就過。自你說出他是你的人後,我們哥幾個,可就只是瞧瞧。你這丟出玉珮來,倒底是怕他往來不方便呢,還是就怕他被我們欺了?」

  另一世家子也說道:「就是,姓柳的是勾人,可咱們是什麼人,你說一句,我們誰也不會動他。鄧兄你現在連玉珮都甩出來,這樣巴不得在他身上烙一個印的,可是看輕了咱們。」

  在亂七八糟中,鄧九郎低沉含笑的聲音傳來,「這小子不老實,我好不容易才逮到他,這玉珮給他,也算是留人。」

  ……一陣短暫的安靜後,哄笑聲再響。

  「如此說來,那吳郡時,哄騙了你又開溜了的那個,就是這柳文景?」

  「鄧兄放心,我們都幫你看著這小子,保管他只能做你的人。」

  「話說回來,這姓柳的倒真真是絕色,嘖嘖嘖,那清冷自持又禁不住羞惱交加的小樣兒,怪不得鄧兄你捨不得放手了。」

  聽著裡面毫不掩飾的哄鬧大笑聲,柳婧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的。

  她匆匆轉身,像被什麼燙了似的,慌忙地朝外面逃去。

  走了十幾步後,她還覺得袖袋裡的玉珮,像烙鐵一樣燙得慌,讓她巴不得馬上扔了,可又不敢。

  這樣急亂地走出十幾步後,無意中瞟到四周來往的婢僕護衛那詫異的眼神,柳婧連忙鎮定心神,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去。

  只是她的心裡,這時真是羞惱得恨不得大叫大嚷,又恨不得把鄧九郎砍上一劍。

  出得梅園時,她的護衛馭夫還在那裡侯著,柳婧急步上前,翻身跳上馬車後,她聲音沙啞急亂地喚道:「走。」

  幾人哪曾見到她這般失態過,相互看了一眼後,才應了聲是。

  隨著馬車駛動,柳婧漲紅著一張臉,急得團團直轉:鄧九郎這樣四下嚷嚷,在我的身上打下他的標籤……這事可不能讓他繼續下去,我,我得扳回此事。

  可是,與誰商量呢?

  柳婧第一個想到的,是她的父親。

  可是才想到父親,她又搖了搖頭。

  她的父親,被那幾個月的牢獄之災和幾個月的舟車顛簸,是真的傷得慘了。上次那場病,幾乎要了他大半條命。一直到現在,柳父還是精力不繼,大太陽的天也斷不了火爐。如今,家裡人已習慣了大小事由柳婧做主,盡量不讓父親勞累。

  而且,柳婧也知道,父親一直防著鄧九郎,要是知道了今日的事,只怕他第一個想法就是,求著顧府趕緊把她娶了回去,徹底隔絕她與鄧九郎之間的聯繫。

  父親的這種不安,柳婧其實明白。他以前身體康健,以為能夠護她一世時,是想著把她許一個真正珍惜她的好男兒,讓她幸福一生。可自從他病倒之後,他就老是擔憂著自己什麼時候會故去,老想著替她安排好後路,免得他一旦過逝,無人替她把關,女兒會被騙被欺。所以,以前他看不上的顧呈,現在他也願意替他說兩句好話了。

  不能找父親,也不找母親,至於別人更是不可能。

  柳婧急了一陣後,想道:書上說過,每逢大事有靜氣……心急最是無用,要鎮定下來,要鎮定下來。

  這般念了幾遍後,她倒是真的慢慢靜了下來

  鎮定之後,柳婧閉上雙眼,右手在車轅上慢慢地叩擊起來。

  又過了一會,護衛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大郎,到了。」

  「再走走。」

  「是。」

  馬車再次啟動,離開柳府大門,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又走了一會後,柳婧吩咐道:「停下,我自己走走。」

  「是。」

  馬車停下後,柳婧緊了緊狐裘,下了馬車。

  幾個時辰的太陽照下來,街道上的雪已溶了個七七八八,原來宿在房裡的汝南人,趁著那明晃晃的日頭,也都上了街道。

  於是,此時的汝南街,比前陣子熱鬧了不少。

  在這種熱鬧中,踩著不疾不緩的步伐,面容俊美精絕,氣質溫文爾雅又有著奢華貴氣的柳婧,和往昔一樣,極引人注目。

  看到她走來,四下的哄鬧聲都小了一些。隱隱的,有人在問道:「這少年俊成這樣,他是誰家的啊?」

  「是新搬來的柳府家的大郎,不過這小兒可愛慕不得,家中妻妾成群呢。」

  「真個好風采。」

  眾人的注目和議論,柳婧已經習慣,她只是眉目微斂,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去。

  走了一會,一個僕人朝她走了過來,行了一禮後低聲說道:「柳家大郎,我家主人要見你。」

  柳婧抬起頭來,靜靜地問道:「你家主人?」

  「是大郎的熟人,正在前面的『汝南酒家』裡,大郎請——」他手勢一擺,卻是不容置疑。

  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的街道當中,柳婧也不用擔心自身安危。當下她點了點頭,道:「請帶路。」

  「好勒,柳郎請跟我來。」說罷,兩人一前一後,朝著那酒家走去。而離柳婧不遠的馬車和護衛,也趕緊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