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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失望而回

  一陣西西索索的聲響過後,柳婧走了出來。因臉上不曾塗抹摻雜了鍋底灰的豬油,也沒有描臉畫眉,再次換回男裝的柳婧,一張臉白嫩得出奇,眉眼間也過於秀美。這樣的她,看起來已不像一個少年,而是一個穿了兄長袍服的女子了。

  不過柳婧現在沒有心情理會這個。她換好男袍走到顧呈面前後,朝著他深深一揖,清聲說道:「今日打擾顧郎了。」說罷,她轉過身,臉色雖是蒼白,卻步履穩健地朝外走去。

  顧呈睜開雙眼,他看著柳婧挺著筆直的背影,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後,極力平靜地推開書房的門,看著她步履緩慢地走到了院落。

  柳婧一出顧呈所住的院落,便被侯在外面的三個姑子攔住了。那閔姓姑子還好,她落在後面,只是側過頭看著旁邊的大樹,而另外兩個姑子則一左一右地擋著柳婧。

  看著男裝打扮的她,她們同時露出恍惚大悟的表情,一姑子劈頭便問,「原來你是扮成男子進府的……說吧,你與顧郎是什麼關係?」

  另外一個小姑則警惕地盯著她,細聲細氣地問道:「你與顧郎相識已久?你們不會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吧?」

  柳婧這時心裡堵悶,也沒有心情也她們周旋,當然,她也不敢得罪她們。當下,她搖了搖頭,輕聲回道:「我家與顧家,原先做過二個月的鄰居,是我知道顧郎來到了吳郡,便想求他幫幫忙……」

  她這話音一落,一女馬上鄙夷地說道:「原來是來打秋風的。」

  「我就說嘛,顧郎那樣的清貴之人,哪會會識得你這種破落戶?」她破落戶?她父母以前風光時,你們這種府第,還只有仰望的份!

  不過,這些柳婧自是不會說出來。她垂著眸站在那裡,不言不語地任由她們攻擊著。

  見柳婧臉色發白,表情懨懨,二個小姑也明白過來:她定是在顧郎那裡沒有討到好處。

  這樣一想明白,二女心情大好,當下手一揮讓開了路,「走吧走吧,別再在這裡礙眼了。」「以後別再不知羞恥地接近顧郎!」

  最後一句,那小姑說出時,聲音雖細,語氣卻透著異常的陰毒。柳婧一凜,實在不想生事的她,連忙點著頭,清脆認真地說道:「小姑放心,我不敢了。」她苦笑了一下,說道:「真不敢了,以後,斷斷不會再接近顧郎。」

  那小姑得意地一笑間,她還沒有回話之際,一側的閔氏小姑突然顫聲喚道:「顧,顧郎,你怎麼,怎麼來了?」

  這喚聲一出,幾人一僵。小姑們慢慢地回過頭,白著臉看向那個不知何時走出院落,正靜靜地站在苑門處的蒼白貴氣的俊美青年。

  陽光下,顧呈的臉色越發顯得蒼白透明,這種臉色,令得他透著一種脆弱。可是,他那黑沉黑沉的,看向柳婧等人的眼,卻是恁地陰寒!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陰寒和冰冷!彷彿,他正在壓抑著無邊的憤怒。

  他就這麼站在那裡,俊美高雅,蒼白脆弱,可是四個女子,卻齊刷刷身上一冷。就在一陣極至的靜寂中,顧呈傲慢地收回了目光,優雅轉身,衣袖一甩轉回了院落裡。

  看著他的背影,一小姑顫聲說道:「顧郎是不是生氣了?他一定不喜歡我們這樣拈酸吃醋。」「剛才他這樣看著我,好駭人……」

  小姑們心下害怕,也就顧不得柳婧了。見她們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自己身上,柳婧提步就走,轉眼間她便出了閔府。

  一直到上了自個的馬車,柳婧才想道:這六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呈他變得這麼陌生了。

  剛想到這裡,柳婧想到了他剛才那涼薄無情的一番話,不由苦笑了一下。甩了甩頭,她疲憊地想道:六年了,他已不是他,我也不是我,還想這些做什麼?轉眼她又忖道:我幼時捉弄欺騙他,他現在拿著婚約一事當兒戲,想誤我青春……我們也算是兩不相欠了。反正以後也沒有幾次再見的機會了,我還是專心想著如何營救父親吧。

  馬車在柳婧的恍惚迷離中回到了柳府。

  一入府中,柳婧便朝自個房中走去。柳母早就知道她回來了,一直在等著柳婧出來。可一直到了夜間,柳婧還呆在書房中。

  柳母忍不住了,在滿天夕陽中,她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她的女兒正靜靜地站在窗邊,在看著外面的天空出神。柳母進來了,她還一無所知。

  按下心中的不安,柳母輕喚道:「婧兒!」

  一連喚了二聲,柳婧才從恍惚中驚醒過來,她回頭看向柳母。

  柳母擔憂地問道:「孩子,你怎麼了?一進門就把自己關在房中,是不是事情不順利?那個是不是顧二郎?」

  柳婧點了點頭,她走上前扶著母親在榻上坐好,自己也在她對面坐下,然後,柳婧低聲說道「他是顧二郎,可是他不同意解去婚約。」她剛說到這裡,柳母便驚喜地說道:「他原諒你了?他還願意娶你?」

  柳婧又搖了搖頭,她路上便想到,顧呈說的那些理由,不能告訴母親,他所說的拖她五年再解婚約的話,更不能說給母親聽……母親是個沉不住氣,要是讓她知道了顧呈是這麼想的,只怕會不管不顧地跑去鬧。真要鬧開了,便是顧呈自己不吭聲,那些想討好他的人,都會成為自己營救父親的阻力。

  沉默了一會,柳婧在柳母不解的眼神中低聲說道:「他只與我說了一二兩話,反正就是不同意解去婚約,也不願意幫助我們救出父親。」

  柳母聞言大為失望。

  生怕母親還不死心,為了救出父親悄悄去求顧呈,進而被顧呈刺激到,說出做出什麼不可挽回之事,柳婧又道:「顧呈他,現在很得那些小姑們喜歡。我出來時,她們攔住了我,先是問我與顧呈是什麼關係,見我否認後又警告說,如果我再接近顧呈,便會讓我們在吳郡呆不下去。母親,那顧呈他長得太俊了,我打聽到,凡是有人接近他,便會被那些小姑派人調查底細。現在顧呈明擺著不願意相助父親,母親,你也不要去找他了,別到時求不了顧呈,反而令得那些小姑子來調查我們。要是她們知道我與顧呈本來有婚約,心裡氣不過,轉而去害牢裡的父親,那就不好了。」

  柳母這陣子已對女兒言聽計從,聞言她嚇得連連點頭,道:「好,母親不去,母親不去。」只是說著說著,柳母已垂下淚來……天可憐見,在知道女兒可能遇上了顧二郎本人時,她是那麼的期待過。現在,又落空了。

  就在柳母暗暗垂淚,筋疲力盡的柳婧無言以對時,外面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一個僕婦衝了過來,她朝著柳母和柳婧歡喜地叫道:「主母,大郎,老吳他們回來了。」

  什麼?

  柳婧騰地站起,她大步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急聲問道:「都回來了?」

  「是,都回來了。」

  「可有人受傷?」

  「沒,沒有。」

  說話之際,柳婧已來到了堂房處,堂房外的地坪裡正嘰嘰喳喳的一片,柳府的婢僕都是相處多年的,彼此之間早如親人一樣,見到吳叔他們回來,便圍成一團問侯著。

  看到柳婧出現,眾人連忙讓開道來。

  而吳叔等人看到柳婧,連忙轉過身朝著她行了一禮,滿臉風塵倦色的吳叔帶頭喚道:「大郎,我們回來了。」

  柳婧連忙上前一步,虛扶一下後,她關切地看著吳叔,急急問道:「叔,情況怎麼樣?」轉過頭她又急聲吩咐道:「快,準備做飯,還有端點酒水過來,先讓大伙暖暖身子。」

  吳叔看著處事越來越是有條有理的柳婧,眼圈一紅。他輕聲道:「大郎,那柳二和阿五果然有問題!」

  四下一靜中,吳叔身後一人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兩個忘恩負義之徒!大郎你是不知道,我們找到下河村後,才發現柳二和阿五的家人,都住上了大房子,一家老老少少都是新衣裳。聽鄉民說,他們這幾個月裡,都購了幾十畝田地呢。要不是出賣了大人,他們哪來的這許多錢財?」

  柳婧聞言,轉眸看向吳叔。

  吳叔點了點頭,他恨聲說道:「事情確實是這樣,我問了日期,恰好是大人入獄,他們就回了鄉,然後便買房買田的。」

  柳婧想到自己父親為人宅心仁厚,待下人從來不會薄待,卻被這小人如此暗算,當下也有了怒火。她問道:「那阿二和柳五兩人呢,叔你們看到沒有?」

  吳叔搖頭,他沉聲說道:「正是因為他們都不在下河村,我們才回來了。大郎,我已經打聽了,阿五在鎮上開了一個鋪子,去外面進貨了,他家人說,還有一二個月才會回來。至於那柳二,他現在成了閔府的閔三郎身邊的一個管事,可威風著呢。不過我剛才進城的時候也打聽了,他這幾天不在吳郡。」

  又是閔府!

  柳婧想道:看來父親入獄一事,真可能與閔府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