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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第一百八十五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身份非凡

  王府花園包廂門口,瘋子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袖口隨意挽起,紐扣不經意地敞開著,裡面穿著小立領麻布白衫,衣服貼合他的身材,像是老手藝一針一線做出來的。

  瘋子和我相對而立,離我差不多有不到兩米的距離,脖子和手臂上露出來的地方還能看到那次受傷留下的痕跡。

  這一幕於我而言相當震撼,他的出現就好像海嘯捲起巨浪向我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差不多有一兩秒,我心中的震驚讓我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光知道瞪大了眼睛用詫異的目光望著瘋子。

  諸多問題在我腦海中翻湧,他上次為什麼突然離開我關於他的那些猜測是不是真的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和我們一樣都是被帶來接受考驗的

  思來想去,我從這些疑問中挑出來一個較為溫和的。

  “你的傷”

  話剛出口,連個大意還沒有完整說出來,我的話就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瘋子好像沒有看到我一樣,逕直從我身邊擦肩而過,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沒有片刻停留,目光看似不經意地平視著前方,其中卻透著睥睨眾生的氣息,並非高傲,而是冷淡,彷彿全世界都與他無關的那種漠然。

  所有的情緒頃刻間就像被潑了盆冷水的火堆,熄滅之後僅剩灰燼,我聽到瘋子的腳步聲從我身邊經過,往後面走去。

  瞬間,我的腦袋裡冒出了兩種選擇。

  一,轉身就走。

  二我還沒想明白第二種選擇到底要怎麼做,就先放棄了第一種選擇,我轉過頭來望著瘋子前行的方向,就看到瘋子徑直走到了那個黑衣男人旁邊。

  瘋子很是熟絡地弓腰,雙手從背後搭在黑衣男人坐著那把椅子的椅背上,動作自然,漫不經心地掃視房間,但是目光從我身上掠過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一片空氣。

  我刻意迴避了我對瘋子的情緒,冷靜地分析著眼前的情況。

  首先,這個黑衣男人的地位不低,從上次在戲雲坊的時候,他和老爺子之間的態度就能分析出個大概,但是,讓我感到驚訝的是,瘋子對待男人的態度很自然,可以說有點兒隨便,然而在瘋子靠近男人的瞬間,我明顯感覺到那個男人臉上的表情有一些變化。

  他搭在桌上的那隻手,小臂微微抬起,能看出來肌肉因緊張而緊繃起來。

  兩人之間的地位高低,因這一個動作而一目瞭然。

  這會是一個普通簍子的地位要真這樣,那凡是個簍子豈不是都能和我家老爺子勾肩搭背了

  河奈對著瘋子畢恭畢敬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了,然後轉過頭來看著我,頗有送客意味道:“齊先生,您也累了吧,不如我叫人送你回去休息”

  我沒有回應,而是盯著瘋子,我等他給我一個答案。

  只見瘋子也抬起頭來,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我,而旁邊的黑衣男人正在對瘋子低聲耳語著什麼。

  足有一分鐘的時間,這一分鐘讓我感到格外漫長,人都幾乎快都點兒站不住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撐著我在這兒站了這麼長時間。

  直到瘋子突然咧開嘴笑了,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卻是在對旁邊的黑衣男道:“我要他。”

  黑衣男沒有做聲,倒是河奈,她用詫異的眼神望著瘋子,瘋子直起身來,修長的指頭揮了一下,“找人送他回去休息。”

  說完,瘋子甚至沒看我一眼,轉身敲了敲黑衣男的肩膀,笑道:“練兩拳我最近找了位師父學了兩招。”

  瘋子說著脫掉了唐裝和襯衫,露出了裡面白色的健身背心,對著男人比劃了一個打拳的手勢,黑衣男站起身,緩緩脫掉西裝。

  兩人就這麼自然地在房間裡打起了拳,瘋子的身手依舊如我印象中一樣敏捷迅速,黑衣男的功夫也不差。

  而我,就像一個旁觀者,傻傻地站在這裡看著瘋子的每一個動作,心裡如同有一萬頭羊駝在奔騰。

  這貨不認識我了

  當然,在這種故事裡絕不會出現狗血的失憶劇情。

  瘋子的身份,顯然與我們之前相處時,他透露給我們的身份不同,唯一的解釋就是,以他現在的身份,並不需要和我們認識,本來我也知道今天要見的人身份非凡,卻沒想到這位才是正主,我甚至有種猜測,瘋子在這件事情中占主導地位,這樣,他之所以能跟蹤我們,甚至暗地裡引導、擺佈我們,這些問題都有了順理成章的解答。

  這樣的說法極大地刺激到了我的自尊心,還有另外的一些情感,我感到難以置信,當我和唐克因為他的下落而憂心忡忡的時候,這傢伙正在優哉游哉地練拳,曾經貌似相熟的關係在這一瞬間崩塌。

  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河奈打斷了我的思路,她伸出手,擺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客套道:“齊先生,我來安排人”

  “不用了。”

  我並不擅長回絕別人,這樣的反應是出於一種無法自我保護而後衍生的主動迴避。

  河奈挑了挑眉毛,那表情在我看來滿是譏諷。

  “不管你們在做什麼,”我對河奈說著,卻刻意提高了音量,保證我的音量在瘋子可聽到的範圍內,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一字一頓道:“我都沒興趣加入。”

  甩下這麼一句話後,我脫掉西裝外套,隨手扯開了領口的紐扣,呼吸這才變得順暢不少。

  我沒有刻意去看瘋子的反應,餘光能夠看到他那邊的情況,我這話讓黑衣男略有驚愕,防禦上立馬出了紕漏,正被瘋子一拳打在鼻樑上,黑衣男悶哼一聲,連連後退兩步,一道血流順著鼻孔流下來,連牙都被染紅了。

  對面的瘋子露出一個挺邪惡的笑容,對著男人勾勾手指,不等黑衣男做出反應,瘋子兩步上前,接連幾拳迅速爆發出來,黑衣男沒有叫痛,但是我清楚聽到拳頭落在骨頭上的悶響。

  隨便,老子現在什麼都不管。

  門外的走廊上站著幾個服務生,我在裡面尋找著最初引我進來那個熟悉面孔,看了瘋子打拳,不免拳頭有點兒發癢,別讓老子逮到他。

  然而走出門去,我也沒看到那人,停車場裡還有不少車,幾輛豪車橫在左右,我掏出鑰匙上了我那輛破車,一手猛打方向盤,刺眼的車燈下,幾個黑衣人的面容顯得有些蒼白,還有些驚訝,我一腳油門便從他們中間飛馳而過,將所有人的錯愕甩在背後。

  清晨的街道展現著城市的另一面,我靜靜聽著發動機的聲音在馬路中間迴盪,心裡突然特別乾淨,就是把所有雜念都從心裡刨出去,什麼都沒有了的那種乾淨。

  人走到這一步,所有事兒即便是想不開也得學著想開,瘋子突然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一個引火線,也可以說是最後一根稻草,這並非根源,卻在一瞬間讓我意識到,這件事情的確是我不想參與也不能參與的,我主動棄權。

  我這人是偶爾還有點兒任性,但是從原則方面來講,我決定放下一件事兒,就會徹底把這件事從心裡面挖出去拋乾淨,然後不論是非對錯,過去就是過去,一點兒都不去想。

  時間是早上五點多,我停車在路邊攤上吃了碗抄手,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這一碗抄手灌下去,人突然有了種活過來的感覺。

  我現在就想回家睡一覺,中午晃晃悠悠爬起來去茶樓繼續過我那風平浪靜得有些沒出息的日子。

  人躺在床上的時候,半睡半醒間,突然聽到手機鈴聲響了,我一個激靈,幾乎是從床上跳起來的,衝到玄關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沒電話,沒信息,純粹是做夢幻聽。

  潛意識中似乎在期待某一通電話,主觀意識上不願意承認,但是身體永遠比大腦更誠實。

  我有些自我厭棄地關了靜音,重新躺回到床上,可是折騰了這麼一下,人有點兒睡不著了,我翻來覆去搗枕捶床,等到昏昏睡去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再次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手機上依舊沒有任何電話,這讓我感到不真實,甚至有些惱怒,怎麼可能所有人竟然都沒有反應

  第一百八十五章 喪屍變異

  那種被隔離被孤立的感覺再次襲來。

  我記得還是在我上小學的時候,生了一種病,具體是什麼我已經忘了,反正那種病讓我飽嘗了被身邊的人所孤立隔絕的感覺,要知道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和我身邊的人都還只是孩子,但是那件事情讓我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許多無能的大人才會有的漠然和躲閃。

  我看著他們說著笑著跳著叫著,然而在我和他們之間彷彿有一道透明的高牆,隔絕了所有聲音動作和情感。

  大家的日子都很熱鬧,並且,與我無關。

  我立刻意識到,無論是瘋子還是老爺子,他們都像齒輪中的一個零件,為了這件事情馬不停蹄地奔波運轉,沒有人會在乎我的感受,即便察覺到了,也不會停下來顧忌我的感受。

  早先我和唐克接受的這兩次考驗已經把遊戲規則闡述得非常清楚,所有這件事情中的人凝聚在一起就像一輛轟鳴前行的戰車,他們需要並只需要有用的人,其他一些無法為這件事情效力的人,不要談什麼情感、關係,只要無用,就會被這輛戰車甩下,迅速被掩埋於黃沙之中。

  這種無力感令人感到悲哀,我癱在沙發上,一隻手抓著手機,一隻手把玩著打火機,點燃,再熄滅,直到夜色垂暮,手中的電話兀自喧聲大作,我才突然回過神來,意識到手中的打火機已經灼燙得厲害,手一抖,打火機掉在地上彈了兩下。

  屏幕上閃現出了來電人姓名,從鈴聲響起時,無數個名字已經在我的腦海之中閃現,老爺子,唐克,葉修

  都不是。

  屏幕上顯示的是店裡的電話號碼,我的心沉下去半截,接通了電話。

  “老闆”瘦張的聲音聽起來結結巴巴的,“店裡出事兒了”

  我本來已經放鬆的神經重新繃緊了,心裡不由得暗罵一聲,這夥計是不是命理和我犯沖什麼的自從他到店裡來,隔三差五什麼事兒都能找到頭上。

  我深呼吸一口氣,控制著心頭的怒氣,低聲道:“什麼事”

  夥計拖著哭腔,聲音裡頗有點兒活不起的架勢,哀求道:“您來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時間還不算太晚,我拽了一件外套搭在肩頭,抓起鑰匙出門就直奔我那茶樓。

  茶樓生意不好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地點選的不對,但是當時資金有限,就這地兒還是請老爺子找人給我尋的地方,周圍有幾家服裝店,另外就是書店和花店,別說誰來喝茶,只要天一黑,周圍的店舖都打烊,一條街都暗下來,就剩穿著拖鞋出門遛狗的人還在附近溜躂。

  我遠遠便看到一排商舖之中,就只有我的那家店舖燈火通明,樓下還停著好幾輛車,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三兩步進了茶樓裡,人還沒站穩,就聽到陣陣哀鳴呻吟聲在整座茶樓裡迴響,一樓的散座,包括進門的幾張條凳上都坐滿了人,一個個愁容不展,滿臉痛苦的樣子,都捂著肚子直叫喚。

  還沒等我開口,夥計已經迎上前來,瘦張苦著臉道:“老闆”

  “說,”我伸出根指頭,指了指周圍烏泱泱的人頭,“這都怎麼回事兒有病不去醫院,跑茶樓來幹嘛”

  “這個”

  瘦張結結巴巴地給我解釋了一通。

  原來,今天的生意好得出奇,本來已經好幾天都沒開張了,剛好碰上附近的大學生搞什麼讀書會活動,包下了茶樓的二層做活動,瘦張就給人家準備茶水點心和乾果,本來一下午都挺好的,相安無事,可眼看待到晚上,一群人都準備要走了,有個小姑娘卻突然坐著起不來了,說是肚子疼得厲害。

  緊接著,這種情況一個接連一個的發生,最後就成了現在我看到的樣子。

  呻吟叫痛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格外煩躁,幾個已經趴在桌子上抬不起頭了,還有幾個在低聲哼哼著,我有點兒心煩意亂,挑著眉毛看了瘦張一眼,他立刻警惕地望著我,連連擺手道:“點心什麼的絕對沒問題,我自己中午還吃了兩塊來著”

  本來我第一個想法就是食物中毒,心說完了,這下算是要徹底倒閉了。

  然而瘦張這話說完之後,一個小伙子捂著肚子,瞪著眼睛望著我們道:“不可能我們都是在你們這兒出問題的”

  小伙子臉上的痛苦表情不像裝出來的,臉色蒼白,額頭上都是豆大的冷汗,說話的表情猙獰,滿是對我們的憤恨。

  “報警”

  人群中,不知道有誰喊了一聲,這一聲剛出口,立刻得到了眾人的紛紛應和。

  眼下這種情況,報警那就把事情鬧大了,不出意外,明天新聞的各大頭條上絕對能看到我這小破茶樓的照片,我咬了咬牙,心裡很快算了一筆賬,立馬道:“先別著急,這樣,我現在立馬叫車送你們去醫院。”

  我想的是起碼先送到醫院看看情況,和治療費相比,茶樓要真是被查封,我就賠大了。

  “報警你這茶樓肯定有問題黑店”

  剛剛說話那小伙子八成是領頭的,戴著副眼鏡,看著斯斯文文的,偏有一副怨婦般不依不饒的勁兒,我也急了,指著他道:“報你等警察來,我看你們能等多久”

  話音未落,就在我旁邊不遠處,一個本來趴在櫃檯上的人突然抬起頭來。

  我就站在櫃檯收銀台旁邊,離那個抬起頭的小姑娘差不多有兩米左右的距離,她一抬頭,我與她四目相對,心裡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那女孩兒雙眼通紅,彷彿要滴血一般,按理來說就算眼底充血,也是白眼仁充血,可這女孩兒的眼睛裡一片通紅,連黑色的瞳仁都看不見了。

  “快點,”我拽著背後的瘦張,心說這要鬧出人命了,連忙低聲想要讓他去叫救護車,“趕緊打電話”

  話還沒說完,那女孩兒突然向我衝了過來,全過程中一聲不吭,動作迅猛,根本不像個被疼痛折磨得動彈不得的病人,只見她步伐穩健,一個箭步已經躥到了我面前

  瘦張也是個眼疾手快的,見這架勢二話不說立馬擋在我面前,令我心中深受感動,就看那姑娘衝到瘦張面前,雙手垂在身後,搖晃著上身,腦袋向瘦張的肩頭就去了。

  “啊”

  只聽瘦張慘叫一聲,那姑娘竟然一口咬住了瘦張的肩膀

  瘦張因劇痛扭動身體,試圖將那姑娘推開,就聽那姑娘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嘶吼聲,像瘋狗一樣咬住了瘦張的肩膀死不撒口,這瘦張本來穿著個白色t恤,這一口下去,衣服上立馬滲出了血跡,不到半分鐘的功夫,鮮血順著背後染紅了一大片,衣服已經被血打濕了。

  我想都不想,衝上去想將這姑娘推開,背後的那群學生裡,立馬有人怒吼道:“黑店老闆打人了”

  混亂中,幾個人向我衝過來,想要把我們分開,我氣得大罵一聲道:“這是打人嗎這他媽是人嗎”

  有人發現了異狀,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呆呆地望著那瘋狗一樣的姑娘,還有一個男孩兒想衝上來,剛跑了兩步,我突然看到他肩膀一歪,人就倒在地上了。

  旁邊的兩個學生捂著肚子,強忍著劇痛想將男孩兒從地上扶起來,旁邊那個大概是男孩兒的女朋友,女孩兒抱著男孩兒的腦袋就放聲嚎了起來。

  而我趁亂對著那姑娘的肚子猛踹一腳,順勢將瘦張往後抽了一把,瘦張慘叫著捂著肩頭,這才和女孩兒分開。

  我那一腳力道極大,將那姑娘踹得一個跟頭摔在地上,姑娘只是稍作猶豫,立馬又打了個滾起身,奔著我的腿過來就要咬,姑娘的牙都被血染紅了,嘴巴大張,看著都快裂到耳根了。

  這架勢就好像跟我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我心說不好,越看越覺得這情況不對勁兒,這根本不是食物中毒,要說是喪屍變異我還能信。

  但是這世界上哪兒來的什麼喪屍變異我心底發寒,腦袋裡立馬閃過了一個念頭。

  中蠱。

  這些人應該是中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