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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情蠱

  第五十章 情蠱

  阿山那次幹活的地方是個極其偏僻的村子,請他們去蓋房子的人算得上是村裡首富了吧,也只是請他們去蓋個磚瓦房,由此可想其他人家的經濟狀況。

  等阿山的媳婦和阿根趕到的時候,剛進村打聽起阿山這人,村民們立刻嚷嚷著要將他們趕出去,死活都不許他們踏入村子一步,兩人越想越覺得蹊蹺,就在附近蹲守,等了半個多月,終於看到阿山和那個叫阿翠的女人到山坡上打豬草,兩人看起來那叫一個甜蜜恩愛,阿翠人長得也漂亮,清秀靈動,可一看到阿山媳婦兒和阿根,阿翠立刻變了臉,一股子煞氣湧現在臉上,指著兩人破口大罵,還讓阿山把他們趕走。

  阿根說道:「我哥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六親不認,連我都要打」

  倆人雖然委屈,但總覺得事有蹊蹺,就懷疑是阿翠給阿山下了什麼藥,倆人找了警察匯報情況,一口咬定阿山是被迷惑的,警察乾脆把這事兒當人口拐賣處理,真刀真槍的十來個警察進了村子,硬把阿山給搶出來了。

  說到這兒,阿山的媳婦臉色驚異,還打了個寒顫,似乎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她糾結地扭著手指頭道:「我們臨走的時候,那個叫阿翠的也哭了,求我們把阿山留下,說如果阿山離開她就會出事兒,當時我們都不相信,誰知道人一回來就瘋瘋傻傻的了。」

  阿山的媳婦兒提起這事兒就泣不成聲,看得我們也陣陣心酸,話說到這兒,我和唐克已經猜到了個大概,這阿山,八成是中了情蠱。

  「肯定是那鬼婆姨看上阿山要子兒有子兒要面兒有面兒,」阿山的母親,也就是剛剛那個作勢威脅我的中年婦女面容猙獰地拍著腿大罵道:「給我兒下蠱她未得好死」

  中年女人剛罵完,樓上便響起了阿山父親的怒吼,「你不說你個伢崽兒做個啥的羞不得講的事兒無個端端的,害你」

  被當家的罵了一句,中年女人歪著頭往外看,臉上很是掛不住,嘴巴吧唧了兩下,又低下頭來。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低著頭笑了。

  阿山的確是有些錢不假,在窮鄉僻壤那也算土豪了,至於長相嘛,看看阿根,也知道阿山長得不會太差,說要錢有錢要貌有貌也不誇張,不過阿山的父親倒是說了句實話,如果不是阿山做了什麼,人家不至於給他下情蠱。

  蠱苗的女子,年紀小小的時候,母親就會將下蠱的辦法傳授給她們,但是真正說是看上哪個好男人就給人家下蠱把人留下的事情,並不常有。尤其是傳統的蠱苗,常年長在深山,對物質方面並不很貪婪,蠱苗的女兒家也很單純,愛情就是愛情,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以下蠱的方式來成全自己的。

  除非有一種可能,就是對人家以身相許,而對方又要將其拋棄,為了保證自己的貞潔,女人就會下情蠱,將這個已經佔有了自己的男人留在身邊。

  我的指頭輕輕叩著膝蓋,歪頭打量著這一家人,在外人面前鬧了笑話,這一家人臉上也掛不住,阿山的媽轉身進了後院,剩下了阿根和阿山的媳婦。

  「大師,」阿根看著挺斯文的,也是被逼急了,抓著頭髮無可奈何道:「我哥這病,求兩位幫幫忙只要答應救了我哥,啥個都好說你看這家裡有啥,只管都拿走」

  幫忙這忙我們能幫嗎我轉頭看著唐克,就看唐克正瞇著眼睛抽煙,煙灰從煙頭兒上掉下來,撲簌簌落在地上,門外的一隻老母雞咯咯叫著走進來,將煙灰啄了一下,沒趣地調頭又走了。

  「先甭提錢,現在提錢太俗,等會兒再提。我先問問你,」唐克扔掉煙頭兒,拿腳尖兒擰著摁滅,「你們解蠱就解蠱,找那個瘋子來幹嘛」

  被唐克這麼一提醒我才想起來還有個瘋子,不由得納悶兒,好像進門後就沒看到瘋子了。

  我探出頭去,看到瘋子正蹲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剛往一間偏房裡邁進一隻腳,就在這時,偏房裡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嚇得那瘋子撲通一下坐倒在地上,仰面朝天,捂著耳朵就在地上打滾。

  聽到吼聲,阿根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了偏房。

  偏房裡沒有開燈,只有一扇窄小的窗戶,外面用硬紙板擋著,整個房間裡一片黑暗,還沒進門就聞到了一股腥臊發臭的味道,我一陣乾嘔,站在門口就不敢進去了。

  阿根輕車熟路地進門,直奔房間角落,「哥,莫叫大師來救你了」

  藉著門外的光亮,隱約看到阿山躺在牆角的一張鋼絲床上,被褥髒得看不出本色,床邊放著個飯盆,像餵狗一樣放在地上。

  床上的阿山仰面朝天,沒穿衣服,就一條褲頭罩在腰間,盆骨凸起,瘦骨嶙峋,那兩條腿活像兩根筷子,瘦得脫了相,肚子也深深地凹陷下去,顯得胸前的肋骨格外突兀地往外凸著。

  阿山的四肢被綁在四個床腿上,只有腦袋不停扭動掙扎著,脖子上青筋乍現,他一扭過臉正和我對視,大白天的,我被他看得冒了一層冷汗,汗毛都立起來了。

  那張臉簡直不像活人,顴骨高高聳起,眼窩深深凹陷,瞳孔有些渙散,額頭上青筋暴起,筋絡猶如蟲子在額頭蜿蜒。

  阿山扯著大嘴,含混不清地慘叫道:「疼疼個死喲」

  一旦被下了情蠱,兩個人就被情蠱綁在一起,被下蠱的人一旦離開下蠱人,就會感到痛不欲生,想來阿山此時就是在被情蠱所折磨。

  我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問阿根道:「關了多久了」

  「一個月。」

  我也不知道該驚訝還是惋歎,一個月,跟狗一樣被關著,就是好人也被關出來毛病了。

  身旁的瘋子看到阿山那樣子居然還幸災樂禍,手指頭勾勾曲曲地指著阿山,悶頭嘿嘿直笑。

  唐克只是瞥了一眼,就搖搖頭轉過身,望著阿山的媳婦道:「你和他,沒內個吧」

  畢竟是嫁為人婦,明白唐克說的什麼意思,阿山的媳婦臉一下就紅了,腦袋快埋在胸前,搖了搖頭,「他還沒到家,人就不清楚了。」

  我聽到這話也鬆了口氣,幸好沒合房,因為阿山中了情蠱,一旦和阿翠之外的女人同房,立刻就會暴斃,至於怎麼個死法,因下蠱人的蠱法不同而有異。

  房裡,阿山的慘叫聲越來越淒厲,阿山的媳婦恨不得給我們下跪,直問道:「大師,他這蠱能解吧能解的,對不對」

  我被這陣哀求弄得有些動容,旁邊的唐克卻砸吧著嘴道:「不好說,我問你,你剛剛聽到你爹怎麼說的了吧你說,要真是他先對人家阿翠怎麼樣,我給你解蠱,還對得住天理嗎」

  正在照顧阿山的阿根激動地搖頭道:「不我哥不是這麼個人」

  唐克沒看阿根,目光死死盯著阿山的媳婦,看到那女人別過頭去不再說話,我本來是想替她再跟唐克說說好話,但看這反應,估計她也知道自己男人到底是什麼人了。

  「而且,」唐克加重了語氣,「我要是用我的法子給他解蠱,阿翠就沒命了,我讓你自己說,這蠱我是解還是不解」

  阿山的媳婦羞愧地低著頭不敢說話,我感覺到一陣強烈的視線望著我,抬頭一看,阿山的爹已經從房裡出來了,站在二樓的走廊上低頭望著我們,面色凝重。

  這當爹的看樣子還算是個有股子正氣的人。

  一夥人站在院子裡僵持著,母雞的叫聲,阿山的哀鳴,阿山母親的低聲哭泣,所有聲音交雜在一起,心好像在油鍋上爆炒,不是一般的煩躁,可是人都不動,僵固的氣氛又將這煩躁硬是壓在心裡。

  「你們兩個,」阿山的爹終於率先開口,「我這伢崽兒不爭氣,傷天害理死不足惜,我是他爹,只問一句,有沒個嘛子想頭,不傷人那女娃,給他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