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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樓主之夢

  林夢宇

  他們說得沒錯,關於這棟樓,什麼事來問我就對了。

  這棟大樓沒有一件事可以從我眼皮底下溜過,但鍾美寶這事我真的沒頭緒。

  中午我老婆還問我:“完了完了,這下大樓價錢要跌了,怎麼辦?”我最聽不得這種低聲碎念,引起一肚子惱火。

  我跟她說:“放心啦,十幾年來出過多少事,這大樓命很硬,九二一大地震都沒能讓它倒,2008年不是通風管滲出安毒氣體,有幾個人送醫嗎?2009年B棟全家自殺那案子也沒破啊。風頭過了就好。”

  “這次不一樣,兇殺案,沒破案的話我都不敢住。”老婆的話真是火上加油。

  你說,我能不怕嗎?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直發毛,真是夠煩了。上個月我才又買了一個套房,手上持有四戶房產現在都超過一百坪了,真是把身家都壓上去了,賭的還不是兩年後的捷運通車嗎?

  說不怕是騙人的,真希望快點破案,媒體不要再炒,讓一切回歸平靜,讓房價以該有的速度慢慢上漲。拜託啊!

  這棟樓在建設公司剛預售的時候我就待在預售部門,到現在算算也快二十年了。從公司代銷,到後來自己做中介,這大樓真是每一個角落我都摸遍了,沒有誰比我更熟悉這棟建築,比我認識更多住戶。歷任的主委上任交接都還要來跟我打招呼,因為我經手的買賣租賃關係著“誰住進來”,嚴重點說,房價我也多少能操縱一點吧,所以鬧出這種事我怎麼可能不頭痛。可是我對大樓有信心,這棟樓經歷多少風波都安然度過,這次我覺得也能挺過去。

  但是,最近我沒啥工作好做了,手上本有的幾個剛下訂的客戶,都退掉了。命案沒破,誰敢投資?就算命案破了,房價還會漲嗎?

  謀殺案耶,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我什麼怪事都遇過,但好端端一個人在自己家裡被弄死還擺成那怪異的樣子,我沒辦法接受,這,這太扯了。那張照片根本不該流出去的,小孩子看了怎麼得了,連我看了都覺得心裡怕怕。

  那是美國電影才會有的情節,或者說,即使美國會發生,日本會發生,我覺得台灣不會,至少在我心中,台北治安很好啊,我們沒啥跟人家外國大城市可比,但就是治安好。我到美國去,晚上都不敢到處亂逛,可是在台北不一樣啊,別說在家裡,在路上也很安全,到處都是便利商店,出租車也很少出事。

  鍾美寶被殺,這是真實發生在我生活週遭、就在我住的大樓裡的事,這樣的事發生了,住在這裡的人,認識她,不認識她,不管是誰,即使不看新聞,就是在大廳裡,在外面走道,在附近商店,聽見人們耳語、討論、謠言,看保安與警察頻繁出沒,都感覺自己生活的世界,本該是安全的堡壘,突然崩塌了。

  你問我跟受害者的關係,“被害人”,這三個字怎麼說我都覺得毛毛的。我還無法適應生活裡會出現“兇手”、“被害人”、“案發現場”這種字眼,當然,這種事除非是警察,不然誰都不需要去習慣啊,又不會常常發生,呸呸呸,真晦氣。

  鍾美寶小姐啊,是一樓商店街阿布咖啡店的店長,開店第一天她就來上班了,三年下來,樓上樓下的,怎麼可能不認識。大家都叫她美寶,親切嘛,她也是我們大樓住戶,本來跟朋友分租公寓,後來搬到二十八樓之七的十四坪套房,那一戶我經手過很多次,房東好像是她的朋友,因為以前也是由我負責出租,但這次還大整修了一番,做了系統衣櫃與木地板,客廳跟房間還用拉門隔起來,傢俱都是定做的,是套房裡的極品。我只是去負責簽約,租金提高到一萬三千,但光是新傢俱跟裝潢就有那價值。而且那房子正適合她這樣雅致的女生,無論是那套房或咖啡店,她都處理得很好,就是那種讓人放心的女孩啊。你說,這悲慘的消息怎不讓人心碎。

  我以前每天都要下去店裡買一杯拿鐵,後來胃潰瘍犯了,一星期規定自己只能喝三杯,過年後他們推出熏鮭魚貝果早餐,我老婆愛吃,星期天的德式早午餐我們也常帶小孩去吃,住戶有優惠嘛!常見面啊,自然也就熟了起來。

  不過我跟她真的沒私交,那種漂亮女孩,我原則是少接近為好,免得老婆吃醋,自己心亂,呵呵。對啊,她就有這麼漂亮,咖啡店客人有多少都是衝著她去的。長得美、溫柔、親切、手藝又好,她不在店裡的時候,那家店就只是個裝潢華麗生意清淡的尋常咖啡店啊,但有她在就不一樣了,客人都能敞開心來,簡直像自己家一樣。舒服、自在。

  “天空城市”,“君臨天下”,呵呵,我還記得當年建設公司建案推出時的文案,那時哪有什麼“天寶地寶”之類的豪宅,別說雙和城絕無僅有,整個台北城也沒見過這種大氣魄的建案啊。那時我幾歲?二十八,剛退伍,幹過一陣子汽車業務員,後來做過保險業務。結婚三年有一個小孩。我大學讀的是土木系,大三被退學,直接當兵去,這是我心裡的痛啊,算了還是來講講這座摩天樓。預售期間,光是看到設計圖跟模型,真的會感動得起雞皮疙瘩。像我這種眷村長大的孩子,從小就生活在貼地而行、房子像火柴盒、整個村子家家戶戶幾乎都臉貼臉那麼近的小小世界。眷村破房子,主屋十坪,小孩長大就不斷往外擴建的醜陋建築,補丁似的不斷增生,從來也沒住過樓房,直到眷村改建,我們才搬到公寓去,為了我爸的腿,住的也是一樓。我會跑來這裡賣房子真的是一股嚮往,老實說,我本來只是去看房子的,我哪有錢?當時預售一坪二十八萬,台北市區也就這個價錢,後來是我慫恿老爸拿房子去貸款,付了定金,預售期間可以分幾年償付頭款,媽的我拼了,這房子簡直是雙和城的奇跡啊。沒想到我會從買主變成工作人員,或許一開始就注定我與這大樓命運相連。

  這一帶本來都是些零碎的違建,老舊矮房子,空地一大片。雙和城啊,我想當初簡直就是隨便誰有權利就圈塊地,高興就把路往他家拐,這個人圈那個人拐的,整個城就像迷宮一樣,細節都藏在巷弄裡。在這個迷宮小巷的醜陋城市裡,一橋之隔就是台北城,國際大都會,住在這裡的居民,像我吧,心裡會有自卑感,覺得自己是鄉下人,所以突然有棟他媽的比台北還高級的樓破地而出,一蓋就是一千兩百戶,最高處四十五層樓,鋼骨結構,不是那種電影裡香港紐約的玻璃帷幕尖塔似的商業大樓,而是,該怎麼說,當時我看到建築模型時,覺得這真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啊”,好夢幻。整棟建築外牆是高雅的淡藕粉與深褐色石英磚交織,中間部分最高四十五樓是塔樓,頂端的三樓只是造型,安裝空調與機動設備,正面有水泥雕花窗樓,我們都笑說有點像“總統府”,只差前面沒掛旗。往兩旁漸次降落到四十二樓變成平行的羽翼延伸至兩端,模型上看來,四周的巷弄感覺都變寬闊了。當時快速道路還沒開通,大樓正面與背面腹地寬廣,尤其是面山的這邊,因為前面有保安隊園區,附近留了一大片綠地,從高樓往前望出,就是中和城最常見的矮山坡,藍天白雲遠山淡影,真是景觀無敵。面北城的那邊,高單價的大坪數樓層,更是不得了,當時101還沒個影子啊,站在高樓一眼望去,簡直是把台北城踏在腳底下了,一覽無遺的城市風景,在台北你也找不到這麼大片的天空了。夜裡,無論哪面,北面看城市光影,南面看高速公路燈光車流,千家萬戶的燈火,哪裡需要去什麼陽明山看夜景,站在我們大樓的走道,一整片延伸而出的走道全都開大片窗,不論你住幾樓幾號,哪個角度,景觀沒死角,保證你看得到夜景。

  說到這裡,我都還感覺驕傲啊,你們都沒見過當時預售的熱潮,那些住在天母、信義、大安區的貴婦跑來買樓像買珠寶啊。一戶兩戶三戶,姐妹好友樓上樓下,自住出租,投資,養老,管他什麼目的,先買個兩戶再說。這前後四棟ABCD相連的建築群在當時可是轟動一時的建案啊,預售的時期每天都有人捧著現金排隊下訂,就像現在搶黃金的“大媽”,從台北各地來的富婆,結群結伴,一副上市場買菜的樣子,“這給我來兩戶,那個躍層的我也要。”大手筆買套房,最初定價一坪二十八萬,結案時都炒到三十五萬了,那時台北市中心的新成屋也不過這個價錢,“摩天大樓啊。”一想到建設公司製作的模型都會感動得落淚,那真是創舉,是現代化最好的模範。外觀酷似後來的電影《變形金剛》(但是粉色調高雅版的),八樓是佔地兩百坪的空中花園與功能齊全的公共空間,沿著花園周邊附有游泳池、健身房、籃球室、閱覽室、交誼廳、視聽室、高爾夫球練習場、洗衣間。一樓是商店街,規劃有十間店舖,銀行、便利商店、咖啡店,一應俱全,與一大間可供三十五個攤位的美食街,地下樓是知名的量販店。交通發達,雖然沒有捷運站,但早晚會有的。當時捷運還沒完工,人們還沒真正體會到其差別,這建案耗時經年,卻早就銷售一空。但大環境變化太快了,屋子完工交屋時,房價已經跌到二十萬,許多屋主套現,價錢亂成一團。這大樓一蓋就是八年啊,房子完成時,有點像政黨輪替,大家都以為新世界開始了,什麼都要變好了,心情很激動啊,可是一交屋房價跌跌跌,樓下商店街書店什麼的根本沒影子,附近還是亂糟糟的。捷運開通啦,可是離咱們大樓很遠,還得換公交車,走路也要十五分鐘,AB棟住的有錢人是不怕啦,CD棟這些投資戶的小套房,招租就是一大學問,所以才有我的求生之道啊。

  這十多年來,下過雨大樓就又嶄新亮麗,不過外牆的速力控有些已經龜裂,漏水的問題開始出現了。當初設計的這些觀景窗,一直也沒請工人來洗窗子,白天看窗外景色灰污污的,粉色系的外牆有點像遲暮的美人,還是那麼美,但已經退流行了。可是我對這大樓有感情,儘管我後來知道有很多東西都是唬爛的,可是那像幻夢一樣的塔樓,到了深夜,塔頂的大燈照耀,你還是覺得這是一棟帶著夢想的樓,是會通天的塔,儘管後來她變得那麼混亂,那麼複雜,那麼,唉,人盡可夫。她還是我的最愛啊。

  哎呀我在講什麼。

  我們這棟樓遠近馳名,從城裡搭出租車回來沒有司機不知道的,但這種名氣,好壞參半,就聽過女生客戶搭出租車時被司機勸告:“那棟樓很亂啦,住在那裡會被當做應召女。”真誇張。以前是有過一段時間,好像有幾家經紀公司,小姐都是模特兒等級,有很多東歐金髮妹,到底是模特兒還是伴遊真的很難界定。

  不過那段時間也是大樓的黃金時光,那時房子好租,可以挑房客,租金也高,房東都把房子裝潢得很精美,大手筆花在設計裝潢傢俱上。外商客戶也不少,大廳出出入入很多外國人,大樓身價也漲高。那時節,這樓就像聯合國,在中庭花園散個步,會看到白皮膚的老外光著上身在做日光浴,下樓電梯裡,時常碰見光是腿長就快到我腰的東歐美女,穿著好隨興,三三兩兩講著聽不懂的語言,笑聲如銀鈴。有個美國來的英文老師,長鬈發,手染衣,一副嬉皮樣,每次在洗衣間等衣服烘乾,就在外頭彈吉他吸大麻。綁著辮子頭的黑人也常見,會在籃球室重複地灌籃。那段時間,我常有機會練習英文,自己都覺得好有國際感啊,不過,就像季節花開花落,這大樓的住戶生態也是不斷改變,經紀公司的來到跟消失都是一瞬之間,東歐妹換成大陸妹,然後就遷到更便宜的地方了。之後有一波外商潮,有三年是美語老師(那時流行小學裡有外語課,真的就一波波外國人跑來教英文)。有一年時間,自從全身刺有鯉魚躍龍門的刺青圖案的男子遷入(我跟老婆私下都叫他鯉魚哥),帶來很多貌似黑道的住戶,他們似乎是某個幫派,時常在交誼廳開會。每次黑衣人一群聚,小區就會飄散一種黑幫電影的氣氛,他們做些什麼細節我也不清楚,剛開始都沒鬧事,結果是在大樓裡開設賭場,被警察抄過之後,就慢慢離散了。

  後來外國人都跑光了,大概政策又轉彎了吧,黑道倒是一波接一波,如果身上沒刺青,你真分不清是不是道上的。我個人是不避諱啦,鯉魚哥之前就幫過我們很多忙,他很有日本混混的味道,話不多,有個老婆非常漂亮。鯉魚哥好像很疼老婆,每次遇見他,都是他去黃昏市場買魚,蠻有禮貌的人,塑料袋上裝一條魚、插兩枝青蔥,背心短褲小平頭,臉很白淨,不看他刺青的話,就是新好男人了。

  說到刺青,真的不算什麼,現在年輕人很多人刺啦,也不能就當做是“在混”的標記,可能我的工作性質吧,見過的人形形色色,比較不會以貌取人。

  大樓生態一直在變化,2009年來了一陣子投資客,炒樓。我們附近其他摩天樓相繼興建,真有一股子風潮,要把這裡帶動了。你知道2003年SARS之後房價慘跌,真是到2009年才又回到水平線,就是當初大樓預售的價錢。我發現後來倒是住進很多常在電視上看到的熟面孔,原來是隔壁大樓一樓的購物頻道把辦公室搬過來了,那些都是購物頻道的主持人。

  另一個分水嶺,2011年阿布咖啡開張後,是這樓最有氣質的時期。2012年阿布附近開了美容院、花藝店,甚至還開了家小書店。樓上兩家證券公司也進駐,上班族單身或攜家帶眷,來跟我租房子的住戶結構也有所更動,大多是這些公司的員工,一般小情侶也增加,租房子的小夫妻變多了。這十年來房價漲了三倍,大樓的聲望達到最高點。然後砰一聲,鍾美寶死了。

  這大樓的興衰歷程我最清楚,畢竟我也是與它同生,休戚與共的。但我真的很喜歡阿布咖啡店開幕之後的大樓,你知道嗎,連出租車司機也都會跑去跟美寶買咖啡,但願他們以後說起我們大樓會說:“對啊,有正妹咖啡店那棟大樓。”唉,可惜再也不會有了,以後大樓的命運誰知道呢,事情鬧大,說不定房價都下跌了。

  好景不長啊。鍾美寶死了,阿布咖啡還開得下去嗎?失去鍾美寶的街景,或許什麼也不會改變吧,我真的不知道。

  美寶這麼美的女孩子被殺死真是太可怕了,當然,不這麼漂亮的人也不該被殺。你說說,要真正去殺死一個人應該是很困難的吧,我想都想不到怎麼下得了手。

  你問我鍾小姐有沒有跟人結怨?正確來說,誰也無法知道別人的內心世界是吧。不過,就我的觀察,會討厭她的人一定是自己心理有問題了。這女孩太美好,不可能跟誰結怨,大樓出出入入的女人我見多了,她就是最不會有敵人的那種。

  感情問題?這你就問錯人了,我向來對這個不敏感,不過那麼漂亮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沒有幾個追求者,固定男朋友聽說是個工程師,星期六都會來幫忙,起初大家都以為她是老闆娘,後來才知道阿布是那個,男同志啦,美寶跟他純粹是合夥人,美寶占的股份小,但做的事比誰都多,是掛店長啦,實際薪水怎麼樣我不知道。聽說咖啡店有時會虧錢,店租太貴了?不是啦,據美寶的說法,廚師的薪水太高了,這邊午餐時間生意是不錯,晚上就鬧空城了。薪水分紅什麼的會不會造成糾紛?跟你講啦,阿布不是靠這賺錢的,美寶也不是愛計較的人,至於廚師嗎?說真的,我很少看到廚師,只知道常換人,都待不久,中間有請過一個老太太,後來美寶跟工讀生自己開始做午餐了。是我太太推薦她買的調理包,加上花椰菜、紅蘿蔔、一點生菜,打個薯泥,就是好幾種變化。那個調理包真的好吃,我們家吃了幾年了,我老婆不會做菜,都買現成的。後來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廚師,也賣比利時啤酒,晚上還有酒保,真的氣氛越來越好了。

  阿布咖啡當初店面就是我幫忙中介的,價錢相當公道,一簽約就是五年,房東人在美國,什麼事都是我幫忙處理的。阿布人家啊,是台北知名夜店的老闆,開咖啡店是做興趣、玩票性質的,沒想到讓美寶做起來了,變成我們大樓的招財貓。要說有沒有人因為這樣眼紅,這就難說了,可是啊,雖說我們大樓出入複雜,但到了發生命案的程度也太誇張。至今我還是無法置信。有時人家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這大樓,照理說二十四小時保安,成天都有人出出入入的,那些單身女郎反而安心,外面排班的出租車都是認識的,不管幾點回家,大廳永遠都像是白天那麼熱鬧。但現在不同了,命案發生後,大家心裡都毛毛的,誰知道是不是外面闖進什麼神經病?最可怕的是,兇手可能就是咱大樓的人啊,想到這點就恐怖。

  好,言歸正傳。我這人一緊張話就多,您別介意。

  對啊,我是外省人,我爸河北來的,不過我一次也沒回過老家,別看我外省人,我可是最愛台灣。

  跟這沒關係,不,有關係,我能當上這樓的樓主,地下的啦,都是因為我愛台灣。你說我們這大樓不就是台灣的縮影嗎?有人說亂,我說這是多元,咱樓裡本地人外地人本國人外國人窮人富人,什麼人都有,有些住戶吵著要房東肅清,整頓房客素質,我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這樓就是個聯合國,龍蛇雜處,包容性強啊,住這樣的地方可比住什麼貴森森又假掰的豪宅舒服多了。

  警察出出入入這陣子,弄得人心惶惶,上次這麼亂是1999年管理委員會倒閉的時候,連電梯都封鎖了,水電也差點切斷。那時候真慘,我有一陣子都爬樓梯回家,那時還在一樓代銷中心上班,住十七樓,簡直要我命。不過後來就沒事了,大整頓一番,我們現在的委員會,是我見過制度最完善的,簡直跟一個小公司差不多,大家搶當委員搶破頭,不說別的,光是管理費每個月上百萬收入耶,不好好管理行嗎?

  也不是說我激憤,自從對面宣佈捷運開始動工,好不容易爭取到架設天橋直通捷運站,房價就漲了多少?每半年百分之二十這麼漲,脹奶也沒那麼厲害對吧,呵呵,我貧嘴了,死性不改。但那真的是狂飆,可是你說這命案繼續這樣吵下去,捷運站直接蓋在樓下都救不了。台灣的媒體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盧主委也是一直壓啊,真是壓不住,連我自己都很好奇,這大樓千奇百怪什麼事沒見過,台灣治安真的很好,你去過別處就知道,沒得比,但命案偏偏就發生在我們這裡,該怎麼說,命吧。照我觀察,風頭過去房價還是會回來,就盼望警察大人趕快破案,讓大家安心。

  我話說太多了,喝口水。我老婆說她會怕,我說這就是美國犯罪影集連續殺人狂看太多,依我看不是為了情就是為了錢,你們就朝這兩條路線去搜查,錯不了。

  對啊,當然也不是我說了算。

  要我說的話,誰都不該被這樣殺死。

  什麼?你問10月20日晚上11點到凌晨3點我在做什麼?人在哪?意思是懷疑到我頭上嗎?我沒什麼不可告人的,就在家裡照例看電視,睡前滑手機,不到12點我就睡了,一覺到天明,我老婆可以作證,小孩也可以作證,不信的話,也可以調監視器出來看。我們那層樓電梯口就有監視器,看我有沒有搭電梯上下樓?沒有嘛,三更半夜我離開家幹嗎?

  說到這裡,我倒是要問問大人你們,這大樓裡裡外外多少監視器,你們調數據出來看了嗎?我敢說,兇手就在畫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