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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本座的堂弟宛如智障

  「那當然,外號肯定都是要取的,蒼天繞過誰呀。」薛蒙顯得興致勃勃,熱情地跟楚晚寧介紹道,「我看你年紀不大,應該不超過五歲吧?那你是剛來死生之巔,和大家都還不熟,熟悉了你就會知道,這裡二十個長老,在弟子之間差不多都有外號的呢。」

  「哦。」楚晚寧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比如說呢?」

  「那可有的說了。不過現在時候不早了,我肚子有些餓。今日多謝你提點,我帶你下山去吃些宵夜吧,邊吃邊講。」

  楚晚寧低頭想了想,微笑道:「嗯,好啊。」

  薛蒙收起了龍城,拉了楚晚寧的手,蒙在鼓裡的徒弟和縮小了身體的師父兩個人沿著長長的竹間石階往山門處走。

  「小兄弟,你怎麼稱呼?」薛蒙邊走邊問。

  楚晚寧鎮定自若地答道:「我姓夏。」

  「夏什麼?」

  「夏司逆。」

  薛蒙渾然不覺其中深意,還很高興地問:「不錯,挺好聽。是哪兩個字?」

  楚晚寧看傻逼似的斜乜他一眼:「……司徒的司,逆徒的逆。夏司逆。」

  「哦哦。」薛蒙又笑著問,「那你今年幾歲?我之前猜的沒錯吧,是不是沒超過五歲?」

  「……」楚晚寧黑著臉,所幸薛蒙看著路,沒有去看他的神情,不然一準被嚇到,「不,少主猜錯了。……我今年六歲。」

  薛蒙道:「那你真是天賦了得,雖然比起我當年還差了那麼一點。但是略加調/教,必然是個了不起的後生。這樣吧,你要不別在璇璣門下學了,你叫我一聲師哥,我去求我師尊收你為徒,你看好不好?」

  楚晚寧竭力忍著沒有翻白眼:「你讓我叫你什麼?」

  「師哥呀。」薛蒙笑著彎下腰,彈了下楚晚寧的額頭,「這機會可不是誰的有。」

  楚晚寧神色複雜:「……」

  「怎麼了,高興得說不出話了麼?」

  楚晚寧:「……」

  兩人正有說有笑地走著,至少薛蒙以為他們是「有說有笑」地走著。忽然身後穿來一個聲音,結束了這段再聊下去可能會要了薛蒙小命的對話。

  「嗯?萌萌,你怎麼在這兒?」

  整個死生之巔,會犯起抽來管薛蒙叫萌萌的,還能有誰?薛蒙甚至頭都還沒有轉過來,嘴上就已經罵開了。

  「墨燃你這個狗東西,你再這麼叫我,信不信我拔了你舌頭。」

  一回身,果然墨燃輕衣飄擺,正立在朗朗明月下,朝兩人咧嘴而笑。他原本想再還嘴逗一逗薛蒙,忽然注意到薛蒙身邊還站著個清秀標緻的小孩兒,不由一愣:「這個是……」

  薛蒙把楚晚寧拉到身後,朝墨燃橫眉立目:「你管得著嗎?」

  「別別別,別藏起來啊。」墨燃繞過去抓住薛蒙的手,又把楚晚寧拖了出來,蹲下來仔細打量一番,忽然咦了聲,喃喃道,「這孩子長得好生眼熟啊。」

  楚晚寧心生警覺:「……」

  「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楚晚寧暗道不妙,要是身份就此被識破,那他以後還有何顏面做人?想著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轉身欲逃。

  「別走!」墨燃壞笑著一把拉住他,伸出手指,在楚晚寧鼻子上劃拉一下,慢聲細語道,「來,小弟弟,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被他摸過的鼻樑直起膩,楚晚寧又是尷尬又是心虛,往後直退。

  墨燃還以為他是害怕了,哈哈大笑,說道:「你躲什麼呀,乖,告訴哥哥你是不是姓薛?」

  薛蒙:「???」

  墨燃指著薛蒙,笑瞇瞇地問楚晚寧:「這個人,是不是你爹爹?你要說實話哦,這樣哥哥就疼你,給你買糖吃。」

  「你有病啊墨微雨!!」薛蒙登時炸了,一張臉漲得通紅,刺毛豎尾地喝道,「你你你、你到底在想什麼?你、你齷齪!你、你骯髒!你你你臭不要臉!」

  楚晚寧也是一陣無語,但心下稍寬:「……我姓夏,是璇璣長老門下弟子,夏司逆。」

  「嚇死你?」墨燃笑吟吟地彎著眼睛,他倒是不傻,一聽就聽出來了這名字的意思,「哈哈,有些意思。」

  「……」

  「你有病!」薛蒙惡狠狠地推開墨燃,怒道,「他是我新結交的朋友,跟你可沒什麼關係。我們要去吃宵夜了,你給我讓開。」

  「哦。」墨燃讓開了。但很快又雙手枕於腦後,笑嘻嘻地晃悠著跟在了他們身邊。

  薛蒙朝他低吼:「你幹什麼?」

  「我也下山吃宵夜呀。」墨燃無辜道,「不許麼?」

  薛蒙:「…………」

  無常鎮。

  自死生之巔開宗建派以來,這座原本鬼魅橫行的小鎮就漸漸恢復了往日平和,如今甚至有幾分熱鬧起來。

  此時夜市已開,薛蒙一行人走在攤肆之間,尋了家售賣古董羹的店捨,坐在露天的矮木桌前。

  「古董羹」以銅釜為烹具,架在燒旺的炭盆上。吃的時候火不熄,煮著釜內的高湯,高湯往往是重麻重辣的,生鮮食材擺滿桌,要吃什麼丟進去涮。因為食物掉入沸水會發出「咕咚」的聲音,故得名古董羹。

  這是川蜀名餚,但楚晚寧從來只吃不擱辣子的清湯鍋,辣的他不吃,一吃就嗆。

  薛蒙自小生於蜀地,墨燃則是在湘潭一帶長大的,兩人對麻辣皆是習以為常,自然也覺得「夏司逆」肯定能吃辣。

  坐下來點菜時,薛蒙熟門熟路地叫了好幾種菜餚,又到:「湯裡頭要多放花椒,紅油也得擱足咯。」

  楚晚寧卻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幽幽道:「要鴛鴦鍋。」

  「啥?」薛蒙以為自己聽錯了。

  楚晚寧黑著臉:「要鴛鴦鍋,一半辣的,一半不辣的。」

  薛蒙:「……你不是蜀人?」

  「嗯。」

  「啊。」薛蒙點了點頭,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但也有些詫異,打量了楚晚寧兩眼,說道,「那你這麼小就遠離家鄉,實在也是……唉,算了算了。」他歎了口氣,轉過頭朝小二道,「好吧,鴛鴦鍋就鴛鴦鍋吧。」

  楚晚寧不知為何從薛蒙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不甘。

  隨後他發現這並不是他的幻覺,薛蒙是真的有些不甘,等菜的時候就在叨叨:「師弟,你既然來了蜀中,就要學會吃辣。不吃辣就不能和別人混得熱絡,知不知道?川話可以不會講,辣椒不能不會吃。對了,你是哪兒的人啊?」

  楚晚寧道:「臨安。」

  「哦。」薛蒙想了想,覺得對那塊江南水鄉並不熟悉,就咬著筷子斜眼問,「那你們家鄉,吃兔頭麼?」

  楚晚寧還未及回答,墨燃就在旁邊笑瞇瞇地說:「當然是不吃的。」

  薛蒙瞪了他一眼,楚晚寧也看了他一眼。

  墨燃一隻腳架在長條板凳上,胳膊肘搭著膝蓋,流利地轉著手中的筷子,見狀歪頭笑道:「怎麼了?這樣瞧著我,是不吃啊。」

  薛蒙扭頭問楚晚寧:「真的不吃麼?」

  「嗯。」

  薛蒙又瞪墨燃:「你怎麼知道?你去過臨安?」

  「沒去過。」墨燃扮了個鬼臉,「但是夏兄和咱們師尊是同鄉,你都不知道師尊不吃兔頭的麼?他在孟婆堂裡拿涼菜的時候,不是拿小蔥拌豆腐,就是拿桂花糖藕,不信你下次留心看看。」

  楚晚寧:「……」

  「啊,我倒是沒有留心過,自從上次瞧見師尊的早飯,我就輕易不敢往他盤子裡瞄了,真的可怕。」薛蒙摸了摸下巴,慢慢露出種嫌惡的表情,「師尊的口味真的難以言表。你知道麼?他居然吃鹹豆花。」

  楚晚寧:「……」

  說著薛蒙居然回過頭,望向他,語重心長道:「小師弟,你可千萬不要跟玉衡長老學,以後會沒有人願意跟你吃飯的。記得,兔頭和辣椒都要吃起來,早晨吃豆花,千萬不要往裡面倒醬汁。」

  「還有紫菜和蝦干。」墨燃補充道。

  「對,還有紫菜和蝦干。」薛蒙難得和墨燃同仇敵愾,「簡直不能忍受。」

  楚晚寧看了那倆傻子一眼,面無表情道:「哦。」

  菜很快就上全了,凍筍鮮脆,青菜翠碧,豆腐晶瑩,魚片鮮嫩,羔羊肉片成了薄如蟬翼的卷,整齊碼在白瓷碟裡,酥肉炸的金黃焦脆,細細撒著孜然花椒,一壺鮮磨的豆奶擱在案邊,矮小的桌子被壓地吱嘎作響。

  情誼千金都是一餐一頓吃出來的,更何況是熱火朝天的古董羹,三兩輪肥羊涮下鍋,一兩盞豆乳進了肚,饒是薛蒙和墨燃這般生冷的感情,也不由在氤氳蒸汽裡暫時變得緩和。

  薛蒙筷子在辣油湯裡翻找著:「哎哎,那我丟下去的腦子呢?」

  「你腦子不是正擱在脖子上嘛。」墨燃笑道。

  「我說的是豬腦!」

  墨燃咬著筷子壞笑:「對呀,我說的也是豬腦。」

  「狗兒子你敢罵我——」

  「哎!你的腦子浮上來了!快吃快吃!」

  薛蒙一激動,被他給套進去了,大叫道:「把你狗爪拿開!別跟我搶,這是我的腦子!」

  楚晚寧坐在小板凳上,抱著一瓷罐甜豆乳,一邊喝得正香,一邊閒適地打量著旁邊倆幼稚鬼。他倒是施施然不著急,反正半邊清湯鍋裡頭的東西都是他的。

  喝完豆乳,小孩子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墨燃瞧見了,笑著問他:「小師弟喜歡這個?」

  楚晚寧消化了一下「小師弟」這個稱呼,心裡默默估算了一下擺脫這個稱呼的可能,發現幾乎為零,於是只得乾巴巴地說:

  「嗯,還不錯。」

  墨燃於是轉頭道:「小二,這個豆奶,給我師弟再拿一罐兒來。」

  楚晚寧於是又心滿意足地喝上了第二罐。

  他天生愛吃甜食,不過之前他因為吃了太多糕點生了蛀牙,讓貪狼長老頗費了一番功夫才給他修復。之後楚晚寧便礙著面子,每次都不多吃。

  此時變成孩童模樣,倒是方便了他吃甜點。

  墨燃拖腮瞧著他進食,說道:「你口味和師尊倒是像。」

  楚晚寧被噎了一下,不過臉上仍很淡定,不動聲色地:「……師兄是說玉衡長老?」

  「對啊。」墨燃笑吟吟地點了點頭,將一碟蒸籠推到楚晚寧手邊,「來嘗嘗看這個。我想你也會喜歡。」

  楚晚寧拿起竹篾蒸籠裡的葉兒葩,咬了一小口,軟糯白皙的皮兒露出個口子,裡面熱氣騰騰的豆沙餡兒綿軟香甜。

  「好吃麼?」

  楚晚寧又咬了一口,這才點了點頭:「嗯。」

  墨燃笑道:「那你多吃點兒。」

  三個人邊吃邊聊,楚晚寧忽然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話頭,他佯作混不在意,在吃完第四個葉兒葩之後,他問薛蒙:「少主,你之前在山上跟我說,每個長老都有外號,既然我師尊璇璣長老叫做破爛王,那不知玉衡長老的外號叫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