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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十四章】烏托邦(中)

  顧琳把房間門關上,從沒覺得這麼冷,明明沒有什麼事,但她就是心裡憋氣,急匆匆地往外走,一出門差點撞到人,她回過神,冷下臉說:「阿峰,人剛接回來,你就來獻慇勤了」

  陳峰一看顧琳就知道她不痛快,於是小聲笑著開玩笑:「那可不,那位是只差一步就要扶正的寵妃娘娘……你別不信這個邪,她嫁過人,娛樂圈裡混了好幾年,明擺著破鞋一隻,但就這樣,也有人當命根子供著。」

  顧琳回身掃了一眼,海棠閣裡就只有裴歡那邊的房間亮著燈,她提醒陳峰:「你現在拜見娘娘就是找死去了。她手疼硬忍著,我看臉色都不好,估計止痛藥也過時間了,這會兒她房間裡就只有華先生,你敢過去找事」

  陳峰恍然大悟,三小姐從小脾氣倔,就跟華先生服軟,一別六年,搞不好房間裡正膩歪,誰去誰倒霉。

  「哦,在她那邊呢,去了也不許人進。」陳峰大沒意思,趕緊往外退,走了兩步回身招呼顧琳,「走走,我請大堂主喝兩杯去。」

  顧琳跟著陳峰回他家附近,都在蘭坊一條街上,陳峰要去開車,顧琳不讓,說正好想走走,又怕被人看見多心,最終還是上了車。

  陳峰他老婆已經送到醫院待產去了,家裡安靜,陳嶼不知道又去哪花天酒地了。顧琳坐在小吧檯外邊,他進去翻出兩個杯子,一人一個遞過來。

  「你這地方裝得挺好啊,在家自己玩還沒人查,嫂子不嫌你吵啊」她回頭看了看,這間房子被弄成了迷你酒吧的樣子,燈光音響一應俱全,只是看上去好久沒什麼聚會了,就剩這個吧檯還能坐坐人。

  陳峰倒酒,無奈聳肩,指指自己的肚子,「我還敢這麼折騰你忘了他給我一槍提醒我老實點麼。」

  顧琳想起華先生說過的,那不是他做的,但她此時此刻再提這件事未免添亂,何況她至今想不出是誰在挑撥離間。

  偌大一個敬蘭會,老會長當年極得人心,左右兄弟都照顧周全。他一輩子就做過一件出乎意料的事,就是早早把這麼大的家業給了養子華紹亭。老會長確實無兒無女,但他還有陳峰陳嶼這兩個親侄子。

  何況這個養子華紹亭還有宿疾,在這條道上,這是致命的缺陷,不用別人動手,眼看他自己都活不長。

  這真讓陳峰窩火,就算華紹亭當時已經以狠出名,人人都避諱。但陳峰千算萬算都算不到,怎麼同姓的親戚還比不上一個病秧子

  今天,他和顧琳兩個人明顯都各有心事,陳峰被顧琳一提,想起好多過去的事,一口酒悶下去,終於願意說一說。

  他告訴顧琳,當年老會長躺在病床上臨走的時候,還把他們兄弟叫去罵了一頓,指著華紹亭告訴他們,這個人以後就是主人,將來主人讓他們往火坑裡跳,他們也得跳。

  陳嶼當時年輕氣盛,心裡不服氣,脫口就問:「憑什麼」

  陳峰想攔著弟弟已經來不及,老會長氣得說不出話,倒是一旁陪著的華紹亭站起來了,他慢慢地看向他們兄弟兩個人,那個目光陳峰一輩子也忘不了。

  漫不經心,但是卻又目的明確,一點一點滲進骨頭裡,抽筋剝骨。

  明明他們才是陳家人,但陳峰就是在那一刻覺得抬不起頭,他被華紹亭那種近乎毒蛇一樣的目光盯住了,一身冷汗,彷彿要被撕碎的獵物。

  這個噩夢,他到現在都沒能擺脫。

  那天病房裡沉默如死,華紹亭輕輕地說:「憑這就是規矩。」

  陳嶼猛地後退,慌慌張張撞在牆上。

  華紹亭回身照顧老會長,過了好一會兒,他眼睛裡早就沒有他們兩個人了,淡淡地又補了一句,「懂了嗎」

  從那天開始,陳峰和陳嶼就明白,他們兄弟倆已經被華先生盯上,再難脫身。

  「你知道吧,他那眼睛看人……真是要命。」陳峰苦笑搖頭,「我們小的時候,一群小屁孩玩,我叔叔把他帶回來,我們老覺得他特別奇怪。那會兒陳嶼還問我他是不是怪物變得。看著隨時都要死,但他十八的時候,一個人替叔叔去清理過三戶,一個活口都沒留。」

  顧琳知道,他們也有行事原則,一般不會冒險下這麼狠的手,有仇有債,那都是一個人的事。

  「名聲不是白來的,華先生輕易不饒人。」顧琳接了一句。

  「我們去問他,他就說了四個字,省得麻煩。」陳峰似乎到今天還覺得有點膽寒,他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和她比劃,「其實無所謂,但關鍵他的樣子……就那種病怏怏的口氣,特別輕,扔出來這四個字,我們就覺得他不是人。」

  顧琳聽著不出聲,一口一口往下灌,陳峰拉她,「姑奶奶你悠著點啊,一會兒他肯定還讓你過去呢,這一身酒氣的他問起來,你怎麼說說你看三小姐回來了不高興,借酒消愁去了」

  「閉嘴!」她啪地一拍桌子,陳峰不出聲了。

  顧琳心裡堵著事,她趴在吧檯上玩酒杯消遣,過了一會兒抬眼問他,「跟我說說他們倆的事吧,你什麼都知道。」

  陳峰去拿冰塊,一邊找一邊想,「什麼方面的非要說就是她成年後和他住一起了,之前還都……老狐狸多壞啊,他想要的人還能跑估計成心晾著她,怕她後悔。有一陣他出去應酬,然後帶了個不太出名的小明星回來,真帶女人回家,你就想想吧……哎喲熱鬧了。」

  「放火了」顧琳早有耳聞。

  「嗯,把屋子從外邊鎖了,點了把火,要把他和那女人一起燒死在裡邊,火苗都竄起來了,逼得我們拿槍把鎖崩開的。」陳峰笑了,「有時候也挺佩服三小姐的,她就真不怕把他惹急了對她再好,那也是條毒蛇,就像黑子……養得再熟,讓它咬一口,也得死。

  顧琳搖頭,敲著酒杯冷笑,「那是你不懂。華先生對她真是……你說這麼多人都愛來愛去,女人能有多大區別有點小性子,招人疼,長的也不見得多漂亮……我一直想不通她還能有什麼不一樣但我今天看見她以前的相冊了。」

  陳峰哦了一聲,漸漸懂了。

  「一開始我就不該和她比,我拿什麼比。」顧琳悶著聲音,酒杯被她按在桌上滑來滑去,「她不是不怕華先生,她是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糟,她都不懂人心險惡,也不懂他能做到多殘忍。」

  陳峰在對面低聲說:「他把三小姐保護得特別好,海棠閣有個規矩,我也提前告訴你……裴歡住的房間是不許外人進的,男人女人都不許。裴歡有事見人,都去他的房間裡。這麼多年,私下大家好歹也算兄弟姐妹,都沒讓我進去過。」

  顧琳歎了口氣,她自嘲地說:「那看這樣,華先生還算把我當自己人了。」

  能讓她進裴歡房間去伺候人,都是她這六年沒白費,還算有福氣。

  顧琳無法控制地想起照片上的裴歡,年輕美好,彷彿輕輕一碰就碎了,像太陽下傲慢生長的花,竟然和他們這些人完全不一樣,可裴歡明明也生活在這裡,明明在全城人都不敢輕易提起的蘭坊裡長大。

  人性善惡之中的罪與孽,這些好的和不好的,就算是華紹亭也改變不了,但他不想讓她知道,於是他就為她造了一個乾淨的烏托邦。

  他給裴歡的,一直都不是所謂的愛情,他給過她一整個世界。

  而她顧琳今生再沒有這樣好的命。

  人和命爭,未免太淒涼。

  她有點難過,但是空落落的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陳峰最後給她倒了一杯酒,若有所思地說:「這次裴歡就傷了一隻手,還讓她住回來了,不過,你要不痛快……也不是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