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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十章】逢場做戲(下)

  裴歡不再說話。蔣維成湊過來,她躲著卻還是被他吻在耳邊,溫溫熱熱地一陣曖昧。他看她忍氣吞聲的表情小聲笑,「其實……我還是喜歡你當年張牙舞爪的小模樣。」

  裴歡心裡一陣不舒服,明知道這就是他們相處的方式,今天卻突然有點難過。

  她害怕蔣維成提起當年,當年她不是現在這樣,也沒有這麼卑微。

  不是不動搖的。

  這麼多年同一屋簷之下,她試圖去接受過他,哪怕能有一次把夢做到底,她就願意從此認命了。

  但是她連做夢都夢不見結局。

  裴歡不再多問,她對著遮光板上的鏡子塗口紅,一遍又一遍。今天她臉色不好,妝也蹭得差不多了,但只要塗上一點鮮亮的顏色,整個人還算說得過去。

  「上次就想問,這是什麼牌子的口紅,你用很合適。」

  「ysl,111#rougehelios。」她捏著那個口紅笑,「你應該提前說一聲,我補好妝再出來,既然是應酬,總不能給你丟人。對了,一會兒需要我是蔣夫人,還是……什麼」

  蔣維成的笑也淡了,冷著聲音嗯了一句,「裴小姐真是敬業。」

  她瞭然,一路無話,硬打起精神來讓自己看著光鮮漂亮。女明星嘛,總得有點女明星的樣子。

  於是連下車的時候,她都等著蔣維成給她開了車門,才挽著他的手進去。

  市中心七星級的酒店,這飯局上的人自然也不一般。

  大廳裡有輝煌璀璨的水晶燈,光線太耀眼,誰走進去都自覺高了三分。何況蔣維成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今天郎才女貌,一時人人矚目。

  進了電梯,蔣維成看裴歡笑容剛好,姿態順服,忽然笑著說:「還是裴小姐好,起碼對著我能笑一笑了。我家夫人可沒這麼好,連根手指頭都碰不著。」他說完轉過臉,聲音依舊,卻沒再讓她看見他的表情,「我這六年,比不上你偶爾逢場作戲。」

  裴歡心裡一陣苦,想和他說什麼卻來不及,電梯門打開,他們直接就被引進了房間。

  她原本以為今天會有很多人,否則他何苦執意需要一個女伴。

  但一進來裴歡就覺得事情不太對。

  包房裡只有兩個男人在等,全都五十多歲的年紀了,依稀面熟,她卻想不起來,總之該是圈內人。

  蔣維成很熟絡地介紹了下,對方立刻就笑著伸手,一把拉住裴歡,眼睛死盯著她看,「喲,我聽說裴小姐不出來的,一般人請不動,想和裴小姐吃頓飯都要請蔣少才能說動。」

  「程導,還有許導……都是福爺這幾年力推的,一直想請裴小姐你吃頓飯,談談之後的合作,今天我正好有這個面子,大家見見面。」蔣維成話說的不鹹不淡,把對方的來頭都點明白了。

  說著,他沒坐在裴歡身邊,反倒去了對面。

  裴歡漸漸明白過來,福爺是這兩人幕後老闆,那人也是混的,可惜上不了檯面,老頭子了,一直不是什麼好貨色。他估計是最近拉上了圈裡的導演彼此利用,難怪連鄭燕蓉也提過。

  這下裴歡心裡什麼感覺都沒了,一條砧板上的魚,刀都落下來了,什麼苦什麼委屈都沒用。

  真是個好應酬,這就是把她往外賣呢。

  裴歡忽然笑了,她大衣被火撩了沒法穿,現在不過臨時披了個薄披肩,包房裡空調暖氣開得足,她卻還是覺得冷。

  鄭燕蓉要她來的事她猜出來了,從來沒想過答應,這飯局明顯就是來賣肉做交易,但她怎麼都沒想到蔣維成替她解圍把她帶走,兜兜轉轉,竟然還是逼她落到這一步。

  對面的程導話沒說兩句話就跑過來給她倒酒,他整個人貼著裴歡,順勢一把抓住她的手。裴歡敷衍地笑了兩下,抽回手舉著酒杯不看他們,反而轉向對面的蔣維成。

  「是不是應該先感謝蔣少給我這個機會」

  他正風度翩翩地品紅酒,不看她,也不答話,抿了一口示意領了。

  裴歡酒杯湊到嘴邊,裝個樣子卻又不喝,留下一道口紅印子,剛剛好襯著漂亮的酒液,讓身邊那個jj熏心的老頭子眼睛都直了。

  她盯著玻璃杯上的反光,頭又開始疼。燈光太刺眼,在這裡別管什麼白的黑的,哪怕你曾經鍍了金身,一旦摔進染缸裡,這出亂七八糟的戲就永遠沒個完結。

  程導的手越來越不規矩,拉開椅子一屁股就坐在她身邊了,嘿嘿笑著在說什麼,她一點也沒聽進去。蔣維成一直沒往這邊看,全做沒這回事,正和另一位談笑風生。

  裴歡順著程導的手轉過去,那人正捏著她拿酒杯的手腕,一邊上下猥瑣地蹭著一邊感慨說她真人比屏幕上好看多了,「想要什麼片子跟著我拍拍電影吧,這兩年電視劇越來越不行了,你看她們哪個拍了大螢幕的還回去拍劇」

  裴歡笑,用了點巧勁手腕一轉,推推搡搡帶著程導的手轉回來,仍舊對著蔣維成,她問他:「我是蔣少帶過來的,我聽他的。」

  蔣維成終於抬起頭看她。

  她被程導糾纏著,卻格外肯定地盯著他。蔣維成突然開口要說什麼,但程導已經忘乎所以,一把摟住裴歡就要親。

  她回身就抽了程導一巴掌。

  那人見過不識相的,見過假清高的,可他從來也沒被女人打過臉,這一下被裴歡抽得愣住了。

  裴歡站起來,走到蔣維成身邊,她端著那杯酒一口沒喝的酒,從他頭上直接澆了下去,蔣維成一動不動,她搭著他的肩膀,動作風情萬種,只是笑,越笑越大聲。

  他狼狽至極,那麼風流得意,如今滿身酒污。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難看的蔣維成,衣服頭髮都濕著。

  身後的兩個導演反應過來,破口大罵過來拉住裴歡,她回身抬腿就是一腳,踩著高跟鞋依舊把人踹翻在地上。

  「你忘了我在什麼地方長大的,找人也應該找兩個有本事的來。」

  蔣維成啪地把面前的盤子全推了,那兩人眼看形勢不對,爬起來沒再出聲。

  裴歡低頭伏在他耳邊,他身上有芳香的紅酒味道,她貼近他的耳朵,手卻環上他的肩膀。

  很久之前,蔣維成剛剛把裴歡帶走,她年紀小,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生下女兒,把自己折騰得身體狀況很不好,留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

  他每天定時去看裴歡,怕她害怕,晚上的時候他總是先這樣抱著她,等她睡踏實了他才走。

  後來很多年午夜夢迴,蔣維成忘了自己為什麼要一頭陷進去,裴歡也從來不敢打開那扇房門。

  他們之間只能用傷害來接近。

  否則不公平。

  蔣維成再也繃不住,他回過身想要抱緊裴歡,可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按著他,不讓她動,她不質問也不傷心,她只是第一次這麼抱著他,像他當年做過的那樣。

  然後她在他耳邊一字一句地說:「阿成,我們離婚吧。」

  蔣維成閉上眼。

  裴歡扔了酒杯,一個人離開了。

  她最終沒有回頭去看他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