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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鉅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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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是徐震三週年的忌日。陽光燦爛。陳禹一大早就出了門,帶了一瓶好酒,到老羅飯鋪打包了幾個包子,驅車直奔墓園。

  他仍然開著那輛老普桑,這老而彌堅的傢伙總能給他提供澎湃的動力。

  陳禹走向徐震的墓,忽然一隻土狗不知從哪躥出來,撲向了他。陳禹笑了,這是蝴蝶。徐震下葬後,蝴蝶日夜守在墓前,任陳禹百般勸說也不離開。陳禹只好央求墓園管理處收養了它。好在蝴蝶生性乖巧不添亂,就這樣在墓園過起了半居家半流浪的生活。陳禹每隔一段時間來為它檢修一下小車,倒也平安無事。

  陳禹和蝴蝶親熱了一會兒,掏出肉包子餵它,蝴蝶卻像懂事一般死活不張口。陳禹讚一聲“夠義氣”,帶著它走向墓地。徐震的墓和周圍的墓沒有多大區別,除了墓碑尖角處鐫刻了一圈“相”字紋。墓碑上刻著簡單的六個字:兼愛半生徐震。

  陳禹來到墓前蹲下,拂去墓碑上的塵土,把包子擺在碑前,打開酒,繞著墓碑緩緩灑下。“師父,先報個喜,我生了個兒子,兩個月了。我覺得挺像我的,也有好多人說像若熙,等他再長大一點兒,我抱來給你看。我這一年辦了不少案子,還好,都沒給你丟臉。唉,不過說句心裡話,警察可真不是人幹的,當初要不是你那句話一直忽悠著我,我真是不想幹了。”

  正說著,忽然身邊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人。

  陳禹沒有扭頭看,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還好,我有若熙,她一直挺我、幫我,我真不知道離開她我怎麼辦。師父啊師父,你說你這些年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你遭的那些罪,你怎麼就埋在心裡面,從來都不肯說一句呢?……”

  身邊那人輕歎一聲,緩緩把一張照片放在了墓碑前。接著,又是第二張,第三張。

  陳禹仍沒有扭頭,等著他把三張照片並排擺好,緩緩開口,“你終於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

  這聲音分外耳熟,竟然是阿變。

  三年之間,阿變長得結實了一些,臉色也不那麼蒼白了,有了些紅潤,眼神也不那麼冰冷了,甚至有了些溫度。他的腿仍然無法行走,身下是一副輪椅。蝴蝶似乎認得他,仍靜靜地站在一旁,一聲不出。

  陳禹看向墓碑前的照片,三張照片上都是阿變和孩子們的合影,阿變被簇擁在中間,所有人都笑得很燦爛。三張照片的背景都是校舍模樣的建築。陳禹點點頭,看向阿變,“學校都是你建的?”

  “嗯。”

  “錢從哪來?”

  “我會做微景觀,我的微縮作品在日本可以賣到幾十萬,我不愁錢。”

  “這些孩子……”

  “都是沒人要沒人管的。”

  “你教他們什麼?”

  “我會的,他們想學的,我都教。手工、盆栽、畫畫、吹口琴、游泳,還有我看過的書。”

  陳禹緩緩點頭,看向徐震的墓碑,“阿變,你父親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阿變的臉色變了。